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依依难惜别污蠖送重礼
仿佛我才刚闭上眼睛,就听到外面公鸡开始打鸣了。
在罗逖的“干扰噪音”中,我硬抬起沉重的眼皮。
上下两个眼皮,好像中间有块磁铁似的,总想往一起合。
当我睁开朦胧沉重的双眼,罗逖已经穿戴整齐,推开了客卧的门窗。
我看到外面天是阴沉沉的,漆黑中带着抹蓝。
“来小六、万进,醒醒,醒一醒。”
罗逖在旁边使劲地摇着我们的肩膀,试图把我们唤醒。
“老二,起来了,我们要早一点赶路,以免夜长梦多。”
罗巡毕竟比我多练了几年武,身体条件比我好得不是一点半点,训练有素。
只见罗巡一个鲤鱼打挺就起身了,完全看不出昨夜那场翻江倒海的“战事”。
李万进也只是默默地背过身去,穿上那套朴素的中衣、外衣。
只有我,腰肢酸痛,两腿酸软,好似一夜跑了个三万米的长跑,一动也不想动。
我看科斗郎君、空空儿、妙妙儿横七竖八睡的样子,估计感受和我是差不多的。
“他们三个不醒就多睡会吧,虽然不辞而别非礼事,但我们急着赶路,倒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告别那种俗套的,也就罢了,我已写了一张字条,放在床榻上便是。”
我看科斗郎君的枕边放着一张墨迹还未干的便笺。
而罗逖说这些话的时候,竟然连看都没有再看科斗郎君一眼。
罗逖到底是条铁骨铮铮的汉子!
铁汉子,真男人处理起事情来就是干净利落,绝不拖泥带水。
昨夜罗逖和科斗郎君那样缠绵,但今晨起来,仍可冷心冷面,转身抽离。
我不禁在心里暗暗佩服罗逖洒脱的态度。
亦或,这种偶然的萍水相逢,一夜狂欢的激情,在罗逖那不值一提,不足挂齿。
也对
如此乱世中,人人都是飘萍
在茫茫人海里
今天我们遇到了,是缘分
明天我们离开了,也是缘分
或者
彼此可以期待下一次“巧遇”
但今天
我们就潇洒的就此别过
往后余生,各自安好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让我们彼此成为大江大湖里两条快乐的小鱼吧
各自游荡,尽享自由
总好过牢牢抱紧,被彼此禁锢
只因为
我们都是向往自由的灵魂
艹,罗逖的穿上裤子就不认账,居然让我“解读”得如此有诗意。
我自己都有点“鄙视”我自己。
难道假扮了文人,就真的生出文人的酸气来?
我胡思乱想之时,身后传来了令我们四人一惊的声音。
“罗逖哥哥为何竟心硬如此,竟要不辞而别,让污蠖今后如何自处?”
我们四人正准备出发的身后,传来科斗郎君幽幽的埋怨之声。
原来科斗郎君已经被我们四个起身拾掇的声音惊醒。
科斗郎君看到我们四人的架势,枕边的便笺,心中已了然。
“来公子,您们要赶路,时间匆忙,想来必有要事,我不怪!”
“我也知道罗逖哥哥是您的手下,身负重责。”
“只是罗逖哥哥昨夜与我那样,怎么今晨起来就变了个人似的…”
“哥哥好歹等我梳洗起来,与哥哥话别一番,日后也好抱着这份念想活着…”
科斗郎君说得动情,我们四人倒也不好立刻就走。
说不得,只好按照科斗郎君的意思,等下人们置办上早饭,草草用了些。
早饭用罢,罗逖仍一意坚持要尽快出发,科斗郎君百般挽留无用。
科斗郎君只好呼来空空儿、妙妙儿拿来两个大包裹带两个托盘的物品、衣物要送给我们。
托盘上的物品金光闪闪,看起来都非俗物。
“来公子,罗逖哥哥,你们实在要走,污蠖也拦不住。”
“但请带上这些,一来是污蠖的一片心…”
“二来路上看到了这些东西,也想想乡里的科斗郎君,也就罢了”
我们看科斗郎君说得情深意切,诚恳至极,倒也不忍一一翻看这些“礼物”。
“这个包裹里,是四种成药,有梅花点舌丹、紫金锭、活络丹、催生保命丹,哥哥们路上如有磕磕碰碰,尽可服用些”
“包裹的边上,塞了两个荷包,里面有两个笔锭如意的锞子,哥哥们要想赏人,尽管用”
“这个锦盒里,是一盒昨日来公子喜欢的面果子和内造点心。”
“还有一口袋咱家园子里的果子和各色干果子,哥哥们路上肚子饥了,无地打尖时,也可垫垫”
&34;这些绸布,哥哥们如愿带回去给家人做些衣服,是极好的。”
