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投做女身
“这个贼人妖术已成,不能让他在人间传播异端。” 大官看我不为所动,让“牛头”和“鸟人”拿刀枪一起诛杀我。
我甚至感受到血溅当场,头颅落地的那份凉意,那是一种刺骨的凉,好像三伏天把手放进了冰库。
随着这刻骨的凉,我的一缕魂魄,飘飘忽忽地到了一个黑黝黝的宫殿。
宫殿上端,坐着一个威严的王者。“你就是云台风上的妖人吗?”
王者板着脸问我话,我却仍旧一言不发,王者大怒。
“你好大的胆子,到了我这个殿上,本王问话,居然敢不答。” 命旁边的卒子把我押入大狱。
这里的大狱伸手不见五指,用手摸索着,能到到地上铺着茅草,鼻子里闻到角落里传来的老鼠吱吱声和腥臭味。
“带这个云台峰来的妖民,尝尝我阎罗殿的味道。” 王者对着狱卒交代。
“是!”王上请放心。” 一赤脸狱卒跺脚挺胸应承面色阴沉之王。
“王上请放心,交给小的去办,保证七十二遭酷刑,三十六处险池都让这个妖民尝个遍,料想他不能不开口。” 一青年狱卒口吐白沫,阿谀奉承。
融化了的铜灌入我的口中,五脏六腑烧了稀烂。
铁杖打在我身上,皮开肉绽。
巨大的石砼捣压在我身上,筋骨断裂。
石磨碾压我,肝肠寸断。
火坑焚烧我,烟熏火燎,须发尽毁。
青红脸面狱卒逼迫着我,跳入沸腾的汤锅,走过竖立的刀山和剑林,沸汤烫的我浑身是泡,不见人形,刀剑刺穿我的肚腹,痛不可挡。
折磨似乎永无止境,痛楚一丝一毫地侵吞着我的神经,师父的叮嘱好似很遥远的事,在书外的我,也好像上辈子的事。
“可能,我真的是一个罪孽深重的妖民,命中注定就是受这些惩罚,而不能发出一声吧。”
被酷刑折磨的我,好似已经没有了思考的能力,却只还记得一条,不能辩驳,不能呐喊,不能发声,甚至,不能呻吟。
一日,青红脸面狱卒用铁链穿过我的琵琶骨,痛彻心扉,我依旧一言不吭,默默被狱卒牵拽着拉至朝堂。
青面狱卒脚踢我的膝我,逼我跪倒当地,对上高台上的王禀报。
“王上,所有的刑罚,此妖民全部历遍,竟未哼一声,中毒深矣。”
“砰!” 一只令签从高台扔下,“这个妖民阴贼,不配再做男身,让她下辈子为女身,做牛做马,受尽责罚。”
“听令!” 青红面狱卒拉拽穿骨铁链,带我至一黑烟冲天的巨炉。
冷不防间,随着赤面狱卒身后一脚,我跌落人间,顿觉身上黏腻异常,不着寸缕。
眼睛看到微弱的光线,鼻子里闻到血腥的味道,睁开眼一看,我已经托生为一女婴,是宋州一个叫单父县的芝麻小官,王勤的家里。
“呦!又生了个闺女。”
“说来这典的妾,就是没用,连生了三年,也未见一个男丁。”
“着个孩子怎么一声不响,莫不是个死婴,且吊起来拍打拍打。”
接生婆子不顾我产母在一旁无人照顾,抓起我的双脚,把我倒过来拍打,想让我啼哭。
我已记不得师傅模样,但这么多苦难都忍过来了,总不能此处破功,且婆子的拍打和青红面狱卒的七十二般酷刑比起来,差的多了,我仍一声不吭。
“老爷,老爷,不好了!典妾生了个哑女,一个怪胎,一声不吭。”
产婆颤巍巍的跑去向我这世的爹禀报。
“哑巴就哑巴,典妾生的女儿,本是无用。”
“老爷,我接生一辈子,从未见过出娘胎一声不吭的,即便是哑巴,总能哭出声来,这女娃一声不吭,却又有气息,恐非吉相。”
“不如” 产婆看了看旁边的水盆,用手做出了往下压的动作。
“算了,就当多个丫鬟,将来总归能派上用场。” 这世的爹,王勤一句话,总算让我没有刚出生门,再入死门。
但从此以后,“王勤家典妾生的的哑女”这个称呼,就一直伴随着我。
这世的爹,我心内只叫他王勤,本就是个芝麻小官,不受重用,盼着典妾生一儿子传宗接代,却又连生三女,夭二哑一,自然无心好好教养,因此我从小到大,吃尽苦头。
也正因为得一子,王勤自然越发看我本世的母亲,一个孱弱的典妾不顺眼,不到一年,就转手卖给了人花子,去做了扬州瘦马。
我虽只是个襁褓里的婴儿,但凭着前世的记忆,凭借师傅传授的“不可妄语”的叮嘱,饱受折磨的我,仍未失一片清明。
我能感受到典妾娘抱着我的殷殷细语,拍着我入睡的柔柔乡音,看我多病受苦时的默默垂泪。
“这哑女的眼睛,滴溜溜的转,不似个孩童,好生怕人!”
王勤卖掉典妾娘后,把我交托隔壁老妇照看,老妇为了三两文,看我生厌,每每评论。
从托生女身开始,我就大病小病不断,苦口汤药、针灸艾熏,名为治病,实为让我“发声”所受的人间苦楚,实实在在地,也不知受了多少。
可我始终一声不吭,从最初的心中记着,慢慢到连我自己也以为,我不会说话,我不能发声。
“王勤家的哑巴女。”
“典妾生的赔钱货。”
“你娘被买去扬州当了瘦马。”
“你将来也是和你娘一样,只能被卖给人花子。”
巷子里童儿一起玩耍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愿意跟我一起玩,没有一个人护着我。
童儿的心和他们的嘴一样恶毒,用各种各样的歌谣来笑话讽刺我,我一次也没有还嘴。
慢慢的,我长大了,人人都说王勤家的典妾生的哑女,虽不会说话,却生得花容月貌,容颜绝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