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蟳埔湖挖湖泥棺材藏宝
船行千里,不日竟到了蟳埔村,我辞了老船家,主要也是想避开熟人的耳目,一个人带上行囊轻装前行。
泉州虽是通商港口,但蟳埔村地处边陲,除了蟳埔渔女每日出海辛苦劳作,倒无什么外来人。
看着穿着花衫,头上簪满花朵的蟳埔女,我也只是当个风景。
毕竟,我此刻的主要目的是寻宝,不是猎艳。
想要看簪花围男女诉衷肠,只是我的一个托辞。
我到了村中最热闹的商铺,打听了村里首长,里正的住所,买上一份厚礼,前去拜会。
我与蟳埔村里正巧言辞令,假称家中有重病老娘,得了眼疾,寻遍天下名医而不得见好。
有一日,老娘梦中遇仙人指点,需挖取泉州蟳埔湖湖泥数吨,运回家乡。
用蟳埔湖泥盖一座小庙,庙中供奉千手千眼观音,香火不断,方可彻底去疾。
里正见我言辞诚恳,又念我孝母心切,更加我许以重金,方许我雇人挖蟳埔湖泥。
为了避免人多眼杂,旁人说三道四,我还找了个理由清场。
我跟里正说,因是要供奉观音菩萨的湖泥,挖掘现场需用红绸围挡。
村里人随意不得靠近,并请里正协助威慑。
我给了里正一百两银子,足够里正一家吃穿数年,甚至置房置地,里正对我托请,当然照单全收。
我又特从外省雇了一拨聋工哑匠,开始在干涸了的蟳埔湖挖将起来。
我和里正是一套说辞,和工头又是另一套说辞。
“我家老祖宗称,载着祖宗的家慈家严两尊尸骨的漕船,沉在此湖。”
“家中几代传下遗训,后世儿孙,有余力者,必赴蟳埔湖挖起祖先尸身,落叶归根,回乡安葬。”
工头和工匠通过哑语比划,只知道要挖的是漕船,却以为船中载放的是隔代尸身。
我知道外省人忌讳多,敬鬼神,家家门口供奉着神龛香火,人人都怕晦气。
我说了船上放的是尸身,就不会有人敢去开船,就没人会看到漕船里的宝物。
当然,前提是,如果我的判断对的话。
如果,真的能从蟳埔湖的陈年泥潭中,挖出沉没的李夫人宝船的话。
我花了大钱,红绸围湖,工匠日夜挖掘,热闹的场面,仿佛现代赶工期的小型工地。
他们工匠们甚至已经已经直接用他们的哑语,叫李夫人的藏宝船为“尸船”了。
那些天里,我看熟了哑匠们做的那个表示“死亡”“尸体”的手语手势。
右手的大拇指拇、小指都先直立,大拇指朝天,小拇指朝地。
代表一个是人头,一个是人脚,人站在在地平线上。
然后向下一倒,一个颠倒,大拇指头朝地,小拇指朝天,说明人翘了。
这个手势像足了一个直挺挺的人倒地不起的样子。
我当时完全没想到,有一天,我会被人一拳打到酒缸里,有一个酷似手语“死”字的死法。
双脚朝天,大头朝下,溺酒而亡,脱离《玄怪录》柳十二之身。
外省工头和本地里正语言不通,鸡同鸭讲。
一方以为我挖沉泥,一方以为我挖尸船,钻空子的人就是我。
他们都只知道一个“挖”的行为,但没人知道,我是要挖宝贝,宝贝藏在漕船里。
直到有一天,突然有一个工匠呜呜几声,跑去拉扯工头的袖子,工头赶快过来请示我。
“匠人的铁锹碰到一个硬处,可是尸船?”
