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谈经论道污蠖委屈终得显
我本以是想要“威污蠖”这个名字,这个姓氏,来讥笑科斗郎君。
我笑科斗郎君,笑他其实并不够“威”。
且从刚才罗逖硬强了妙妙儿,我们三人端坐旁听。
科斗郎君,这个妙妙儿的主公,也在旁听的反应来看,可以说,不够“猛”。
要是妙妙儿常经蝌斗郎君“历练”,又如何不耐受地落荒而逃?
科斗郎君应该领会了我的调笑之意,却全未变颜色。
竟然也不生气,端是一份好涵养。
轮到科斗郎君说令的时候,酒已过数巡,大家半酣半醉。
可以说,每个人更加放浪形骸,早已没了正形。
我们四人对科斗郎君也已直呼其名。
都称其“污蠖”,身上、手上也愈发不尊重起来。
污蠖却不以为意,反而面带喜色,似也乐在其中。
“既然轮到污蠖说令,污蠖就做得主,且要改个玩法。”
科斗郎君说道。
“轮到污蠖,当然但凭污蠖说了算。”
我话里有话,懂得人当然会懂。
“好,自污蠖开始,以坐众人姓为歌声,自二字至于五字。” 科斗郎君宣布着新规矩。
我大概听明白了,就是用在席间人的姓氏,拼凑成歌词一样的一种玩法。
且还要取姓名中声母相同的两个字,违反规则的就要罚酒。
这是一种轮着说酒令,彰显智慧的古典玩法。
先要说两个字,增加到三个字、四个字、最后达到五个字,还得押韵,还得注意声母。
这种玩法,想来也不难。
“不过就是编个顺口溜吗!”
我心想,还有点不以为意。
虽然我们大学生宿舍里,偶尔出去聚个餐,酒到半酣,轮着逼酒的时候,最多只会猜个牙签、数个七、转个空酒瓶什么的。
想给他人灌酒,也只玩这些粗俗简单的玩意儿。
早就没有什么酒令、茶令那些繁复的玩法,精致的游戏。
我们是粗鄙的一代。
我们信奉社会达尔文主义。
我们生活在钢筋水泥的丛林里。
我们只会攀比着,哪个更直接,哪个更直奔主题。
但毕竟有样学样,我这个学渣的脑子,只不过学习不好而已。
论玩游戏,我从来没输过给任何人。
我就不信,这酒桌上的游戏,我还能差别人什么?
“污蠖,先给我们打个样子。”
我起哄,也是打探着对手的底细。
科斗郎君拢了拢刚才已经被罗巡拉开的小衣,坐起身来,念道。
“罗李,罗来李,罗李罗来,罗李罗李来。”
这是一种把罗逖二兄弟,李万进和我的姓编排在一起,二、三、四、五字叠加的方法。
听起来好像在唱歌,颇有点西方老电影《音乐之声》里木偶牧羊人唱歌的腔调。
我们几个都有点惭愧,感慨科斗郎君到底辩捷。
罗巡稍微读过几年诗书,刚才又跟科斗郎君厮混了半天。
自然和科斗郎君比我们几个显得亲厚,开始发问。
“科斗郎君风雅之士,宅中从上到下,洁净异常,神仙院子一样的居所。”
“贤弟就是自比&39;云龙‘,也不差什么的。”
“何必用&39;污蠖’两个字,自贬如此?”
“想这‘蠖’字,本用那些尺蠖、温蠖、蠖屈、蚸蠖、龙蠖之物身上。”
“或是蠖蛾的幼虫,生长在树上,行动时身体一屈一伸地前进,害虫是也。”
“害虫人皆厌之,难道贤弟以“蠖”自比,是想要&39;蠖屈&39;&34;
&34;我们兄弟几个虽然和贤弟结交时间不长,但看贤弟面若皎月,眼如明星,角不似那不得志之人。”
“难道贤弟神仙一样的人儿,也有委屈和苦衷,不得不屈身退隐?”
“亦或现今暂时的屈身,为的是求得日后的伸展?”
“如果贤弟有何委屈,不如今晚说给几个哥哥听听?”
