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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海鲜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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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鲜馆建在一片不起眼的街区上。它的名字叫人间美味。阿鬼昂着头带我走进了大厅。

    大厅一侧的墙面上摆着两排鱼缸。增氧泵挂在鱼缸壁上,嗡嗡冒着泡。各式各样的海鱼在水里悠然自得,从鱼缸这头游到那头,又从那头游到这头。

    阿鬼朝着鱼缸前的地砖瞟了一下,几片鱼鳞躺在地上,特别扎眼。

    “小孙!小孙!……”他喊了起来。

    片刻过后,一名男子从侧面跑了过来。男子看见阿鬼,身体像触了电,立马绷了个直。

    “这是啥?”阿鬼指指地板。

    男子盯着那几片鱼鳞,半天不敢说话。最后瓮声瓮气地说:“有条鱼跳出来。掉在了地上。”

    “为什么不收拾?”

    “是新来的服务生弄的。捡完鱼忘了。”

    “捡起来,放嘴里。”阿鬼冷冷地说。

    “啊?…什么放嘴里?”

    “跟我装傻?”

    “对不起!对不起!我保证不会有下次了。”男子低声下气求饶。但是阿鬼没有心软,板着脸等待对方执行命令。

    男子见状,只好捡起一片鱼鳞,缓缓放进嘴里。鱼腥味刺激味蕾,当即引发一阵干呕。我看见鱼鳞黏在男子的舌头上,泛着白光,像一只误入口腔的飞蛾。一只,两只,三只……地上的鱼鳞全部进入了口腔。男子的眼角随之滑下一道泪痕。

    阿鬼又命令男子把鱼鳞吞下去。

    男子强忍着,用牙齿把舌头关在口腔内。只见他眉头一紧,喉结随之往下一沉。鱼鳞应该是被咽下去了,只是不知有没有卡在食管。

    阿鬼走上去拍拍男子的肩膀,对他的顺从以及受到的惩罚表示满意。同时也不忘教导一番:

    “以后把眼睛瞪大了。每天来这里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人要是有头有脸了,就会容易挑刺。黄老板雇你,是让你替他把刺拔了,而不是让刺长出来……听到没有?”

    “听到了。谢谢鬼哥提醒。”

    阿鬼露出欣慰的笑容,他向男子招了招手,接着在他耳边小声嘀咕起来,看样子是在吩咐事情。对方用频频点头表示已明白无误。

    “我带您和这位老板去包厢。”

    于是男子领着我们穿过富丽堂皇的大厅,奔着就餐区而去。

    大厅与就餐区中间连着一条宽敞的过道。过道的墙面上嵌着一道直梯门。经过直梯门时,一个服务员正端着一个果盘站在那边。电梯门开了,服务员走进电梯,门合上后电梯升了上去。我后来才知道,二楼至五楼都是客房。与其说这是一家海鲜馆,不如说是一家酒店。

    我们被领进一间包厢。进门最先看到的是一张铺着白布的西式餐桌,餐桌上方悬着三盏洛可可吊灯,做工十分精美。吊顶、墙面、门框、以及各类家具的轮廓和边缝上,全都镶嵌着绚丽夺目的金边。几幅半身大小的画框挂在墙壁上,画上是几个西方女人,皮肤白皙如纸,袒胸露乳,栩栩如生。

    对于海鲜,我其实不算陌生。我的老家挨近广西。有个邻居家的阿哥,大我八岁。我还在上初中时,他已去广西打工。他在广西的一户渔民家里当学徒,经常在北海一带捕鱼。每年春节,他都会用装着冰块的泡沫箱,带一些海货回家。我每次都跑去看他带回来的东西,看它们的模样,听阿哥讲它们的名字。那些他没带回来的海货,他也会讲,有一些是他真实捕到过,有一些他没捕过但在海鲜市场见过。海鲜市场上什么海鲜都有,中国的、美国的、法国的、澳大利亚的,覆盖全球,各种鱼、虾、蟹、贝螺,应有尽有。

    济南不靠海。阿鬼说,人间美味的海鲜是从青岛运来的。第一道菜是象拔蚌。阿鬼夹起一片洁白如玉的蚌肉,笑眯眯地说:“这个蚌又长又粗,很适合男的吃。”

    除了象拔蚌,餐桌上还有同样受人美誉的海参。阿鬼说前者是进口货,后者是青岛本地品种。海参与南瓜泥、枸杞炖在一起,汤汁浓稠成金黄,入口绵润细滑。

    服务员上的菜都是一式两份。一份先端给我,另一份再端给阿鬼。想必是有人特意关照。这些上菜的服务员全都是女性,个个年轻貌美,上完菜不忘鞠躬问候:“尊贵的客人,请享用人间美味。”

    阿鬼说的澳洲龙虾是当天的压轴菜。服务员刚端上来,阿鬼就忍不住介绍起来:

    “来了来了,昨晚刚空运到青岛,凌晨就用车装来了。新鲜得很!”

