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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送别金箍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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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钱见气氛有些尴尬,连忙做起和事佬。他先是安抚父母几句,让他们稍安勿躁,接着又从我手上拿回那份保证书,重新看了几眼。

    “打什么官司呀?”他不以为意地说,“这份保证书上只说’我和妻子‘,又没说’我的儿子‘。真要打官司,你们也赢不了。”

    说着他把保证书折起来放进了口袋,“再说了,小舅子只是来见见静珠,又没说要把静珠带走。你们就别自己吓自己了。”

    “这种事谁说得准。他向你保证了?你怎么知道他没这想法。”老妇人听了吴钱的话反问道。

    吴钱回答不上来,于是转头看我。他面露难色道:“大舅子,要不你就说句保证的话?让他们吃颗定心丸,这事就算过去了,行吧?”

    有那么几秒钟,他们三人的目光全都投向了我。他们个个屏气凝神,期盼从我嘴里听到令人心安的答案。此番情景,就像两军剑拔弩张之际,敌军使臣突然登门劝降。战争还是和平?全在我一念之间。

    降?这是不可能的。妹妹是我至亲,是这个世界上仅存的至亲,于情于理我都要与她相认。天地下很多事情无法抗拒,譬如候鸟要迁徙,鲟鱼要洄游,工蜂要筑巢,这些事情都源自一股能量,这股能量与生俱来,与骨头相连,与血液相通。要让我与妹妹断绝关系,那我的骨头、我的血液都不会答应。

    但是就像我先前盘算那样,当下是不宜与吴家闹翻的。至少得等妹妹有意与我团聚后,刀剑才能出鞘。眼下只有按兵不动才是权宜之计。

    想到这,我双手往桌上一撑,屁股随即离开长凳。

    “我还有事,先走了。”

    我的回答令老两口有些吃惊。他们见我要走,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此时屋外的院子已经漆黑一片。

    我走出屋子后,故意放慢脚步,对着寒冷的夜色哈了口气。没过一会儿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大舅子,等等我。”吴钱叫喊着朝我跑来,“刚才我爸妈失礼了,你可别往心里去啊。”

    “没事。都是一家人。”我云淡风轻地说。

    “我晚上开导开导他们。人老了,思想就比较古板。亲兄妹只是见个面,有什么好阻拦的,你说是吧?”吴钱说。他的话听上去十分豁然,实则却藏着几分试探。

    我没有跳进他的圈套,依旧闭口不谈。

    正当我要离开时,他上前拉住了我的手。“那……那个……”他支支吾吾道,“拜托你的事情……”

    我知他所指,回答道:“记得的。明天在家等我消息。”

    “好!明天静珠也在家。我们一起等你。”

    说完他领我走到石宅外。我与他在大门外分别,然后踏上了回去的路。

    隔着浓浓的夜色,我四下张望,期望半途能刚好碰见妹妹带着扶梯回来,但是最后没能如愿。一路上连个人影都没有,只听到呼呼的风声。

    回到民宿时,屎豆已经洗漱完毕躺在床上。他手上捧着一本杂志,正看得入迷。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

    “凯斌去哪了?”我问。

    “在阳台打电话呢。”屎豆说。他回答我时,视线没有离开杂志。

    我转头朝阳台的玻璃门看去,并没有看到金箍棒。于是又问他:“阳台没人呀?”

    “你仔细看看。他坐在地上呢。”

    我压低视线又朝玻璃外面看去,发现金箍棒果真坐在地上。当时阳台的灯没亮,再加上金箍棒穿着一件黑色外套,所以第一眼没看清。

    “他怎么坐地上?”

    “估计是站累了吧。”屎豆翻了一页杂志,说,“已经快两个小时了。”

    “什么电话打这么久?”

    “我猜是他女朋友打来的。谈话内容少儿不宜,所以躲着我去了阳台。”

    “那你呢?”我指着他的杂志说:“这个穿比基尼的女人是怎么回事?”

    屎豆转过杂志看了一眼,说:“这是最新一期《男人装》的封面女郎。我今天去李老板房间和他聊天。刚好看见他书架上有这份杂志,就借了一本解解闷。“

    “你和他聊什么了?”

