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牡丹韦家有女初长成
拿着《玄怪录》往寝室走的路上，肚子咕噜作响，饥肠辘辘。
我这才想起来，已经一天没有吃过一口饭，喝过一杯水。
食堂早已关闭，我在学校便利店买了一碗速食面带回寝室，蹭了宿舍老大暖水瓶里的热水，泡开匆匆吃了今天的第一顿饭。
舍友们陆续回到寝室、有和女朋友逛完了夜市的、有从游戏网吧回到宿舍准备就寝的，就是没有一个是从自习室里回来的。
“学渣，今天一天你又跑到哪去了？”
“你谢我吧！”
“今天老学究课堂上点名，我看你不在，还捏着嗓子帮你喊了一声‘到’，他居然也没发现。”
“今天，你可没算缺席啊，你这次没挂科，都得谢我，你去哪浪了？”
“没去哪，找了个地方看了看书。”
我如实的回答，只不过没说看什么书。
“就你那学渣的样子，还能看书！”
“你说出来只有鬼才信，不是把妹就是玩游戏吧。”
同寝摆出一副根本不相信的样子，不愿意再听我鬼扯，脱掉臭烘烘的袜子，准备上床睡觉。
“赶快关灯，我今天打了一天的怪，累了！”
“快点睡。”
“学渣，你也别弄的叮叮咣咣的，别吵我啊！”
同寝要睡，我只好关上了宿舍大灯，拉上床边的围挡帘，躲到自己的床铺上。
我打开床铺上的小壁灯，看看手中的《玄怪录》。
今天一天，我已经进书两次，花去了整整一天的时间。
做了一次柳归舜，被鹦鹉一剑穿心，压进酒缸溺酒身亡。
又做了一次王敬伯，挖空心机炼丹修仙不成，发狂跳慈恩寺塔而死。
虽然我是个学渣，不在乎成绩，但总还要毕业，跟父母交代。
我不能这么一天天的耗费下去沉迷《玄怪录》中的奇幻世界。
而且，在科学实验室里那么趴着入睡，脖子实在是太遭罪了！
再说，一天不茶不饭的，身体也吃不消。
我下定决心，既然反正也要睡觉，以后只能在晚上，才把《玄怪录》翻开扣在脸上。
随便翻到哪页是哪页，不再去挑选，就当是那天晚上，随机做的一个“梦”吧。
既然死了就可以出书，只要感觉不对，自己找死，自戕。
只要出了那《玄怪录》，就安全了，不就罢了吗。
按说，我白天已经入书两次，本应收好《玄怪录》，乖乖睡觉，不再贪图更新的梦。
但鬼使神差，就在我下定决心，从今以后，只能晚上入睡的时候翻开《玄怪录》入书。
但在这之后，我心中似乎有个小小的声音冒出来。
“就从今晚开始吧…”
“让我再入一次书吧…我想要体验那些不同的人生…”
“我想看隋唐那些变幻的风云…”
“我想要过那些从没感受过的生活…”
似乎我体内也冒出一个新人格一样，我知道其实那是我内心的召唤。
我叹了一口气，关闭壁灯，仰面躺下。
在寝室的黑暗中，我摸索着翻开《玄怪录》，扣在脸上，进入了一个“梦中之梦”。
现在，是大唐盛世，是高宗李治在位的时候。
高宗李治本人慈祥、低调、俭朴。
高宗李治不喜兴土木，不信方士长生之术，不喜游猎，倒也不能说是个昏君。
但高宗李治性格软弱，身体羸弱。
自显庆以后，高宗李治多苦风疾，百司表奏，皆委天后武氏详决
武氏就是当年太宗李世民的才人，闺名媚娘。
也是我做王敬伯的时候，从赵氏口中知道，被得道仙人裴谌梦中私会，秘授天机的那个女人。
听京兆一带达官贵人的风言风语，高宗李治近来苦于风眩头重，竟然目不能视。
所以朝廷奏折，军机大事，竟都是经武后一介女流之手。
而我这次穿书，竟然不是一个男人，而是一个女身。