我听了,大喜过望,赶快在工头的陪同下,一起去看。
漕船一般是用来运粮的,运载量中等,一次大约能运十余吨的物资。
漕船虽外表看似简单,但制造工艺却精湛无比。
漕船船身纵向一般采用钩子同孔的木作技术,横向使用铁质铲钉和穿心钉加固。
舱壁板上用暗榫和铁锔连接,船底则用水泥密封。
船板接缝采用白灰、桐油和麻丝制成的捻料进行灌封。
一般的漕船,为了便于分类运输,船体分隔成十几个小船舱。
这是为了船只在一舱或数舱破损时,保证不会沉没。
这两艘漕船如此结实,当时也不知金铃儿让人用了什么法子,沉入湖底。
想来这些勤快的蟳埔渔女们,自有她们的妙招吧。
也正是在蟳埔数不清多少年雨季、旱季泥沙淤积的过程中,李夫人的两艘藏宝漕船被埋在地下。
由于层层淤泥的保护,这两艘沉船免受了侵蚀、破坏和分解。
等到工匠们把周边沉泥都挖干净,漕船显露真身的时候,我大吃一惊。
这两艘漕船的底板、舷板、舱壁板、隔板、甲板和桅杆居然破损不多,相对完整地保存了下来。
“祖宗们因为不孝儿孙们受苦了!”
我扶着漕船泪如雨下,嚎啕大哭,其实心中乐开了花。
见到了船是第一步,确认船里有没有宝是第二步。
只不过这第二步,就只能靠我自己独立完成了。
宝物和牙刷,不能与人共享。
“多谢各位大爷大哥,小生在此在次谢过了。”
“因为移动祖宗尸身,这种事,须得清退左右,焚香敬礼。”
“按我们家乡的规矩,只能直系血脉亲手来做,请各位大爷大叔且避一避。”
工匠们巴不得离尸船远远的,见我许了他们两日的假期,各自鸟兽散。
我让工头给我买了两口棺材,放到了湖边,把工头也打发走。
当夜,一人挽起袖子,在两艘漕船中进行搜索。
果然皇天不负有心人,每一个漕舱之中,都有包得好好的一封宝物。
各色的宝石、猫儿眼、夜明珠、首饰、金如意、玉手镯数不胜数。
两个棺材装得满满登登,我的腰累得都直不起来了。
最后,我在两个棺材上,用湖泥密封起来。
一夜辛苦,亲力亲为,两艘漕船上所有的宝物都不假他人之手。
干的我两眼发直,两腿发抖。
我另寻了一队车马,连夜把两口棺材运回我的老家。
想来因为是棺材,人人避讳,竟然一路顺畅,无人盘查。
为了掩村民耳目,我又假模假式地雇人搬运了数车湖泥。
只不过刚出泉州境,那些湖泥就被我倾倒入海里,遣散车夫。
回到老家,靠着那两棺材宝物,再靠着我的三寸不烂之舌,我很快就混到了一个捐的功名。
有才、有财、有势,依附于我的人越来越多,我在当地有了一堆“兄弟”。
我越来越膨胀起来,逐渐成为当地一霸,人称“玉面判官柳十二”。
如果当地扫黑除恶,想来,我就是那个黑恶势力了。
我看上哪家生意好的铺子,就在他对面开上同样的一家。
不光卖比他们家低价的同样货物,还派上几个人去对面商家砸场子。
我看上哪个姑娘、小娘子年轻貌美,就派媒婆强去说和。
不管女家愿不愿意,则一个我选中的良辰吉日,必须过门。
人人都说,“玉面判官柳十二”欺男霸女,无恶不作,天天暗地里咒我不得好死,但我浑然不惧。
“老子就是有泼天的富贵!”
“哪个不服?”
“让他当面来找我!”
我放出狠话,再没有一丁点当年读书人的样子。
真是学坏容易,做好难。
到现在,我才理解那些喜欢去西部世界杀戮的美国大佬们。
肆意作恶,又不用担责,不用守规矩,不用被约束。
这种为所欲为的自在和快感,又有几个人能拒绝得了呢?
现在这个洋洋得意的柳归舜,包括穿到《玄怪录》中的我,似乎和原来不太一样了。
我早已经忘记了想要一探进书和离书的初衷。
我甚至忘了昏睡在学校科学实验室里的本体。
似乎入书越久,书内主人公柳十二的意志就越强烈。
我这个书外的魂魄,越来越hold不住柳归舜,柳十二了。
子是中山狼,得志便猖狂。
我有的时候觉得,我就是所谓的小人得志。
能猖狂时,何不猖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