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断情
陈建安说着,严肃了起来,他记得昔日自己手废了的时候,想不开要寻死,是大哥拦住了自己,还对自己说:
“生于天地之间,当努力活着,方不枉此生。人之一生多有波折,但人生本就如此,有人自弃,余生浑浑噩噩,人不自弃,万般波折皆浮云。若因坎坷寻死觅活,天下人岂不都死绝了?死是最容易的,活着才难,活着,才有希望。”
想到此处,陈建安脱口而出:“生于天地之间,就不该枉费这一遭,应当努力活着。有些事情苦虽苦,可是人生本就如此,有风光,必有衰败,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可谁的一生又不是如此?”
陈建平听着弟弟的话没有回答,会心一笑。
他这弟弟断了手,当年还想着寻死呢,本以为派人送他回来,他还是会想不开,却没想到过去了这么多年,三弟不但想开了,看待事情越发的通透了。自己现在的心境倒是有些不如他了。
陈建平明白,纵然自己心中万般不甘,可圣旨在前,已无任何回旋余地,他不甘心,可他,却也只能不甘心罢了。
……
陈建平约了柳家世子柳云鹏出来,找了家酒楼,包了间房,饮酒寒暄过后,问他:“表哥,表妹最近…?”
柳家表哥虽有气,却也知皇命难违,不曾责备陈建平,把妹妹的玉佩拿了出来,沉重的说道:“她说:知道你有难处,所以不怪你,希望你莫要往心里去…她说她没那个福分,但愿你往后顺遂无忧…这块玉…物归原主……”
这块玉佩是两人定情之物,外人不会知晓,可若留在女子身旁,必是隐患,随手一丢更是大忌,日后柳常欢要嫁人,这块玉佩便不该留着。
柳云鹤没有逗留,转身出了房间,陈建平喉头哽塞,说不出一句话,呆呆的低着头,眸中水雾蒙蒙,房间里静悄悄的,如死水一般。
他看着刚刚表哥还回来的玉佩怔怔出神,又不知是第几次微微叹息,而后继续饮酒。
……
后院翠绿灼灼,微风轻拂过柳常欢的脸颊,她看着归来的哥哥,喉头梗塞。
柳云鹤沉默片刻,缓缓开口:“他说:各自安好。”
那女子不曾回答,只愣愣站在原地,双肩微微颤抖,柳云鹤不忍再看,转身离开。
这一日,女子在府中凉亭站了老半天,府中无人劝她。
女子一双澄澈凤眸静静望着远方,阵阵清风卷的她衣角猎猎作响,风与猎猎之声弱碎轻悄,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隐匿其中,随着清风细碎声音消失无踪,却不知,是在这府内散的,亦或者随风远去了呢?
而那日,她那个平常不喜喝酒的表哥,骑马从酒楼回府之后,竟又把自己喝醉了。
……
几日后,宫中便送了一位相貌平平的女子到英国公府。
一千多年以前,曾有一位公主嫁过一个驸马,可那驸马不能人道,公主便硬生生守了活寡,不曾体验过女人的快乐,故而成为笑谈。
此段故事已是前车之鉴,后世之君为防自己女儿也同样守活寡,便会派人先与公主的未婚夫君欢合,考察驸马是否能够人道,若驸马不能人道,那么公主便不必下嫁,这也是历朝历代的规矩。
宫女被派到未来驸马家之后,不仅需要和未来驸马同房,还需要和未来驸马相处一段时间,了解驸马品性,日后好向宫里交差。
宫女一来到英国公府就被好生招待,那一晚,陈建平在书房坐了许久,最终在家里老嬷嬷的催促下走出了书房。
过了些时日,那宫女便被送回了宫中,老嬷嬷私下里问了她许多问题,那宫女想着与那个素未谋面的男人一夜欢好的全过程,羞得满脸通红,却还要低着头一一应答。
“你做的很好,下去领赏吧。”老嬷嬷冷冰冰的话语响起,那宫女慢慢的退了出去,眼底是无法抹去的哀愁。
这历朝历代传下来的规矩对公主们来说是好事,至少自那以后,再不曾有公主下嫁给不能人道的驸马这样的荒唐事情发生,可对她这小小宫女来说,却是无力反抗的悲哀。
若她还是清白之身,在宫里多熬些年也能出去,到时候嫁人生子,好好过日子。
与驸马同房一次,若是能怀上个一儿半女,那也算有了些指望,毕竟历朝历代也不是没有,只要怀上了驸马的孩子,总能过得好一些,
可上官皇后是个有手段的,在她去英国公府之前就不声不响的给她下了药,这药虽不致命,可她此生不能有孕。
如今她失了贞洁,嫁是很难嫁的出去了,皇室从来都不考虑这些,而她身为与驸马同房的宫女,也只能忍受而已。
走在七拐八绕的回廊中,寒风拍打着小宫女冻的通红的脸,每一阵远去的风都似乎留下了什么,却又好似什么都不曾留下。
她形单影只,就像这漫天的飘雪,虽落于地,可很快便会消失不见,仿佛从不曾来过,仿佛它从不存在。
大景王朝的景安公主,子书云秀要出降了,宫里忙的热火朝天,为操持女儿婚事,皇后娘娘天天忙的脚不沾地。
景安公主急于见未来驸马,扭捏的暗示了一次,皇后立马就安排了一次宫宴,陈建平自然而然入了宫。
“陈世子。”衣着华贵的景安公主万分欣喜,压下心头思绪,故作平静的问已经行礼起身的陈建平:“别来无恙。”
低头行礼的陈建平压下心头思绪,站的笔直,第一次认真打量着眼前的女子。
那人头戴金钗玉瑶,双耳戴着珍珠耳坠,浓眉如月,一双黑眸如波光秋水,朱唇微抿,身着淡粉锦衣玉服,绰约多姿,仪态万方。
陈建平眼下也觉有些惊艳,可一瞬惊艳后怒意更胜。
“那日街头,多谢世子出手搭救。”景安公主满脸羞涩,缓缓出声提醒道。
“……”陈建平努力压下心头思绪,喉头梗塞却终是没爆粗口,僵硬在原地,眼底闪过一抹难以察觉的痛,喜怒却不曾显于面上,他有很多话想说,但他,最终什么都没说。
景安公主痴痴一望,眼底是女儿家的柔情,见他仍旧笑面柔目,她眉目间笑意更浓。
她身为公主,虽金尊玉贵却少能出皇宫,她羡慕宫外的平民百姓能够自由自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像自己,一天到晚都只能待在这四四方方的宫墙之内,什么奇珍异宝都有,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除了固定出宫的日子,她很喜欢偷偷出宫去玩,那次她与表姐上官雪乔装改扮一同偷溜出宫,在街上碰上了几个闹事的巡防营士兵。
那几名士兵明显喝的有些醉了,见到她们就想要围上去,一边走还一边笑嘿嘿的指着两人,说要乐呵乐呵。
街边来往的行人中,不乏有人侧目驻足,存了看戏的心思,一边惋惜这两位姑娘,一边又想着回家之后又能与家人说说外边所见荒唐趣事。
子书云秀眉如寒霜,她长这么大从没见过这么嚣张的人,一脸贱兮兮的模样,还说着污秽之语,简直放肆。
上官雪满眼不屑,打算等这几人过来,就拿出身份的象征,让他们跪地求饶。
那几名巡防营士兵围过来之时,有一高大男子策马在他们身前,显得尤为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