我今年年方十五，犹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名叫韦娇娘，字贞休。
我是一对中年夫妇的膝下独女，自幼天真烂漫，活泼可爱。
父母对我宠爱有加，捧在手心上。
“只要娇娘要的，老爷夫人没有不给的。”家仆们这样议论。
爹娘对我，几乎到了溺爱的地步。
太宗贞观年间伊始，到此时高宗年间赏花风气更盛。
随着朝廷和民间财力的增加，连年无战事，世人越爱奢华，最喜人间富贵牡丹花。
大红色，能开一百朵的牡丹花，值二十五匹帛。
深红色的牡丹花就更不得了，值十户中等人家一年的税负。
中等户的税负每年两千文，十户那就是两万文。
二十两银子，相当于现代的十二万人民币！
而我的爹娘，韦门之中，垄断着京兆地区所有的高端牡丹花供应链。
可以说，我们韦家是京兆地区鲜花行业商业翘楚。
尤其以牡丹花闻名，人称京兆牡丹韦家。
在京兆，提起牡丹韦家，没有人不知道的。
牡丹花品种繁多、形态各异，有单瓣的、有重瓣的。
牡丹花颜色也多种多样，红、黄、白、紫。
而且牡丹花颜色越深，越受达官贵人喜欢和追捧，千金难得。
有诗人作诗云：“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这诗中的牡丹，说的就是我们韦家培育出来的，那颗深紫红，接近黑色的牡丹花。
爹娘虽读书不多，不过粗略识得些字，但颇具生意头脑。
唐时商业经济活跃，市场经济体系逐渐完善。
爹娘巧妙地利用京兆靠近长安的地域优势，构建了覆盖京兆地区的牡丹花分销网络。
爹娘甚至通过贵族圈子口口相传、雇佣女道士、媒婆、女尼等在豪门大户不停游说的方法，扩大我们韦家牡丹的影响力。
后来在宫中做苦役的我，想起儿时的优渥生活用以宽慰自己。
那时候，我才回想起来，当年爹娘采用的商业模式，简直就是现在网络直销的祖宗的祖宗！
那些女道士、媒婆、女尼口吐莲花，天花乱坠的描述，比起现在的网红主播的口才，简直好得不是一点半点。
爹娘用他们自创的办法，拓宽销售渠道，实现了韦家牡丹花的规模化生产与销售。
甚至爹还允许分销商户和他借贷，以货生钱，以钱生钱。
爹的生意越做越大，我们韦家成了京兆一带的显赫家族。
虽然我爹没有什么功名，但因为财大气粗，往来无白丁。
达官贵人们都想要得到最新最美的牡丹，都乐于和我们韦家结交。
甚至通过我爹的关系，还帮我娘舅捐了一个虚职，京兆军事府上的司录。
除了多年膝下无子，只我一个独女外，爹娘的人生，几乎没有什么可遗憾的。
爹娘有的是银钱，又结交着贵人们，日常生活都是顶级消费。
我们韦家的府邸，布局严谨、装饰精美，房屋建筑也极具特色。
高大宏伟的门楼矗立在府邸的入口处，两侧是整齐的石狮子，显得威严而庄重。
进入我们韦府，宽敞的庭院中央有一座假山。
假山上绿树成荫，还有清澈的小池塘，里面养着几尾悠闲的锦鲤。
我儿时经常在这里玩耍，追逐着蝴蝶，捉弄着小鱼，快乐得不得了。
我还喜欢在花园里种花，我们韦家本就是专卖牡丹花的，其他的花儿自然也不少。
那些五颜六色的花朵，在小小的我的精心照料下茁壮成长，绽放出绚丽的光彩。
爹娘的卧房和我的闺房，陈设豪华，品味高雅。
府内的服侍仆从众多，家仆们身着统一的服饰，恭敬地侍立在我身旁，随时等候着我的吩咐。
从我会走会跑，有记忆开始，身边就是一堆丫鬟婆子。
