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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愤怒的李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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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民宿时,大门半掩着,李老板早已歇下。隔天下楼时碰见了他,他见我额头贴着纱布,不禁大叫道:

    “天啊,你怎么啦?”

    我挠挠头说:“昨天出门瞎溜达,和人打了一架。”

    我故意在回答时省去了来龙去脉。入住登记时,李老板曾问过我从木城来玫瑰村的目的。我当时只说是来旅游,并未提及妹妹。所以,昨日拜访妹妹的经过,我不能让他知道。

    本以为做的滴水不漏。不料,这次李老板竟已事先掌握了情报。他接着我的话继续说道:

    “你朋友下楼时,我问他昨天上午去哪了。他说你带他们去了镇上的玫瑰香食品厂。去那里做什么?”

    李老板说的朋友正是屎豆。屎豆比我早一个小时下楼。

    说来都怨我,忘了关照屎豆要保密,这才导致走漏了风声。我心想:李老板既已知道我昨日的行程,必然好奇我来旅游为何要去一家食品厂,胡乱编谎肯定没法搪塞过去。

    情急之下,我只好半遮半掩地说:“我去食品厂找一个亲戚。”

    不曾想李老板又追问:“你亲戚叫什么?搞不好我知道。”

    “她叫王静珠。”我看着他,小心翼翼地问,“你认识吗?”

    只见李老板双手一拍,立马惊呼道:“何止认识!王静珠是我嫂子!”

    我大吃一惊,以为他弄错了,连忙又问:“你哥叫吴钱?”

    “对,他是我表哥。”

    这下确认无误了。妹妹的确是李老板的嫂子。

    我笑了笑说:“没猜错的话,你是叫李春吧?”

    “你怎么知道?”

    “我去过你哥家里,听邻居提起过你名字。”

    “干嘛提我名字,他们说什么了?”李春眉头紧锁,语气突然警觉起来。

    “好像是你哥欠人钱,邻居提议找你帮忙。就这么提了一嘴。”

    “哦。他没来找过我。”李春弱弱回了一句,然后便走开了。

    过了一会儿他给我端来了早餐。

    我接过一碗粥,正准备吃,却听见他立在我身旁,自言自语起来:“你说你是我嫂子的亲戚,但我又不认识你。你是从木城来的……”

    他作出思考状,顿了顿问:“你是她养父母那边的?”

    我一听,舌头哆嗦了下,险些被粥呛到。心里暗自思量:看来妹妹的身世,吴家上下都知道。

    “既然你猜出来了。我就不隐瞒了。我是王静珠的亲哥哥。这次是特意来找她的。”

    “你们见过面了?”李春瞪大眼睛问。

    “昨天见过了。”我说,“晚上你哥还请我去他家吃饭。要不要一起?”

    “不了,不了,我今天还有事。”他摆了摆手。

    一个小时后,他果真开着自己的吉普车离开了民宿。

    我和金箍棒当时正打算去医院检查伤情,于是开上车跟在了他的后面。

    他那辆吉普车周身黄色的,轮毂高大,开在路上十分硬派。金箍棒的宝马与它一前一后,同行了有好几里。

    行驶时,我俩闲来无事,便竞猜李春会开去哪里。金箍棒说,他是去找女人约会。我说,他是去干正事,估计是买肥料去了。金箍棒又说,他不是去买肥料,他是去施肥…

    我俩天马行空,不亦乐乎。聊着聊着,在一个岔路口,吉普车倏地向左拐进了一条小路。

    金箍棒见状急忙刹车。车子靠惯性往前走了几米。

    待我转头再看时,小路上的吉普车早已没了踪影。

    见此情形,金箍棒半开玩笑道:“这李老板平时斯斯文文,开起车倒挺野。转弯都不减速,平时没少看警匪片啊。”

    “也可能是开车看美女,走神了。差点开过头。”我说。

    这个分析很对金箍棒胃口,引得他拍手大笑。笑声过后他重新启动车子,继续朝前开去,没过多久便到了镇上的医院。

    全国各地,不管去哪,最热闹的地方永远是医院,小县小镇也是如此。医院的等候区每天挤满人,去医院就像是去游乐场。挂号如同买票一般排队,等医生叫号如同等过山车,不等到头发冒烟是不会轮到的。

