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死于父母而生于郭公
无论猪妖是否真的被我捅死，我用匕首捅入猪妖心口的一个瞬间，被所有的村民亲眼目睹了。
村民对我敬意更浓，对我的态度也愈发恭敬起来。
村民们平素生活节俭，常年不见荤腥，逢年过节全村才能宰杀一口猪，好的部分到市集去卖，卖了银钱换回盐巴村民共用。
剩下边边角角，皮囊下水，内脏肝胆等才会全村人家分而食之，没有势力的村里人家，甚至孤寡老户只能分到一碗下水汤。
此时里长看到一口硕大的黑猪，卧在冢穴，心中的恐惧又已经被我给熄灭，如何肯放过这到嘴里的一块“肥肉”。
而且里长这个老狐狸，正好可以打着我这个“英雄”“口谕”的名义，打打牙祭。
“郭大官人，您看这黑猪，如何处置为好？” 老狐狸里长首先“发球”。
想到打牙祭，里长对于乌将军、黑猪妖的称呼已经简化成了“猪”。
这说明此刻在他心里，眼前的这只黑猪妖，只是一团摆在地上的“肉山”。
只要戳穿了伪装的泡泡，神秘的面纱，“猪”就是猪，一口黑猪也就只是一口普通的黑猪而已。
猪可以欺骗人一时，但不可能欺骗人一世！
几只猪可以糊弄一群人一时，但不可能糊弄所有人一世！
我感到了此次古书历险，乡野除黑猪妖给我带来的人生真谛。
我用村民递过来的手巾，擦了擦手上的血迹，挺直了腰板，底气也更足了。
“找根结实点的树干，把这头黑猪抬回村里，大家今晚一起吃煮白肉！”
“好！好！好！”
村民们纷纷鼓掌，每个人的眼睛里，都闪耀着喜悦的光芒。
“有肉吃啦！”
“这不是要过大年！”
“跟着郭大官人，有肉吃！”
“郭大官人，除妖英雄！”
村民们毫不吝啬的称赞着我，几个手脚麻利的年轻村汉，已经找到了一根粗壮又合适的枯树干。
几个人把猪妖的尸体，两蹄一绑，倒悬在树干上。
“走，回村，晚上请大家吃席，吃煮白肉！” 我的黑道大哥手势又一挥。
“走喽！回村吃肉喽！”
“嘿呦，嘿呦，嘿呦！”
村民们哼着号子，扛着倒悬着黑猪妖的枯树干，兴冲冲地跟在我身后。
“郭大官人，您看着脚下，山道泥泞。” 里长讨好的巴结我。
“您带着我们除了猪妖，我去跟县令大人禀报了，讨来平日村民的供奉，酬谢与您。”
我心暗笑，想来这县令伙同里长是一伙的。
甚至，再小人一点，没准县令、里长和这黑猪妖一起串通一气。
他们几个平日鱼肉欺骗村民，收取供奉银钱，供他们几个“畜生”按比例分享挥霍。
“不可！绝对不可！这如何可以？”我义正言辞的拒绝。
如果此刻有镜子，让我照一照，可能就是包拯、海瑞之类清官那种义正言辞的样子。
“郭大官人，您为村民除害，我等心里由衷地感谢，岂有不表示一下的道理。”
“既然里长你也说了是为民除害，做英雄，英雄大者，就是为国为民，我郭元振，一个儒生，一个读书人，岂是那贪图小利之人。”
“真的有村民的供奉，不如你明日禀明县令，分还给村民，让他们略买些米粮，对于那些死了女儿的家庭，稍微多贴补些。”
“郭大英雄说得及是！及是！小的一定照办，明天天一亮，我就去县衙向县令大人禀报，请郭大英雄放心。”
当晚回到村里，村民们在村里打谷场上支起了一口硕大的锅，锅中沸水滚烫，村中的屠户把黑猪妖肉身大卸八块。
那大锅中竟也只能煮其肉身的四分之一，村民们都笑得合不拢嘴。
“从没见过这么壮硕的猪，真是，这么大的锅也要煮四、五次&34;
&34;这次煮的肉，够全村每家都吃上三日，真是过年也没有这么美&34;
有的供奉了女儿给黑猪妖当新娘，被猪妖吃了的人家，拿出了当年生女儿时埋下的女儿红，打开这陈年老酒请村民痛饮。
整个村子像过年一样，火把通明，人声鼎沸。
人群中，我只见柳五儿已经换了一身粗布衣服，抱着一个包裹，迈着小碎步向我跑来，身后还跟着追赶的一对老夫妇。