    他微微起身,用刀叉指向我的餐盘,示意我赶快尝尝。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我,观察我的一举一动,眼神中充满了被人认可的渴望。我和他当时分坐在长型餐桌的两端,相隔三四米。假如桌子短一些,我怀疑他会亲自用刀叉把龙虾肉喂进我的嘴里。我咀嚼了几下,竖起了大拇指。阿鬼当即露出孩子般的微笑。

    享用海味时,阿鬼主动讲起自己对海鲜的见解。他自认为对海鲜很在行,说起来头头是道。关于龙虾,他还有一番别具一格的言论,至今我还记忆犹新。

    他的话大概是这样的:水塘里的小龙虾喝的是浑水,所以会有泥肠;海里的大龙虾喝的是纯净水,所以没有泥肠。大龙虾命好,从小睡软软的白沙床,吃小鱼和海螺,所以长得漂亮,个头也大;小龙虾命差,整天玩泥巴,只能吃水里的小虫和鲫鱼的粪便,所以黑不溜秋,发育不良。

    阿鬼放下刀叉,隔着餐桌问道:“大舅子,海鲜满意吗?”

    我用口巾擦了擦嘴,说:“还不错。多谢款待。”

    这时阿鬼将两条手臂撑在了餐桌上,身体前倾,脸上露出久违的坏笑:“这边还有其他的海鲜,要不要尝一下?”

    “不用了。吃不下了。”

    “我带你去看一看。”阿鬼说,“看了你再决定。”

    我被他神神秘秘的语气吸引了,跟着他离开了包厢。我以为他会领我去鱼缸那边,看一些名贵海货,或是鲜有人知的珍稀品种。不料,他在经过过道的直梯门时停了下来,伸手按亮了电梯的按钮。

    “去哪里看海鲜?”我问。

    “楼上。”阿鬼回道。

    电梯门开了。阿鬼率先走了进去。我心中存疑,没有立马跟进去。

    阿鬼用手挡住电梯门,问:“怎么啦,大舅子?”

    “楼上是什么地方?”

    “住宿的客房。”

    “客房?这里不是餐厅吗?”

    “说来话长。”阿鬼说,“以前这里是一家酒店。”

    “客房里怎么会有海鲜?”我谨慎地问。

    “有些海鲜只会给有身份的客人吃,所以得藏起来。”阿鬼看出我有所忌惮,笑着说,“大舅子,别担心,我又不会害你。你是我贵人,我要是害了你,谁带我发大财呢?”

    我正辨别这番回答的可信度,阿鬼却直接伸手将我拉进了电梯。电梯里有一个密码机。阿鬼用手掩着,输入了六位密码。然后电梯直升到了顶层。

    两名女服务员正候在电梯门外,彬彬有礼地迎接我和阿鬼的到来。

    “尊贵的客人,请问需要什么服务。”其中一名服务员开口问道。

    “黄老板在吗?”阿鬼问。

    “老板在办公室接待客人。”

    “跟黄老板通报一声,就说阿鬼已经到了。”

    一个女服务员转身离去。阿鬼又对另一个说:“这位老板要看海鲜,先带他去放松一下。”阿鬼转头看向我,“大舅子,你先去,我稍后就来。”

    女服务员领着我沿走廊一直往前走。这里暖气很足,我脱下羽绒外套拿在手上,跟着她的后面。走到底右拐,面前有一扇门。她站在门前停留了几秒,门上发出滴滴滴的响声,过了一会儿门自动开了。