    “就瞎聊。他问我今年几岁了,老家是哪里的,还问我做什么工作。我说我之前是一个摄影师,在婚纱店兼职拍婚纱照。然后他就问我,在木城拍一套婚纱照需要多少钱?我说几千的、上万的都有,主要是看场景和服装的数量。他问我一般去哪里取景。我说比较热门的就是北湖、公主湾,或是东溪湿地一带。”

    “李老板是准备结婚吗?”

    “我也是这么问他的,不过他说自己只是随便问问。我想起他今天和媒婆吵了一架,就赶紧换了一个话题。我问他平时民宿没活时都干吗。他说自己空下来时,要么去茶馆听人聊天,要么就在家看书。他把我带到他的书架前。一个木制的书架,大概有两米来高,上下共六层,每一层都摆满了书。和胸齐平的那一层上面,放的全是推理类的小说,古今中外的都有,像什么《福尔摩斯》啦,《希腊棺材之谜》啦,《清明上河图密码》啦,这些名字我都在我室友的嘴巴里听到过,他特别喜欢看这些悬疑的东西。但我就不怎么喜欢。比起这些满是陷阱的文本,我更偏爱严肃文学。”

    “你不会是想说,这本杂志就是严肃文学吧?”

    “那当然不是。李老板的书架上没有严肃文学。我只是随便挑了一本色彩比较鲜艳的。这是一个摄影师的本能。”

    “不,这是一个男人的本能。”我笑着说,“你不是喜好颜色,你是好色。”

    屎豆被我当场拆穿,羞得脸色通红。

    他放下杂志,连忙扯开话题:“子忆哥,还是说说你今晚的饭局吧。进展还顺利吗?”

    我听他提起吴钱家的晚饭,立刻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他们为难你了?”

    我点点头。关于那份保证书,我有些难以启齿,只好朝他叹了口气。

    这时阳台的玻璃门突然开了。金箍棒从阳台外面走了进来。他走到床边,身体往后一仰,然后重重倒在了床垫上。

    “凯斌哥,子忆哥回来了。”屎豆提醒道。然而金箍棒并没有应答。只见他双眼紧闭,一只胳膊压在额头上,看上去像是被人点了穴。我又唤了一声。他依旧纹丝不动。

    我和屎豆觉出异常,马上来到金箍棒的床边坐下。

    “出什么事了?”我关心道。

    金箍棒翻了个身,不说话。

    “和女朋友吵架了吗?”屎豆小声问。

    金箍棒拉过被子盖在自己头上。过了好一会儿,被子里才传出他沉闷的声音:

    “睡觉吧。我累了。”

    我和屎豆面面相觑,只好各自回到床上。

    屎豆关掉了房间的灯。我和他躺进了被子。房间很快归于一片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我听见隔壁床铺传来了鼾声。屎豆率先进入梦乡。而我望着金箍棒的后背,迟迟没有睡意。月光仿佛一束追光灯,透过窗户刚好照在金箍棒的身上。在我躺下后的个把小时内,他辗转了不下十次,每一次都伴随着床板凄婉的吱嘎响,和几声粗重的呼吸。我想他肯定失眠了。

    次日早晨,我被房间里一阵莫名的声响吵醒。睁开眼,发现金箍棒正在收拾行李,

    “你要去哪?”

    金箍棒回答:“家里有事。要回木城。”

    几分钟后,行李箱被立了起来。他抽出拉杆,转头说:“车子留给你。你送我去下机场。”他看了看手表,“现在就走。”

    我见他着急,立马穿上了衣服。

    待我起床时,屎豆也醒了过来。他睡眼惺忪地望着我和金箍棒:“你们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你凯斌哥要回木城。”我说。

    “怎么突然要回木城,不是才来没几天吗?”

    “他家里有事。你快收拾东西,陪他一起回去。”

    屎豆显得有些犹豫。他看着我说:“我们都走了。你一个人行吗?”