“郭大官人，明日请带上奴妾一起上路，千万不要不辞而别，不带奴妾走啊！”
柳五儿跪倒在我的脚下，抱着我的腿流下了眼泪。
“五儿，你快起来，别在这给家里丢人现眼。” 柳五儿的爹用力拽着柳五儿。
“人家郭大官人是英雄，是个儒生，你一个乡下村妞如何高攀得起。”
“更何况你一个未出门姑娘，如何上得了远路，现在村里人都在，你不要不知羞耻，快跟爹娘回去。”
柳五儿的娘更是一巴掌，狠狠地打在柳五儿的右脸上。
女人永远最是为难女人，同性之间才最凶狠。
“啪”的一声，柳五儿的俏脸上立刻浮现了五个指痕。
柳五儿娘这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得我都有点心疼，怜香惜玉起来。
但柳五儿就像钉在木头里的一根铁钉一样，抱着我的腿一动不动，眼神无比坚毅。
“里长，各位村里的父老乡亲们，五儿上辈子未积德，未能投胎富贵人家，但也托生为人，投到爹娘膝下。”
周边载歌载舞欢庆的村民们，突然看到这一幕，都安静了下来，只听到锅里煮黑猪肉汤的沸腾咕嘟声，锅下木头燃烧噼啪声。
“五儿的确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一个乡下女，没为村里出过什么大力，也没给爹娘脸上添过什么彩。”
“我家女儿多，我排行老五，下面还有六个妹妹，从小就一直在替爹娘干活，也算老实勤恳，这些父老乡亲有能给五儿做证人吧。”
柳五儿恳切的看着围在大锅旁边的村民。
被柳五儿恳切目光扫视到的村民，不好意思的嚼了嚼嘴里的黑猪肉，点了点头。
更有年轻的村汉，在乎在姑娘面前的脸面，还用袖子抹了抹油汪汪的嘴唇，也赶紧点了点头。
“我这个未出阁的闺女，按说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事，也没有什么可杀之罪，但我这对爹娘，就是为了贪图那五十万贯钱，硬是要让里长选我做今年供给这黑猪妖的祭品。”
说到这里，柳五儿哽咽了，豆大的泪水向珍珠一样，从光滑的脸上一串串的滴落。
“里长他们骗我说是去看大户人家的院子，吃好东西，趁机把我锁在院子里&34;
&34;就是要等猪妖过来，我就只能像以往的那些姐姐妹妹们一样，被猪妖先破了身子，再饮血嚼肉，死无全尸”
“各位父老乡亲，要是你们自家的女儿，你们舍得吗？”
“我爹娘这么做，真的是我亲生爹娘吗 呜&34;
“要不是郭大官人昨晚仁勇，我今天就已经是几根白骨了，就算是大家，还能有围大锅吃肉的这天，还不是愁着，明年要贡献哪家的女儿去替全村人受苦？”
“你们这些男人，怎么舍得让家里的女儿，去受这种苦，造下这种罪孽？”
村里的男人们，面对柳五儿这种质问，都羞愧地低下了头，就连对柳五儿穷凶极恶的爹娘，一时间也无语了。
但柳五儿娘的手，还是紧拉着柳五儿的袖子不放，生怕一松手，柳五儿就跟我跑了一样。
“我，柳五儿，这辈子，我这个身子，虽是父母所生，但经过昨晚，已经是死于父母而生于郭公了！”
“郭大官人是我的救命恩人！”
“郭大官人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爹，娘，女儿也不能说自己不孝了，女儿此生就是郭大官人的人了，我知道我一个村女，配不上郭大官人这个儒生。”
“但做奴妾也好，做通房丫鬟也好，哪怕是做洒扫的粗使丫头，我这辈子也跟定郭大官人了。”
柳五儿磕了一个响亮的头，磕向父母和乡亲，同时用力甩掉身上柳五儿娘的手。
其他村民们一言不发，里长眼睛咕噜噜左右乱转，在我和柳五儿父母之间来回扫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