    进门是另一个走廊,横在面前。墙上有两个箭头,一个箭头向左,写着“独乐乐”,一个箭头向右,写着“众乐乐”。服务员带我走向了左边。

    左边的过道上站着两个穿着黑色制服的男人。他们像两个门神,分站两侧,手上各持一根长棍。两根长棍交叉呈x,把过道守得严严实实。

    一个男人看到女服务员迎面走来,立马上前拦住,要求对方出示证件。女服务员嫌麻烦,想绕开程序直接进去。男人没有答应。女人生气起来,朝男人抱怨了几句,然后不耐烦地从胸罩里掏出一张卡片扔了过去。男人勉强接住卡片,仔细检查了一番,接着笑眯眯地将卡片塞回了原处。

    “进去吧。”

    两个男人收起长棍,让开一条道。

    女服务员和我从他们中间穿过,继续往前走。最后走到了客房区。客房区呈圆形,一扇扇房门在一个弧面上依次排开。女服务员打开其中一扇房门,带我走了进去。

    这是一间封闭的房间,没有窗户。浑浊的紫红色灯光弥漫在空气里,使房间充满了迷幻气息。女服务员的脸在灯光的渲染下,有了某种艺术效果。不知为何,从某个角度看去,那张侧脸竟有几分似曾相识。

    “若樱!”我呢喃道,头顶一阵发麻。

    服务员没有察觉我在说话。她走到桌前,点燃一罐色如牛乳的蜡烛。一种混杂着鲜花与森林的气味瞬间扩散开来。接着她从衣柜里取出一件黑色浴袍,提在手上问我:

    “老板,先洗个澡吧?”

    “不是看海鲜吗?为什么洗澡?”

    她见我有些紧张,立马解释:“我知道您来看海鲜。海鲜很快就能看到。我们老板有要求,客人看海鲜前得先洗个澡,沐浴露是泰国进口的,保证您洗完后神清气爽,浑身有劲。里面有个大浴缸,躺着很舒服的,让我帮您把浴袍换上吧?”

    说完她朝我靠了过来。无奈之下我只好夺过浴袍,示意由自己动手。她露出惊讶的表情,仿佛遭遇了前所未有的状况。没过一会儿,她似乎自己想通了。她问我是不是第一次光顾。得到肯定答复后,她十分体谅地转过身去。

    “我先去放水,您自便。”

    服务员走进浴室。没过一会儿,哗哗的水声便从里面传来出来。

    我脱下衣物,迅速披上浴袍,然后躺在床上,等待着水声停止的那一刻。我已做好准备,等她从浴室出来时,便立刻吩咐她离开房间。

    服务员正用手拨弄浴缸里的水,想必是在测试水温。断断续续的划水声,令我想起在泳池里摆动双臂的情景。那个让我鼓起勇气与水搏斗的女人明明身处大西洋东岸,片刻前却借助魅惑的灯光出现在另一个女人脸上。看来我还是忘不了她,所以她就出现了。即便以这种方式见面,悸动仍旧如猛烈的鼓点落在心头。我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水声依旧没断,于是有些心烦意乱起来。后来我看见了那个大如汽车的浴缸,顿时明白,这样的等待也是在所难免。

    约莫半小时过后,水声终于停了。我从床上坐起身,等待对方出来。然而等来的却不是一个女人,而是女人身上的那件外套。外套从浴室飞出,落在地上。接着是一件衬衣。衬衣过后是包臀裙。包臀裙过后是一对白如蝴蝶的胸罩,以及一条花内裤。

    “老板,水放好了。进来吧。”女人呼唤我。

    “我要打个电话。”我说,声音有些发抖,“请你出去一下,我待会再洗。”

    “啊?”浴室内传来不情愿的回应。接着是一阵拖鞋的声响,我立马背对浴室转了过去。

    我拿着手机佯装在处理事务。过了一会儿,我听见背后传来拉链的声音,又过了一会儿,房门被打开了。女人对着我的背影告辞,然后关上了房门。

    等到房门再次被打开时,我已经洗完澡躺在床上。进门的是阿鬼。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阿鬼先陪了个不是。接着又问我对服务员的工作是否满意。我心想,这个地头蛇是故意的,我刚才要是踩着女人的衣服进了浴室,那就等于踩进了泥泞的沼泽,一旦陷进去就再难出来。

    我自觉此地不宜久留,便对阿鬼说:“海鲜不看了。我有急事得走。”

    “大舅子,这又不是木城,你能有什么急事。看完海鲜再走。”

