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及笄二年推秀才裴爽之聘
虽然我做杜子春的时候，有过托生哑妻，化为女身的经历。
但哑妻无语柔顺，又生于民家，对女人裙袍、钗环，不过是家中给了什么，就穿戴什么，哪曾有过什么讲究。
但此次穿入《玄怪录》，成为京兆首富，牡丹韦家的独生女，豪门千金，娇娘，我人如其名，娇贵不已。
成了个女儿家，身是女儿身，虽是男儿心，却随着天性，对衣裳打扮在意起来。
此时是初唐，女装的代表性款式是裙袍。
裙袍分为上下两件，上为对襟褙子或交领褙子，下为长裙或短裙。
裙袍的设计宽松流畅，注重质地和色彩的搭配。
裙袍常用的材料有丝绸、绸缎、轻纱，为的是展现出穿戴女儿的柔美和飘逸。
在蒙高宗李治和天后武氏召集的正式场合，女儿们也会被允许穿着朝服、公服或祭服。
这些大礼服目的是展现出庄重与尊贵，我们牡丹韦家因为不缺钱，我的大礼服总是最华贵的。
就算，我心里想，和武后的大礼服比起来，也不差什么。
只不过武后的大礼服上可以绣凤，而我的大礼服上只能绣上一些凡鸟。
没有祭拜、叩拜的平常日子里，我穿的常服也是各式各样。
上身的衫和襦，下身的束裙，肩上的披帛，颜色丰富多彩。
多以红、绿、紫、黄色这些最为流行的上好材料，找最手巧的匠妇赶制。
衣襟和袖口用绣花、刺绣、挑金、熨金进行装饰，甚至有的裙摆上，还缝上密密麻麻的昆仑碎金刚石。
听说某个公主有一条百鸟裙，是用一百种鸟儿的羽毛拼成的。
爹也让人给我做了一模一样的一条。
还有冬天的袄、夏天的半臂、秋天的缦衫
没有一件我的衣裳，是马马虎虎的，都是娘亲给我精挑细选的。
贴身的四个侍儿，被我统称为“松竹梅兰”的四个小婢女，用她们的巧手，每天给我变换着发式。
四个婢女各有所长，她们当中，梅朵是最会梳头的。
梅朵把我的头发盘成髻，用丝带或头巾包裹，形成裹头的装饰。
然后梅朵会用簪和钗固定住发髻，再用玉梳篦点缀。
簪是单股长针，钗是双股长针，有时候这双股针会被做成一长一短。
兰草是最会配色打扮的，当梅朵固定好我的发髻后，兰草就在我的首饰盒之间左挑右选。
兰草在我的发髻上插戴各种花钿和步摇。
花钿是一种用金、银、玉等制成的花朵形饰物，精致小巧，上面嵌有宝石，佩戴在发髻上让我分外娇艳动人。
步摇用金银丝编为花枝，上面坠珠宝花饰。
我头上的步摇，随着我一蹦一跳的步履，步摇摇曳生姿，平添了我这个及笄少女的婀娜。
兰草给我带上配套的耳环、项链，会装扮的翠竹再给我扑上水粉、胭脂、唇彩，我浑身上下珠光宝气。
阳光下，站在我对面的人都会睁不开眼睛。
而我今天这么隆重的打扮，是为了去参加一个大型的聚会，一年一度的中和节。
中和节在每年农历二月初一，用来代替之前作为春天开始的正月晦日。
中和节这一天，官府会给官员放假一天，让官员们和官家女子们有机会享受节日的欢乐。
因为中和节官家、豪门女子出门多，商贩们也纷纷来凑热闹，中和节变成了一个聚会游玩的日子。
天子高宗李治虽然身体欠安，也会由武后以天子的名义，在曲江亭赐宴百官。
像所有重要的节日一样，中和节这天，官府名媛和豪门千金们也要出门登高望远、赏梅花、戴梅花、吃梅花糕、饮梅花酒。
我们这些贵女圈的登高点，一定会选择高山、塔、城楼、亭台楼榭等地点，都是那些民女们到不了的地方。
登得越高，越能祈求家人的健康长寿和避邪驱凶。
梅花代表坚强、高洁和吉祥，中和节这天，手帕交们还要在登高的地方，让仆人婢女们摆上冷席，共饮清香可口的梅花酒。
高兴起来的时候，还可以一起作诗、吟唱。
但和我一起饮梅花酒、吃梅花糕的，都是些没有多少忧思，涉世不深的女孩子。
我们相互讨论的话题，除了钗环服饰，不外乎是未来的夫婿，婆家这些。
从及笄到现在，又是两年，我的很多同龄手帕交，都已经嫁做人妇，甚至已经有产子为母的了，开始有点学当主母的意思。
而我还是一个待字闺中的黄花闺女，跟她们说一些小女儿的疯话。
“娇娘，一年大似一年了，你爹娘怎么不给你许配人家？”
“让你还像个小姑娘似的到处疯！”
“过了年，你就十七了，及笄两年还不找婆家，岂不让人笑话？”
已经嫁人或许了人家的手帕交们，七嘴八舌的跟我扮大人。
“你们懂什么？在家才最自在，在韦家，我最大，何苦出去吃苦。”
“我这辈子，是都不要嫁人的，陪着爹娘，清清静静地过日子。”
“看这疯丫头，一个女子，还能一辈子不嫁人？” 有手帕交感叹。
“那又怎样，只要我愿意。” 我对她们说的话，毫不在乎。