“但若路上需要银钱时,也可作为硬货变卖来用。”
科斗郎君指向几匹抽取了中间硬芯,捆包好的绸缎。
“几位大爷,这里有雨过天青色的软烟罗一匹,实地子月白纱一匹,两匹茧绸,还有两匹家蝉丝做成的绸子。&34;
妙妙儿娇声说道。
“你的小嘴叭叭的,倒是乖巧。”
罗逖从起身后,就未再正眼看过科斗郎君。
倒是此刻,调笑逗弄了妙妙儿一下,在身上拧了一下子。
妙妙儿一低头,嬉笑着躲了过去。
“弟想着,各位哥哥骑马赶路,行李不便太沉,就只包了两包银子。”
“一包五十两,一共是一百两,便宜哥哥们在路上花用。”
科斗郎君假意未看到罗逖与妙妙儿二人的举动,继续说着。
但心中却是吃味,面色上也带出些来,又如何逃得过我们的眼睛。
“弟昨日见来公子这件大氅,料子倒是极好的&34;
&34;但估计来公子鞍马劳顿,一路风尘,磨损划破了不少处&34;
科斗郎君转向我。
“来公子若不嫌弃,弟这里有去年生日别人送给弟的两套衣服。”
“还是全新的,且都是刚上的大毛领。”
“正好给来公子在路上避避风尘。”
说着,也不容我推辞,科斗郎君就抖开了一件月白色绣着祥云的绸大氅。
一片雪亮,只见上面镶嵌着极好的一条雪狐狸大毛领。”
&34;这衣服,来小六穿着倒好看,越发衬得唇红齿白了。”
就连罗巡,罗老二都忍不住夸赞了一句。
李万进也没再从我身上挪开眼睛,用目光表达了一下赞赏之意。
“科斗郎君如此盛情,如此贵礼,我们怎么好意思收。”
我想到罗逖对科斗郎君的冷落,不由有点惭愧。
我们到底收了人家的。
拿人家的手短!
何况还是一堆厚礼。
虽不知道此间的价值系统,但看着内容丰富的包裹,和精美的衣服,价值不菲。
我半推半就地推辞着,科斗郎君却执意要送。
“来公子若是不收,就是见外了,我和来公子和几位哥哥一见如故。”
“昨夜一晚,已是弟弟终生难忘之事。”
“哥哥们去了,便是把污蠖的心一并带去了…”
&34;污蠖从此不过一具空壳…&34;
“这些外物,又有何珍贵的。”
&34;便是把这家里的全部搬空,给公子和哥哥们带着,也不值什么…&34;
“弟只恨守着祖宅,还念着功名,不能随着哥哥们去了”
科斗郎君说着,眼看着就要落下泪来,我便不再推辞。
“但弟有不一不情之请,不知来公子是否能遂了弟的心愿?”
我听到科斗郎君这么一说,倒不知道科斗郎君会要求什么,一时不知如何答应。
“来公子是读书之人,但请留诗一首,日后我也好时时怀念。”
科斗郎君对着我,鞠了一个深躬,指向身后空空儿。
空空儿跪着举上来的托盘,里面放着一张熟宣,砚台里有磨好的,浓淡适宜的墨汁。
“啊~!”
“让我写诗,我哪里会写诗!”
“这岂不是硬赶鸭子上架?”
我心中就是一惊,瞬间又是一凉。
我感觉,自己要出丑了!
再说我那两爬子像鸡爪子写出来的毛笔字,只有一个大写的丑字。
如何见得了人?
送得出手?
“这样,大哥和科斗郎君深厚,让大哥写字,公子作诗吧!”
罗巡在旁边帮我解了这个“题词”的围。
不知道是罗巡知道我字难看?
还是真的觉得要,给科斗郎君留下罗逖点什么。
“好吧那罗大哥,我来念,你来写”
我迟迟疑疑地答应了。
此刻的情形已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我在肚子里搜肠刮肚,回想从小到大背过的离别诗。
一片空白!一片空白!
突然,我想到了诗仙李白大人~~
天啊~有救了,请诗仙大人恕罪!
此刻是炀帝主政,您老人家估计还未出生呢~。
再说,在穿书的世界里,窃诗也不算窃吧?
就算是窃,那也是“雅窃”!
我开始背着手,仰着头,改编朗诵起李白的《赠汪伦》起来。
君绰策马将欲行
忽闻房内踏歌声
韶华潭水深千尺
不及污蠖赠我情
昨夜通过科斗郎君的宣传,我们早已知道府前的一个深潭,名叫“韶华潭”。
我完全生吞活剥、剽窃了诗仙李白的《赠汪伦》。
但当我吟完诗,看向科斗郎君。
只见他盯着罗逖手上狼毫笔中龙飞凤舞出的字,眼眶里凝结着越来越大的泪滴。
泪水晶莹剔透,却只在眼眶打转,却硬是没有落下来。
“公子!”
“罗逖哥哥!”
“这,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