爹还专门买了四个和我一样年龄的女孩，面容姣好，心灵手巧的贫苦人家女儿。
想要给我作从小一起长大的贴身侍女，将来陪嫁通房的大丫头。
我按照松、竹、梅、兰的顺序，给她起了名字。
“青松”“翠竹”“梅朵”“兰草”，想要一起喊的时候就喊她们“松竹梅兰”。
“娇娘，你看看你，多么的刁钻！”
“给丫头们起名，不拘喊个什么名字好了。”
“松菊梅兰，这些个哪是丫头的名字！”
“娘亲，你喊错了！是松竹梅兰，不是松菊梅兰！”
“好！好！好！”
就你读了诗书，知道什么是松竹梅兰，行了吧！”
娘亲会这么嗔怪我，却也由着我去。
服侍我的下人们，被娘和管家调教的，不仅精通礼仪，而且手法熟练。
无论是为我梳妆打扮，还是为我端上精致的点心，都能做到恰到好处。
我的首饰盒里装满了各式各样的金银首饰，每一件都做工精细，闪耀着耀眼的光芒。
当我知道我是个女孩子，开始爱美了，我喜欢在铜镜前试戴这些首饰。
有时候，我会让青松给我戴上一顶精美的发簪。
有时候，我会让梅朵给我挂上一串璀璨的项链。
然后，我就会欢快地跑去给爹娘看，引得爹娘一阵欢笑，爹就会送给我更多的金银珠宝。
“我的小娇娘，是我们大唐最漂亮的小姑娘。” 爹这么说。
韦府内设有专门的大小厨房八个，其中六个是专门用来伺候我韦家父女三人。
韦府的厨师们，都是经过严格挑选的厨界高手，他们擅长烹饪各种美食。
我们韦府的厨房里，从山珍海味到家常小菜，应有尽有。
甚至有些达官贵人家吃不到的，在我们韦府也一样寻常一般。
纵使家里有这么多厨子，我最喜欢吃的，却是爹亲手做的糕点。
“你爹一个老爷，为了你，还下了厨！”
“他已经多少年没碰过那些个锅碗瓢勺了。”
娘看到爹为我做糕点的时候，想到他们创业初的艰辛，这样用手指戳着我的额头。
爹亲手做的糕点，那香甜的味道总能让我忍不住多吃几口。
这时候，娘总是贴心地让翠竹去让厨师为我准备一碗热腾腾的汤品，让我滋润喉咙。
我长到四岁，爹娘就为我在府中请来了名师，教我读书写字、诗词歌赋。
我虽然顽皮，却聪明伶俐，学东西很快，西席教什么，我会什么。
爹娘又不会用那些个大家的规矩约束着我，随着我天真烂漫的性子。
在这样一个充满爱的府邸里，满是花香的韦府中，我度过了无忧无虑的童年和少女期。
不知不觉我长到了十五岁，已经及笄。
普通人家的女儿，到了及笄，就一定要开始选夫婿，寻找夫家。
但我们韦家有的是钱，缺的是人丁。
爹娘想要多留我在家几年，以我还小为由养在闺中，舍不得我嫁人。
虽然爹娘还没给我许配夫君，但我并不担心。
因为我知道，无论将来遇到什么困难，爹娘都会站在我身前，为我遮风挡雨。
我们牡丹韦家的钱、疼我爱我的爹娘、视我如同公主的“松竹梅兰”…
这些，就是我敢于直面任何人生的底气。
在我的眼中，任何未来都是粉红色的，就像我们家的培育的，深深浅浅的牡丹花。
失败、坎坷、艰辛、失意、心酸、绝望，所有的负面感情都不存在。
“我命由我不由天！”
我初生牛犊不怕虎，无知又幼稚地这么认为。
我虽不是一个贵女，但我是豪门之女！
甚至可以说，我自己就是豪门。
爹娘膝下无子，庞大家产，将来不是我的，又是谁的呢？
我认为，没有什么是我做不到的。
只靠我牡丹韦家的钱，我爹结交的这些达官贵人…
那些和我称姐道妹的手帕之谊，就可以扭转一切，改变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