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梦醒者不复低迷
“敬伯,我们修道之人,要‘三不言’,你怎妄语?”
我知道裴谌说的“三不言“是早不言梦寐、午不言杀伐、晚不言鬼神。
裴谌一直在跟我絮絮叨叨地说,在修道过程中,遵循三不言原则是重要的,因为这有助于保持心境宁静和专注。
修道者要时刻通过“三不言“来提醒自己保持专注和虔诚,还要注意语言禁忌,不能口出污言秽语。
裴谌以为我说的“pua”是“屁”,是侮辱蔑视他的意思。
看来只能用裴谌能听懂的语言和其交流,即使裴谌是一个《选怪录》书中人物,此间仍然是隋末唐初而已。
“每个时代的人,都有自己的历史局限性啊!” 我无可奈何的感慨。
埋藏梁芳,挖的那个深坑,已经让我和裴谌体力耗尽,毕竟我们又爬山,又到悬崖底、又搬尸体、又挖坑
我和裴谌并肩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休息,拿着身上的水葫芦,饮了几口过滤的山泉解渴。
这块石头在白鹿山我们居住的洞口,面对着对面连绵不绝的山脉。
看着这无尽的白鹿山,我心中却充满了无尽的忧伤和迷茫。
梁芳、裴谌和我曾是志同道合的好友,共同踏上修仙之路。
但现在,梁芳服丹过量,至幻跳崖离世,让我修仙成道的信心受到了沉重的打击。
我低垂着头,声音中带着几分哽咽。
“裴兄,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梁芳的离世,让我感到如此的无助和绝望,我们修仙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十年了,已经十年了,我们这样清苦地修行,到底是为了什么?”
“裴兄,梁芳他们家是当地首富,他是首富之子,如今却落得这么个下场,连个棺木都没有,用草席卷着入葬。”
“咱们三人背井离乡,抛弃了世间豪华富贵的生活进了这深山老林。”
“听不见美妙的音乐,吃不到美味的佳饮,看不到美丽的女色。”
“裴兄,你说咱们三人作为世家子弟,做到这些,也可以说是贱欢娱而贵寂寞了吧!”
裴谌对我的话,共鸣感一点也无,甚至开始盘腿闭上了双目,仿佛要开始做起了吐纳。
裴谌似乎对我说的那些丝竹之音、口腹之欲、庸脂俗粉毫不在意。
我却不依不饶,对着裴谌接着我的陈述。
“咱们离开华美的府第,住进这简陋、潮湿的山洞,以享乐为耻,自甘寂寞过着如此清苦的生活,这一切都是为了能得道。”
“裴兄,你说不是吗?” 我知道裴谌最想要的就是得道成仙。
“咱们成了仙,有朝一日,能骑鹤驾云,施展一些仙术,到蓬莱仙宫去过上神仙的日子。”
“就算成不了仙,至少也成个半仙,能长生不老,与天地同寿。”
我知道,长生不老,永生,向天再借500年,是多少权贵阶层和统治阶层的心心念念啊。
秦始皇为了求仙药,派徐福和三千童男童女跨海追寻。
唐太宗李世民、唐宪宗李纯、唐穆宗李恒、唐宣宗李忱,那个不是热衷炼丹服丹?
甚至因服丹感到燥热不安,在大冬天也不穿衣服,背部长出疮痕,最后中毒身亡的例子也不乏见。
这些皇帝老儿,朕就是天下的集权者都想永生永世,皇权永续,更何况我等凡人。
“可是,你看看我们如今,裴兄,仙境渺渺不知在哪里。”
我开始抱怨,“长生也没什么指望,我们如果继续在这里苦熬,只能像梁芳一样,死在山中了。”
听到这里,裴谌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试图安慰我。
我私下揣测,裴谌也不想一人孤孤单单在这白鹿山的山洞里瞎子一抹黑的苦修。
更重要的是,没了梁芳,裴谌更加需要我这个“人体试丹器”。
裴谌想要服用的仙丹,想要先用我的身体来验证一下“疗效”。
“敬伯。” 裴谌开腔了。
“为兄知道你现在心情很低落,但我们不能因为修仙道路上,一次小小的挫折就放弃。”
梁芳的死,一个大活人的死,对于裴谌来说,只是“修仙道路上一次小小的挫折”?
