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只愿沉醉不愿醒
罗巡、李万进和我，在客厅外足足饮尽了两大坛桂花酿。
罗逖才拉着软成一摊水儿般的科斗郎君走出来。
两个人面上倒都不好意思似的，相互躲避着彼此的目光。
“污蠖，刚才还生龙活虎的，怎么现在反倒沉静下来了？”
罗巡打趣道，伸手要用手指刮科斗郎君的面皮去羞他。
科斗郎君只是低头不语，罗逖倒英雄救美般地把科斗郎君拉到身后，自己挡身在前。
“老二，别闹！”
“呦，原来已经是大哥的人了，好好好，我不闹，大哥的人，自然有大哥疼惜。”
“空空儿，来，人家不待见咱们，咱们俩抱团取暖。”
罗巡转身去专攻空空儿，把个空空儿吓得吱哇乱叫。
正在这时，蜗儿举着方丈盘，上面放着四道新奇的菜肴，三荤一素。
看来这蜗儿也知道我等“操劳”了大半宿，需要补充体力，尽弄了这些个“大荤”的过来。
“秀才老爷，厨子知道几位老爷还没有尽兴，把前日备好的一些材料取了出来，做了几个新鲜样的菜，请远道来的老爷们尝尝。”
科斗郎君见蜗儿进来，强坐起身来，欠身看了看方丈盘内，点了点头。
“他倒用心，倒也罢了。”
“我现在身子上也没力气，你给几位爷说说菜的做法，让爷们听个新鲜。” 科斗郎君虚虚地吩咐着。
“是！”
头发苍白的蜗儿头也不敢抬，把方丈盘高举过头顶，反手托着，托得倒端是稳当。
我们看蜗儿后背略微鼓起，双手好像印度人做瑜伽一样，扭成一个奇怪的角度。
所以方丈盘有一部分是借力在自己背上凸起部分的，所以才可以一晃也不晃。
就好像一个巨型蜗牛长了两只人手一样，我当时心里这样暗暗地想。
“几位爷，这道菜是浑羊殁忽。” 蜗儿用苍老的声音，大声地说。
“这道浑羊殁忽，是我们这里有名的菜品，只有贵客上门的时候才会做的。”
“先要把羊和鹅杀了弄干净，在鹅的肚子里塞满调了香料的糯米饭。”
“然后再把鹅塞进羊的肚子里，最后再把羊进行烧烤。”
“羊烤好后，把肚子里的鹅取出来，就可以食用了。”
“那外面的羊肉也吃吗？这方丈盘上怎不见羊肉？” 李万进难得地开嘴提问。
“这位李大爷，外面的烤羊肉丢弃不要，就是我们府里的下人也不吃的。” 蜗儿回复。
“府上到底也是太奢华了！” 李万进感慨。
“这道是灯灯肉。” 蜗儿接着说。
听着名字特别，但在我看起来，和红烧肉的外观差不多。
不过我知道，按照科斗郎君和他府上的习气，这灯灯肉的做法肯定比红烧肉讲究多了。
“这个是怎么做的呢？” 我问。
“小的回来公子的话。”
蜗儿跪在地上，缓慢地转向我坐的方向，方丈盘里的菜连汤汁都没怎么溅出来。
“把肉切成大方块，码好，放锅锅里，用黄酒，葱姜蒜，花椒，酱油调味。”
“然后加入河水，须得是河水，河水超过肉面一寸。”
“上面用纸把锅口层层封死，锅底用瓦片铺平。”
“烧开之后把火撤走，然后用一盏油灯熏锅。”
“要整整熏上一晚上，这是上日就准备好的，今晚刚刚得了，就给几位大爷送过来。”
我用筷子直接在蜗儿跪端的方丈盘的菜碗里，夹起了一小块灯灯肉放入口中。
肉质极烂，口味俱佳，回味无穷。
我赶快直接用自己的筷子，夹起一块，放入李万进的口中。
“你也尝尝。”
李万进看了我一眼，毫不犹豫地嚼了几口，咽了下去。
“好吃不好吃？” 我问。
“好吃！” 李万进答。
“哈哈，来小六喂你毒药，你也会说好吃。” 罗逖在旁边笑话我们。
“罗大爷，这道菜是琉璃肺。”
蜗儿像一个上菜机器人一样，又自动地转向罗逖的方向。
“弟弟，你们府上倒是花样繁多，像你一样。”
罗逖用手托起科斗郎君的下巴，对着红肿的嘴唇说。
科斗郎君当着下人和我们的面，臊得脸像一块大红布一样。
蜗儿就像没听到罗逖这句话一样，假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
“这琉璃肺的做法是取阉割了的公羊肺，放掉血水，让肺叶呈现玉色。”
“再用杏泥、生姜汁、奶油、蜜、薄荷、乳酪、酒、熟油调成汁，灌满肺叶。”
“冰镇后切块上桌，是本地大菜，可款待贵宾。”
“酒后用也是极好的，各位爷都饮了不少酒，不如尝尝醒醒酒。”
蜗儿虽然不敢抬头看罗逖和科斗郎君的样子，但自己的主家是何性子，估计心中早已有数。
听罗逖和科斗郎君的对话，蜗儿对罗逖和科斗郎君刚才的行事，已经猜了八九分。
“说到醒酒，这道蜜饯青梅，也是好的。”
“用青梅去皮，滚入铜绿粉，然后用生蜜反复腌渍，把酸气给去掉。”
“何为铜绿粉？” 我问
“铜绿粉，就是铜上生成的绿粉。” 蜗儿回道。
我心里暗暗感到不对，但也不好明说，铜上生的绿粉，就是碱式碳酸铜。
把水果裹上这个吃？
怎么吃得下去！
但我见罗逖、罗巡和李万进并没有对此表示惊奇，大概这是此间、此时的常规做法。
我一个穿书之人，毕竟不能显得少见多怪，引人侧目。
大不了不吃便罢，也就只是点点头，不再说起什么。
“小的退下了，请几位爷慢用。”
蜗儿规规矩矩地把四道菜放到几上，倒退了几步，然后才转身离去。
直到此刻，我才留意到，这个府上，似乎是没有一个丫鬟、婆子等女性下人。
从螺儿、蜗儿到妙妙儿、空空儿，清一水的都是男丁。
这一场大酒，喝得天昏地暗。
直到每个人都混混沌沌，已经分不清张三李四。
直到蝌蚪郎君主仆三人，已经尽数成为我们四人的胯下之物。
直到我们四人，混战一团，夜阑彻烛，连榻而寝。
罗逖的左脚压着妙妙儿的小腿，双手搂着科斗郎君的腰。
罗巡直接整个压倒在空空儿的身上，悍然入睡。
我也在意识模糊的一刹那，被李万进慢慢地解开了小衣，后面的事，就断片了。
只是在第二天醒来之后感觉后面火辣辣地疼。
怪不得有春宵一夜值千金之说。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君王为了男宠，江山都可以不要。
我们的赶路，似乎没那么重要。
我们的命，似乎没那么重要。
“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须惜少年时。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空空儿用空灵的，还未变声的细嗓，在我们耳边轻哼起这个小调。
今夜沉迷，我只想时间停在这一刻，停在这个瞬间。
停在李万进的怀里，不要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