因为，我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梦，一个十五岁的时候，做过的梦。
梦中，我已经看到了我未来的丈夫，那个朗目星眉的年轻男子。
若不是他，若他家没来求娶的时候，任他是谁，我也不诺。
爹娘可不知道我的“小心思”，过了中和节，他们终于也觉得，常放我在家，会误了我的终身。
特别是耳朵软的娘亲，更耐不住上门媒媪的说和，终于跟我张嘴了。
“娇娘，有个叫做裴爽的秀才想要娶你。”
我只是咯咯笑着对娘亲说：“他不是我的丈夫。”
娘亲记下了，当时没有言语，但那媒媪不死心，把我们牡丹韦府当成自己亲戚家一样，频繁登门。
媒媪不光跟娘亲盛赞那秀才裴爽的人物、才能，还说起裴爽的家世。
“无裴不成唐！韦夫人，您可别错过了这个佳婿。”
“这裴爽，裴家公子，现在虽然只是个秀才，但他可是前宰相裴寂大人的重孙。”
媒媪的嘴，骗人的鬼，当然都是说的好话。
“哦，居然是裴宰相的重孙，河东裴氏家的人”
娘亲似乎被媒媪说得有点动心了。
河东裴氏，京兆地区的旺族，有唐朝一代，家族中就诞生了31位大将军、34位宰相或权责同宰相的人、38位尚书，18位驸马。
裴氏一族早在汉代就开始崭露头角，家族中曾有裴遵和裴岑曾先后担任过敦煌地区的太守，裴盖任陪王伴驾的侍中。
甚至在本朝，太祖李渊能在晋阳顺利起兵，和裴氏当时的“话事人”裴寂，有着很深的关系。
裴寂除了给太祖李渊出谋划策外，还给太祖李渊起兵提供了一千多万斤粮食、四十万领甲物资的战略支援。
可以说除了想要“打天下”的老李家自己，就属裴寂带领的裴氏一族最最用心。
因此，等到太祖李渊建立大唐之后，裴寂不光当了宰相，还当上了国公。
裴氏一族除了裴寂之外，还有裴矩，也是在太祖李渊，开国之初有功的。
裴矩本来跟着杨广，后来及时“醒悟”，归顺大唐。
裴矩甚至为太祖李渊带回传国玉玺，包括决定归唐的崤山以东领地。
从此，裴氏一族的利益和李氏王族牢牢地捆绑在了一块。
就算是朝廷官场常见的黑招，污蔑陷害搞不倒裴氏。
武德四年，麟州刺史韦云起告发裴寂谋反。
查无实据后，太祖李渊反过来抚慰裴寂。
“朕能取得天下，本就是您所促成的，您又岂会怀有贰心。”
“朕之所以将您交付吏议，是想让天下之人相信您不会谋反。”
甚至为了安抚裴寂，太祖李渊还命三位贵妃携带美食宝器到裴寂家中饮宴，至次日方回，以示恩宠。
皇家女人岂能与人共享？
而太祖李渊竟让自己的女人在权臣家过夜，其意不言而喻。
太祖李渊改铸钱币后，又赐裴寂自行铸钱的特权。
为了加深裴、李两家的关系，太祖李渊还特意聘娶裴寂之女，为赵王李元景之妃。
裴氏的裴寂和裴距，不光帮助太祖李渊建国，还和太宗李世民有着不浅的羁绊。
太宗李世民登基后就对裴寂加封，甚至在祭祀上赐裴寂殊荣。
太祖李渊让裴寂和长孙无忌共享了一份“与天子同乘一车”之荣。
“裴卿，您有佐命之勋。”
“无忌也效力于我，能够和我同乘一车的，除了你们二人还有谁呢？”
据传，太宗李世民这么对裴寂说。
有了太祖李渊、太宗李世民两代君王的信任，裴氏一族在官场是如鱼得水。
或者也可以说，裴氏一族在太祖李渊起事前，就成长为了一个李氏无法忽视的世家大族。
更何况李氏打天下建立过程中，裴氏一族是出了大力，基本在重要节点没有“站错队”。
而且裴氏人才辈出，如何能不兴旺？
面对这样的裴氏后生，青年才俊，未来的潜力股，裴爽，我娘亲怎么能不心动？
毕竟，我们牡丹韦家，再有钱，却有一个硬伤，没有权。
权钱一定要结合，才是最牢靠的。
爹娘都懂这个道理，他们在我为谋划。
“娇娘，要么你和那裴公子相见一次，如何？”
“娘亲听那媒媪说的，裴公子是秀才，家世好，前程远大。”
“娘亲跟你爹商量了一下，裴公子是个不错的夫婿人选。”
裴家的家世背景，裴爽的人物，再加上媒媪的嘴，说的我爹娘都觉得可以了。
“他，不是我的丈夫！”
就凭我一句话，爹娘最终没有同意这门婚事。
“哎呦，韦夫人唉，可惜呦！“
“这么好的青年才子，错过了，您到哪再找这么合适的人家哦！”
“娇养女儿，也不能事事都顺着她啊！”
“这女儿家的终身大事，还是得父母之言。”
媒媪不放弃最后一次的努力。
“娇娘说不愿，毕竟是她的夫婿。”
“娇娘自己要过一辈子的良人，还是让她做主吧。”
娘亲这样，把秀才裴爽家的求聘，给推掉了。
后来听说，裴爽当上了梓州长史，礼部员外郎，古稀而终。
后人都说，我是个没有眼光的娇蛮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