裴谌也太不拿兄弟、朋友的命当命了!
这么冷血,不把人命当回事的人,又如何修得正道?如何能成仙?
裴谌根本不管我腹中如何议论,接着给我灌迷魂汤。
“修仙之路本就充满了艰难险阻,我们必须坚持下去。” 裴谌为这句话,还做了一个握拳的手势。
裴谌的这个手势,让我想到了让我想到了红色娘子军里的洪常青,让我想到了军旅剧中,擅讲大道理的指导员、政委们。
我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我明白裴兄的意思,但梁芳,我最好兄弟的死,让我感到如此的无力。”
“裴兄,我到底还是不如你修仙意志坚定,到底还是一枚俗物。”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勇气继续前行。”
裴谌见我并不入港,也有些无奈,深吸一口气。
“敬伯,我们不能因为一次失败就否定之前的努力。”
“修仙之路虽然艰难,但只要坚持下去,总有一天会得道成仙,乘云驾鹤,游戏蓬壶&34;
我打断了裴谌的絮叨,“我等不及了!”
“裴兄说的仙境,我是看不到了。”
“人生苦短,何不及时行乐?”
“我打算立刻出了这白鹿山,去重新过旧日那豪华的生活。”
“乘肥马、穿轻裘、赏音乐、近美女。”
“游遍京城胜地,玩够了再去追求功名宦位,以求在世间显身扬名。”
“纵然我王敬伯不能饮宴于天宫瑶池,不能乘着天马神龙,听凤歌看鸾舞,不能日日与神仙为伴。”
“但在人世间,身居高官,身穿紫袍腰系金带,每天和高官显贵在一起,对我们这种身家背景的人来说,也非难事。”
“纵使不能永生,百年以后,也能把自己的图像挂在天子为功臣特建的“凌烟阁”上,光宗耀祖,荫传后世,何乐而不为?”
“裴兄,咱们为什么不回去呢?何必白白死在这空山里!”
我不光自己要走,还想搅和裴谌一样修道不得,看看凭借我一己之力,是否能改变剧情走向。
裴谌却毫不动摇,不为我的劝说所动。
“敬伯,人各有志,你意已决,我也不好阻拦。” 其实我知道,裴谌内心是惋惜的。
裴谌只是可惜了自己,如果我走后,他以后只能亲身试丹。
但话总要说得漂亮,裴谌一向是会说大话的人,具备一种表演性人格。
“我早已看破人间的荣华富贵,那些俗世荣耀,对我来说,不过如过眼烟云。”
“吾乃梦醒者!”
“大梦初醒的人,怎么可能再回到梦境中去呢?”
裴谌自命不凡,不可一世,语气坚定。
说这些话的时候,身穿半旧道袍,蓬头散发,胡须老长,形似野人的裴谌,此刻居然散发出一点理想者的光芒。
看来要想催眠别人,首先要催眠自己。
现在的一些传教士,为何教义不达?
因为首先他们自己都没有信口中的教义,如何说服别人。
最高骗术的骗子,是连自己都骗得过。
这一点,裴谌做得很好,或者说,做得非常到位。
任凭我怎样挽留,裴谌也不听,但对我的离去,并没有阻拦。
最终,我一个人出了白鹿山。
等到我出山归家,一问才得知,现在已经是唐太宗贞观初年。
我离家的时候是隋朝老杨家的天下,现在却是唐朝老李家的天下。
但不管是谁家的天下,我们这些官宦人家,这些豪门,这些大地主,都是不变的朝廷“栋梁”。
沧海桑田,改朝换代,城头变幻大王旗,你放唱罢我登场。
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