    阿鬼用神态上的热情盖过了行为本身的无礼,拉着我走出客房。两个看守过道的男人远远看见阿鬼和我走来,立马收起长棍。

    我们重新走到写着“独乐乐”和“众乐乐”的那堵墙面前。我扭头看向女服务员带我进来时的那扇门。门此刻紧闭着,没有一丝可被轻易打开的迹象。逃跑的希望彻底落空。阿鬼回头见我停了下来,立马催促起来。

    “前面‘众乐乐’是什么地方?”我问。

    “你去了就知道了。”阿鬼诡笑道。

    我战战兢兢跟在后面,心中不由地惶恐起来。谎言兴许已被揭穿。前面等待我的或许是阴森的蛇窝,而我将被一群毒蛇咬死。这样的念头如同一群秃鹫,一直盘旋在我的头顶。当阿鬼推开那扇高四米的红木门时,我的心已经跳到了嗓子眼。以至于七荤八素的音浪从门内冲出来时,我以为是自己的一阵耳鸣。

    我朝门内看去,只见五彩斑斓的灯光正在肆意晃动,几个女人在灯光下扭动着曼妙的身体。阿鬼拉着我潜进了音浪。我看清楚了,那是一个舞台。舞台下面是一排排沙发,沙发与沙发之间相隔数米,沙发上坐满了男人。此时我头顶的秃鹫已经飞走。理性告诉我,这里没有毒蛇,大概率是另一片更大的沼泽。

    阿鬼带我入座到第二排的沙发上。阿鬼没有坐下。我看见身边有一个空座,让他坐。他不坐,非要站着,好像那个空座上有钉子似的。

    “这些是什么人?”我问。

    “和你一样,来看海鲜的客人。”

    阿鬼半蹲下来,向我介绍起左手边的一位男客。那是一个胖子,肚子圆如皮球,脸颊上长着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痦子。阿鬼说这个人是县长。我大吃一惊,不由得又看了一眼。县长正笑眯眯地盯着舞台,一副心无旁骛的样子。

    阿鬼摆动下肢,挪动到县长身旁。他打断了对方的专注,仰头与其说了几句,说完后扭头朝我这边指了指。县长当即看了过来,并朝我挥了挥手。他的表情充满了惊喜,好似故友重逢,眼神里有一种凭空而来的熟络。县长把名片交给了阿鬼,由阿鬼带给了我。阿鬼传达了县长的意思——县里很重视招商引资,所以他想和我交个朋友。

    我把名片放进口袋,翘起二郎腿,朝翘首以待的县长点了点头,尽量摆出富商该有的仪态,以免令他失望。

    县长后面的一排座位中,也有一个实力不可小觑的富商。当然他是货真价实的。阿鬼说这个富商是做建材生意的,只要是当地的政府项目,他的公司十有八九能中标。当地人都叫他建材皇帝。阿鬼从建材皇帝开始,逐一介绍了其余在场的大人物。这些沙发是有讲究的,越靠前代表地位越高。在座的大人物,从第一排到第六排,覆盖士农工商医学媒艺各领域,众人齐心协力,便是一国。我不禁好奇:会是什么样的海鲜,竟能让这伙人趋之若鹜?

    谈话间隙,几个服务员走进沙发区。他们给男客们端茶倒水。其中一个走到我和阿鬼身旁,询问需要什么茶饮。阿鬼擅作主张,为我要了一杯碧螺春。待服务员转身之时,他突然改变主意,又喊住对方:

    “有咖啡吗?”

    “有。您要哪个品种?”服务员问。

    “要最贵的。”

    “最贵的是印尼的猫屎咖啡。”

    “猫屎咖啡?”阿鬼有些震惊,于是向服务员核实,“是猫拉大便的那个‘猫屎’?”

    “是的。”

    “那玩意儿能喝?”

    “当然能喝。”服务员淡定地说,“这是高档货。一杯卖八百。坐一排的客人都喝过。”

    阿鬼哧哧笑了起来,笑完问我喝不喝。

    我摇了摇头。我知道这种咖啡。它的生产方式不免让人想起美国的奴隶贸易。而我只需一杯平和的拿铁即可。

    服务员离开时,舞台音乐突然停了下来。与其一同停止的还有沙发之间的交谈声,嬉笑声。这时我的耳边响起阿鬼的解说:

    “看着,海鲜就要登场了。”

    说完这话,阿鬼的双腿向后缓缓退去。我目睹他退到了最后一排的后面,他朝我甩甩手,示意我转头看舞台。他就这样昂着头站在那边,和一群端盘子的服务员站在一起。幕布降下,舞女们退去。一个男主持随即走上台来。

    男主持上来立刻开门见山:“尊贵的客人,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有请海鲜登场!”