“我们几个人,就算是来小六,也是个省事儿的,没准可以为贤弟开解一二。”
罗巡一边说着,一边撩起科斗郎君宽大的袍袖,在科斗郎君的臂膀上用手磨蹭着。
科斗郎君一只手被罗巡拉着,听着罗巡体贴的问话。
酒意下本就易动情,科斗郎君好像被触动了似的,打开了话匣子。
“罗二哥说得不错。”
“弟早就参加过科举,却多次被考官打压。”
“不是弟夸口,真的凭借真实才学,大家的文章摆到一块来评论,弟不是状元,也可是榜眼,探花。”
“早就可以得个实职,光耀门楣,何必隐居这乡间,守着这祖宅?”
“弟多次参考,到现在还是个秀才,今年已经虚度二十四五个春秋了。”
“那些考官把弟的名字,和那些普通的考生放在一起。”
“这岂是让我这个&39;皎洁的白玉’泯灭在那一堆堆石头里?”
“这和把尺蠖按到污泥里有什么不同&34;
“所以我偏就要起名污蠖,让那些考官写我的名字时候,非要用他们高贵的笔,写我这个鄙陋的名字不可。”
“毕竟,科举是当今圣上创立的,他们那些下等小官也不敢不认真办这面上的差事。”
原来这科斗郎君心里对当今朝廷,当今的官场也是不满的。
我们四人对视一眼,如此一来,科斗郎君今晚也只是一个殷勤而好男风的主人家而已。
我们不用担心科斗郎君会在我们四人酒足饭饱之余,做点什么…
比如:加害我们。
或者:绑了我们,向官府求赏。
而且通过我们席间的交流,我们都能感觉到这一点。
科斗郎君身处乡野,对朝廷高官的人事变动、庙堂里的争斗不太清楚。
因为刚才互通姓名的时候,我已经说出了我姓“来”,这个本朝显赫的姓氏。
“来”姓本来颇少,科斗郎君却没有想到,我那大名鼎鼎,此刻变为叛国逆臣的爹,来护儿。
这么没有“敏感性”,估计这科斗郎君只是一个想要争取功名的普通秀才。
我们四人更加地放心了,酒到中场,每个人的话也都多起来。
科斗郎君开始拍着并不雄壮的胸脯说。
“想我们威姓,也是老户人家,是有家世的。”
罗逖、罗巡和李万进掰着指头算了算,京中好似没什么有根基的人家姓“威”的。
毕竟,我们都曾经是京里的贵少。
可以说,圈子里什么人,还有我们不知道的?
罗巡纳闷地问。
“贤弟既然宗姓显赫,为何族中却没有记载呢?”
科斗郎君回道:“我本姓田氏,是齐威王的后人。”
“就如齐桓公的后人姓桓一样,所以我就姓威。”
“因为恒公的后人取了恒姓。”
“我们这些威王的后人,取了威姓。”
“为的就是躲避敌人的仇杀,不得已改换本性。”
“几位哥哥到底是身子骨丰健,脑子简单。”
科斗郎君益发媚了起来,嘴唇居然翘了起来。
“我看罗二哥眉目带情,以为是个情种,怎么这样不学无术啊?”
科斗郎君抽出被罗巡拽着的胳膊,转身赌气道。
“罗二哥话好多,还不如万进兄不言不语,惹人喜欢。”
科斗郎君曲身贴在李万进肩头,半个身子的重量压在李万进身上。
李万进只是硬承着科斗郎君带来的重量,手脚却没有半分移动。
老神在在地还做出了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样子。
“污蠖弟弟,你别看万进不言不语,他可是忠心不二,一心不两用的。”
罗逖逗着科斗郎君。
“万进对来小六,那可是一心一意,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污蠖弟弟,你勾引不到李万进的。”
“还是来哥哥这吧。”
“不就科举受点委屈吗?多大的事。”
“咱们这些人,不都这么过来的。”
“刚才妙妙儿一人,如何伺候得好哥哥?”
“哥哥这里又不适了,贤弟来帮帮哥哥!”
罗逖按着科斗郎君的头,想让科斗郎君跪到地上。
看来罗逖又要故伎重演,后来居然开始拖拽起科斗郎君来。
科斗郎君毕竟还要端着主人的身段,嘴上、手上推却着。
但科斗郎君那双桃花眼,望见目光炯炯,太阳穴高涨,胳臂如自己腿粗的罗逖,身子早已酥软了半截。
不到一会,就只剩下我们三人屏息侧耳,带着妙妙儿和空空儿两个小机灵,唱着小曲。
和着小曲的,是科斗郎君的龙吟之声。
真是春茵茵、春浓浓,满堂春色
几曾见?
游龙戏龙,颠龙倒龙,双龙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