    “有什么不行的。不用担心我。”我郑重其事地说,“回到木城,要是凯斌哥需要你,你还可以帮他一下。”

    说这话时我有一种预感,金箍棒肯定是遇上了麻烦。至于是什么麻烦,我不得而知。我很想陪他回去,但无奈妹妹的事情没处理完,实在分身乏术。幸亏身边还有一个屎豆,让他陪金箍棒回木城,我心里会放心一些。

    人与人之间的体谅多有雷同,尤其是朋友之间。在我体谅金箍棒的同时,金箍棒也在体谅我。他见屎豆要收拾行李,立马拦了下来。他希望屎豆留在玫瑰村,好和我有个照应。关于屎豆的去留,我和他产生了分歧。屎豆夹在中间,显得有些为难。

    “走还是留,你自己选吧。”我对屎豆说。

    屎豆难以抉择,只好从口袋掏出一枚硬币。他说用抛硬币的方式决定。数字面朝上就留下,否则就回去。

    我和金箍棒都觉得这个办法好。为难的事情就让老天爷决定吧。

    只见屎豆把硬币放到了指甲盖上。一声清响,硬币被抛向了空中,继而快速旋转起来。待硬币下落时,屎豆伸出双手,令其刚好落在自己的右掌心,并迅速将左手掌盖了上去。在我和金箍棒的注视下,他缓缓抬起左手,掌心上的硬币露了出来——是数字面朝上。老天爷选择让屎豆留下。

    我有些不情愿,但是没有办法。

    “时间不早了,走吧。”金箍棒催促道。他迈开步子朝楼下走去。我和屎豆二话不说,也跟了上去。

    李春此时正在楼下准备早餐,见金箍棒提着行李箱从楼梯上走下来,立马仰起头问:“姚先生要走了吗?”

    金箍棒一边下楼一边向李春解释缘由。

    李春听完,眉头紧锁,又问了一句:“倪先生也回去吗?”

    “不回。”我走下楼梯说,“我送他去机场。”

    “好的,好的。”李春连连点头。他问:“需要现在开票吗?”

    金箍棒点了点头。

    乘他们开票时,我从金箍棒手中接过车钥匙,先行将行李箱装进了后备箱。接着又坐到驾驶座上发动了车子。看到方向盘上的车标时,我突然想起昨晚吴钱说的话,继而又想起自己对他的承诺,脑袋不由得发胀起来。

    金箍棒打开车门坐上了副驾。他见我用手揉着太阳穴,问我怎么了。我说自己没事,可能是犯困。

    “你在路上睡一会儿。”他说,“到了机场我叫醒你。”

    说完他便和我交换了位置。我拗不过他,只好乖乖交出方向盘。

    去往机场的路上,我没有合眼。金箍棒买了上午九点的航班,他怕像来时那样误了登机,所以开得很快。

    车子到达机场后,我和屎豆陪他一同进了机场大厅。

    金箍棒排队取完登机牌,三个人小步快跑来到了安检通道的入口处。

    “就送到这吧。”金箍棒说,“前面不让过了。”这一路上,他被心事缠绕,都没怎么说话。就连此刻的道别声也显得有气无力。我见他面容惆怅,立马上前抱住了他。

    “一切顺利。”我说,“要是需要我,我会马上回来。”

    金箍棒听完点了点头,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他朝我们挥了挥手,接着跟随几个乘客朝安检通道走去。

    没走几步他突然停下脚步,拉着行李箱又跑了回来。

    我跑上前问:“忘带东西了?”

    金箍棒摇摇头:“我忘问你了,昨天你和妹妹相认了吗?”

    “还没有。”我说,“不过,他的女儿叫了我一声舅舅。”

    “那太好了。”金箍棒眉开眼笑道,“为你高兴。好了,我走了。再不走真的来不及了。”

    我和屎豆目送他通过了安检,然后远远望着他朝登机大厅跑去。

    金箍棒走后,我们也离开了机场。

    回去时是屎豆开的车。我一个人坐在后排。

    后排车门的储物格里插着一罐蜂蜜。这罐蜂蜜是与市蜂碰面那天,金箍棒特地跑去超市买的。我拿起蜂蜜闻了闻,脑中浮现金箍棒在公交牌前破口大骂的情景,嘴角不禁微微上扬。

    能让人忆起友情的事,一辈子也就那么几件。它们大多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壮举,通常只是一些窘事、糗事、荒唐事,亦或是一些未曾吐露的善意。这些事藏在心底,日久弥新,每每在不经意间被唤醒。然后你就会明白,谁才是真正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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