    沙发区立刻掌声雷动。

    幕布重又缓缓升起。只见一对对涂着红甲油的小脚从幕布下方缓缓露出。紧接着又是一条条白玉般的长腿。再往上走,是一段段纤细的腰身。二排的县长此时站了起来,他的头上冒出了汗,不停用手帕在擦拭。舌头时不时伸出来舔抹嘴唇,好像在品尝着什么。当他看见一对对丰腴的胸脯倏地出现时,脸上泛起了潮热的红晕。最后时刻,一张张充满异国风情的脸庞终于如花朵般滑落。县长激动不已,大喊一声:

    “迪厘学斯!”

    好几个男客跟着一起叫喊。舞台上的一个个尤物,令他们神魂颠倒,全然忘了自己原本的身份。男主持用谄媚的神情请求男客稍安勿躁,接着走向最左侧的尤物,向右依次介绍起来:

    “第一个海鲜,来自荷兰的维吉妮亚;第二个海鲜,来自法国的伊娃;第三个海鲜,来自西班牙的布兰卡;第四个海鲜,来自巴西的萨琳娜……第十个海鲜,来自菲律宾的芭芭拉。”

    介绍完毕,主持人宣布进入下一环节。台下的男客们显然对规则已了如指掌,立马四下张望起来。没过多久,一名服务员端着一个箱子在众人瞩目下走了出来。

    箱子是黑色的,看不见里面的东西,只有上方露出一个洞。服务员端着箱子挨个从男客们身前经过。男客们急不可耐地伸出手臂,从洞里取出一颗小球。小球可以旋开,里面藏着一小块纸板片,纸板片上印着一个汉字。据说汉字是随机的,中国有近十万个汉字,谁也无法预料当晚印上的会是哪几个。

    服务员端着箱子走到我的面前。我当时虽然不知道游戏规则,但猜到了游戏主题。那些个蠢蠢欲动的大人物,看年龄多半家里已有妻儿。此时他们已不是人类,更像是一头头没有道德的雄狮,挺拔着下阴,浑身散发恶臭,傲慢且低级。

    当服务员提醒我取球时,我直言拒绝参与。此举动令服务员不解,他以为我不知规则,于是告诉我纸板片上的汉字是一个抽签码。台上的每个尤物手里也握着一个抽签码。如果谁的抽签码能和某个尤物手里的对上,那这个尤物今天就归谁。

    讲完规则后,服务员又劝了一次:“老板,抽一个吧。”

    我顽固地摇了摇头。就在这时,右边突然飘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我替他抽。”

    我扭头看去,是坐在右边沙发上的一个男人。这个沙发刚开始空着,阿鬼没坐,那个男人在海鲜出场的时候坐了上去。

    “你好,我姓黄。是这的老板。”黄老板看着我,介绍起自己。

    他理着一个板寸头,宽厚的鼻梁上架着一副近视眼镜。镜片后面藏着一对目光如炬的眼睛。眼睛上方是两片锋利的眉毛。黄老板说起话来,言简意赅,脸上没有表情,说完后习惯紧咬牙槽,腮帮子跟着鼓动几下。

    老板发话,服务员立马跨了过去。

    黄老板最后从箱子里抽到一个“欲”字。他说欲字好,无欲不成事。当我表明对海鲜没兴趣时,他在我面前晃了晃食指。

    “我不喜欢被拒绝。”他咬了咬牙齿。

    我和他双目对视。他看上去平静如水,但目光厉如闪电。最后我败下阵来,坐在沙发上沉默不语。我仿佛看见自己正处在悬崖的边缘。

    取球环节很快结束。台上的主持人一声令下,尤物纷纷亮出手上的抽签码。台下瞬间一片喧哗,众人纷纷查验自己手上的汉字,结果是几家欢喜几家忧。县长大声庆祝起来,因为他抽中了法国尤物。背后的建材皇帝则阴沉着脸,显然运气欠佳。

    黄老板走到我的身旁,向我表示祝贺。他说我抽中了最漂亮的一个。我当时因为紧张,有些心不在焉。他说的话我没太在意,只在他最后握紧我的手掌时,我听见他说:

    “她叫莫妮卡,来自神圣的希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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