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坦白局
两人按照原先计划去看电影，这部开心麻花出品的片子已经上映有一个多月，场次和人数都不算多。叶堇华虽然也爱看国外的文艺片，但现实中只为国产电影贡献影票。
她心情低落，但很快就被电影里的桥段逗乐了。不过这电影虽然披着喜剧的外衣，实际是悲剧的内核，能让大部分人笑着开场，却哭着看结尾。
江适看着这个娇憨的姑娘从哈哈大笑到微颤抽泣，心想，是现如今这样真情实感的人几乎绝种，还是自己以前没有遇到过。
看完电影已经是晚上七点，他问：“晚上想吃什么？吃法国菜可以吗？”他说的这家餐厅在商场，下两层电梯就能直达。
“不了，我想吃之前常吃的大排档。”叶堇华说的是自己租房子附近的那家烧烤砂锅粥。
他一如既往地顺着她：“好，都听你的。”
过去的路上有点塞车，排到座位的时候两个人都已经饥肠辘辘。
如果时间允许的情况下，江适是很乐意跟她一起吃坊间美食的。这个城市最大的特色就是美食都在老城区的小街小巷，商场那些餐厅反而是流水化的标准，没什么特别的。
叶堇华穿着中式风格的白色连衣裙，为了搭配他送的耳钉还特意把头发盘起来，坐在露天的大排档有些不搭调。天气很热，虽然有大风扇吹着，但是很快两人都出了汗。
江适问：“你热不热？”
“热，但是舒服。我挺喜欢吃大排档的，在这里总能找到生活的感觉。”
“我也是，没什么事儿是一顿烧烤解决不了的。如果解决不了，那么就来两顿。”他问，“老实说，今天是不是不开心了？”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叶堇华把酒杯倾斜，拿起桌面开好的啤酒开始倒酒，透明的玻璃杯里立马泛出雪白泡沫和冰凉香气。
“我发现对你其实了解挺少的，总感觉有些猜不透看不明白。我们不如今天晚上来个坦白局？”叶堇华端起酒杯一杯见底，“我很好奇，你跟joanna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大家都在议论你们？”
“算是发小吧，她爸爸是公司股东。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传来传去就成青梅竹马了。我的行程你都是知道的，跟你在一起后，我从来没有跟她单独相处过。”江适说。
“所以，你们家长是真的有意在撮合？我听说她进公司可是为了你。”她迅速抓住了重点。
江适稍有犹豫，但还是坦率地回答：“是的。她来公司是家里有意安排。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怪不得……”她的猜想得到证实。
他困惑了：“你说什么怪不得？”
“邱总看见我一副正室捉奸的表情。”叶堇华的确被邱安娜倨傲不屑的神色刺激到了，同样刺激到她的还有对方优秀的家世、能力和背景。
“现在跟我在一起的人是你不是她。这点你要清楚。”
“你好像从来都没有说过我爱你。虽然你一直挺主动的，但是我心里总是不踏实，我们之间差距太远了，你可以把工作和生活分开，但是我怎么努力都不行。要不然，我换个工作算了。”她叹了叹气，又倒上一杯酒，神情严肃，“还有，我觉得自己在你面前就像一张白纸。但是你在我这里却不是一张白纸……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爱一个人才会发自内心的患得患失。他和邱安娜看起来的确更般配。
仿佛跟自己的一切只是一场梦，12点的钟声响起，属于灰姑娘的一切就会归位。
今天在这里，能听到热锅下菜和酣畅干杯的撞击声，能看到烧烤摊各式烤串冒出的滋滋热气，吹得不是空调而是自然风，叶堇华擦擦额头的热汗，觉得这样的环境才够真实。
江适缓缓托起她的下巴，让她的双眼跟自己四目相对。
她直勾勾盯着他，像是要透过他的脸看穿他的内心。
“我看电视剧大部分演，你们这样的家庭应该是没有自主择偶的权利吧。你去过我家，我的父母只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平稳地生活。我承受力很差，真的经不起风浪。”
每个人胸中都有隐秘的空间，江适也不例外。他不是一个招蜂引蝶的男人，之所以对叶堇华一见倾心是因为她与自己的初恋有几分神似。
其中缘由他不能明说，任谁听后都会崩溃。
今天，她这样骄傲和咄咄逼人说话的样子，更像那个女孩了。他一时间心生恍惚。
那个女孩叫紫宁。江适曾经一度觉得，没有了紫宁，自己的感情世界变成被抽空水汽的荒漠。在国外，他见过各种各样的女人，但是面对主动投怀送抱的，一向漠然相对。
直到回国后遇到叶堇华。
这么多年，她是第一个让他产生亲近欲望的人。
“我的确交过女朋友，当时以为自己爱得足够深刻。最后还是被家里人干涉而分开。有段时间，我非常痛苦，也很颓废。但是很快我就想明白了，要是不想受摆布，就只能靠实力来掌控生活。我没那么清高，所以才回来接手公司的工作。我不能立即给你什么承诺，但是请相信，现在的我绝不是逢场作戏。”
他很少主动提及自己的过去，即使偶尔提及，也是惜字如金。他也很少说虚话和套话，哪怕是为了哄人。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是永恒的，所以最好不要轻易承诺。很多看起来不变的东西都可能在某一天发生变化。
从小到大，江适亲眼目睹自己的父母从相濡以沫感情深厚的夫妻，一步步演变为冷漠疏离的事业合伙人夫妻，再到恶语相向分崩离析，最后在股份的分配上旷日持久地讨价还价。
很小的时候，他心里就有了自己的隐秘角落。
所以现在的他已经不太相信恒久的感情。世间大多是萍水相逢，两个人的关系可能只有短暂的几年，没必要浪费精力论证感情的确定性。
眼前的姑娘，还算好哄。
她问：“那你们到底是为什么才分手呢？”
“除了异地，还有很多现实的因素。我们是在学校认识的，她来自单身家庭，她妈妈身体也不太好。当时我母亲比较介意，反对地非常激烈。我们都努力过，抗争过，最后还是默契地选择了低头。”
“你们就……这么容易低头？”
“那会儿的我们都在上学，完全没有独立。也怪我，给不了她足够的安全感。她有她的自尊和骄傲……所以，最后自然分开了。”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其实摧毁一个人的自尊和骄傲，只需要缺一次钱就可以了。
他记忆中的初恋，是一个“身世可怜、内心强大、乐观向上”的好女孩，被逼着低了头，拿了一笔母亲给的分手费。
拿钱后，她很守信，再也没有跟他联系，连个正式的告别都没有。
为此江适痛苦了很久。他扯了扯领口，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他缅怀过去的时候，唇齿间溢出的音色是平日没有的低沉。叶堇华听得出其中的克制和隐忍，心像是被扎了一下。
那个她在他心里的分量不低，再问下去也是无解。
坦白到彼此都没那么难受的时刻停住，也许才是最合适的。
他想必不喜欢特别不懂事的女孩。
她甚至反省自己是不够成熟还是过于理想主义。患得患失，亦步亦趋。
最后，江适又像抚摸宠物一样摸摸她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