第3章 无缘
若是往朝,皇上让栋梁之才当驸马,定然会被言官议论,虽说不至于骂到头破血流,但也能让高坐龙位的九五至尊点头赔罪,立马就改。
可当今皇上可没这脾气,在他刚登基时也做过许多出格事,那些不知死活的大臣仍旧如往昔一般昂首挺胸,唾沫横飞的在朝堂上指指点点。
可如今,那最敢说的一批人,早在十几年前便已魂归西天,活下来的,要么有心无力,要么无心无力。
眼下在朝堂上进言的大臣少了,且,就算是有,也都是一些无足轻重的人,根本起不到领头羊的作用,久而久之自然也就成为了一种新的风气。
世家之间两情相悦的婚姻本就难成,永宁侯夫人惋惜女儿没能嫁给欢喜的男子,却也只能对她说一些安慰之语。
“建平是个好的,可惜他跟你……”永宁侯夫人说着说着,便不再继续,硬生生把那句“日后母亲为你找个更好的”咽进了肚子里。
“我知晓,我只是…母亲…”她并非不懂这件事的利害关系,她只是难以接受这道圣旨的到来和实行,她只是不甘表哥要做他人夫君,不甘心等了这么些年却终等不来与他一世夫妻的机会,她为自己难过,也为表哥难过。
小姑娘只是哭,再也没了言语,圣旨在前,她即便有再多不甘,此时也只能吞下,就如母亲所言,与他无缘了。
英国公府,云山院,里屋内,陈建平喝着闷酒,是圣旨降临的第二天,国公府上下除了陈建安,没人再敢往他跟前凑。
陈建安的右手昔年在战场上被马蹄踩了几下,因此手臂还在,不过手掌和手腕已经没了,日常生活起居有些麻烦。
“三弟你瞧,这圣旨写的多好啊。”陈建平喝的满脸通红,顺手指了府中一处供奉圣旨的方向,虽然隔着几十堵墙,可那道明晃晃的圣旨现在就在正堂供着,即使现在看不见,也让他如鲠在喉。
陈世子借着酒意,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了起来,却又顾念着怕声音太大,最后只不屑的小声嘀咕道:“总算没有白纸黑字写,陈建平,你他娘要是不跟我女儿好好过日子,我就把你全家满门抄斩,你信不信?呵呵,哼哼哼哼哼。”
陈建安听着大哥嘲讽般的笑,以及无处宣泄的胡话,有些心疼,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只沉默的与大哥碰杯喝酒。
当今皇上不是个英明的,朝堂上争斗不休,各谋私利,景国本就摇摇欲坠,大哥有着远大抱负,他是知道的。
陈建平满腔郁闷,此次大景和炎国一同对付西奉,本是一路高歌,可朝中忌惮前线有人功高盖主,说是已经收复失地不必再打,然后就草草把这场战事了了。
就因为朝中那些个连战场都没有上过的文官七嘴八舌的说了几句,皇上便下令前线将士撤兵,他和不少将领都被撤换,他虽还顶着大将军之名,可实权已不在手上。
这些日子已经有比他品阶更高的武将告老还乡了,有些不听话的将领也纷纷被罢官,其中缘由不言而喻。
他只是有些不甘,明明与炎国一同继续打就能直接灭了西奉,这样两国继续和盟,便能压制住北边的招国。可如今兵一撤,景国已失信誉。
说好的两国一起打西奉,景国公然违约,炎国那边顿时就不干了,这些天一直都闹着吵着要说法,皇上却草草了事,还笑嘻嘻的送了不少西奉的贡品给炎国的皇上。
西奉虽然败了,可仍旧苟延残喘,景国虽然获得了巨大的胜利,可此消彼长之下,北招已经无人再可压制,炎国也绝不可能再和景国合作。
大景昔年也曾有过四海来朝的盛景,可如今……
如今景国兵力虽多,可战力太弱,且长兵的都是些没打过仗的文人,皇上虽然处理政事,可总是摇摆不定,很多事情都是乱搞,听不进人劝。
不仅如此,皇上还天天都在福康殿吟诗作画,有时上朝都还要大臣们到福康殿去。
上朝上着上着就大家一起玩起来了,若有人直言尽谏,皇上要么不搭理他,要么把他轰出去,明里暗里的打压,因此,朝堂上就更没人敢说了。
若是碰上皇上心情不好的时候,谁要是敢劝,轻则几十大板,重则罢官入狱。
“你说我们来的是个什么朝代?”陈建平许是喝累了,侧头靠在了桌子上自言自语:“妖妃惑主,帝王昏聩,满朝奸佞,大厦将倾还不自知,皇上动不动就盖宫殿,修园子。那些钱要是拿来当军饷,多少将士能吃饱饭,也就不会冻死饿死那么多人了。北招狼子野心,为什么他们就看不到?”
“日后,我们大景,日后可怎么办啊?炎国会不会和西奉结盟?会不会和北招结盟,亦或者西奉和北招结盟?大景可怎么办?怎么办?”
“三弟你说,若我不是世家子,是不是就可以自由些?至少不会莫名其妙的被皇上赐婚,至少上阵杀敌这件事情上,不会有任何的阻碍,想去就去,想去就能去!……”陈建平忽的又苦笑起来。
他为这道赐婚圣旨而感到愤怒,却也为自己日后不能再上阵杀敌而感到遗憾,叹惜自己为何投身到这样一个大厦将倾的时候,怨恨朝堂上的一切,又惋惜着景国大好河山。
“咱们要不是世家子,都不知道冻死饿死在哪个犄角旮旯了。”陈建安面色坦然回答着:“你我是世家子,虽有些许无奈,可这天底下,无奈的事情多了去了,咱们比那些冻死或者饿死的士兵们,幸运太多。”
“我们只是凡夫俗子,做不了太多。景国如今已是大厦将倾,你忧虑再多也无用,生于这个时代,也只能随波逐流。对于朝廷,咱陈家无愧,大哥好好过日子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