    我和金箍棒在骨科门口等了足足一个小时。进去和医生只聊了两分钟,然后被安排去放射科拍了x光片。

    检查报告两个小时后才出。检查结果没有异常,医生说都是皮外伤,于是给我们每人配了十盒外敷药。

    取完药准备离开医院时,屎豆打来电话。

    我接起电话,听见他在电话那头火急火燎道:“不好了!不好了!李老板这进小偷了。小偷进门喊了几声,以为没人,就把收银台抽屉里的现钞全装进了口袋。我躲在楼梯上看得清清楚楚。拿了钱后,他还跑进厨房,听声音像是去偷东西吃。哎呀,不说了,他要跑了。我去把他擒住…”正说着电话那头挂掉了。

    事出突然,我和金箍棒立刻百里加急赶回民宿。

    车子经过民宿前的村道时,被一群村民挡住了去路。我下车向前交涉,发现村民们正议论纷纷。其中一个村民和我说,刚才民宿里跑出来两个人,扭打在一起,一直打到了村道上。其中一个打不过,撒腿就跑。另一个就追了上去。

    “那两人去哪了?”我问。

    村民当即指了指远处。我觑眼看去,隐约瞧见两个人影正在空旷的玉米地上晃动。

    我二话不说朝玉米地跑去。金箍棒停完车也跟了上来。

    此刻正值寒冬,玉米早已收割完,灰褐色的庄稼地上只剩下一节节短小的秸秆,踩上去咔咔作响。

    我赶到屎豆身边时,他正坐在一个男人的肚子上。男人的手虽被屎豆死死按住,但两腿的膝盖却在猛击屎豆的背脊。我见状立马上前按住男人的腿。男人挣脱不开,嘴里怒骂道:“狗杂种,放开我!”

    屎豆一听,擒得更用力了。二十几岁的青年,正是血气方刚,力气大得很,那个男人的手背直接被地上的秸秆压出了血。

    金箍棒蹲下身,拍了一下男人的头,训斥道:“叫什么叫,偷东西还敢嚣张?”

    “狗杂种,你再打一下试试?”男人气凶凶瞪着金箍棒。

    金箍棒抬起手,啪啪啪,又是三下。因用力过猛,拍痛了手,临了又重重补了两脚。

    男人随即发出一声惨叫。他想起身决一死战,但全身上下只有脑袋服从了意志。他折腾了一会儿,最后精疲力尽,脑袋重又落回到地上。

    我见男人没了动静,摇头吐气道:“最近中邪了。打架一场赶一场。”

    金箍棒砖头见屎豆的脸被指甲刮破了皮,笑着说:“这下公平了。三个人都破相了。哈哈哈。”正笑着他拍了拍自己脑袋,想起应该马上报警,于是让我们用力按住,自己掏出了手机。

    这时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叫唤声。我们纷纷抬起了头,包括地上的男人。

    只见不远处一个人影正朝我们这边奔来。叫唤声由远及近,慢慢听清是在喊:

    “别打了!快住手!……”

    待对方跑近一些后,我认出那人正是民宿的李春,于是得意地说:“李老板你来得正好。你民宿招贼了,人已经被我们降住了,你快报警吧。”

    话音刚落,原本躺平在地上的男人又来了劲,一边挣扎一边嚷道:“好你个李春,躲着我就算了,还叫人合伙打我。我和你没完!今天就把你的事情抖出来!”

    “误会,误会,”李春闻声三步并两步跑上前,对我解释道,“他是我的朋友,你们赶紧放开!”

    我和屎豆互相对视一眼,又看了看李春,发现他一脸严肃,甚至有些着急,只好满脸疑惑地放开了小偷。

    李春见我们起身,赶忙扶起地上的男人,对他小声埋怨道:“电话里不是和你说了嘛,明天去茶馆找我,怎么还跑这里来!”

    “我等不及了!没钱吃饭了。”男人边说边甩开李春的手,“等到明天不得饿死呀!”

    听到他俩的对话,屎豆忍不住插嘴道:“李老板,我见他把你抽屉里的钱全拿走了。不信你翻他口袋!”

    面对屎豆的仗义执言,李春也只是干笑了几下,并没有说什么。他无奈地看着男人,叹气道:“你走吧。有事情明天再说。”

    男人听了并不买账,脸色一沉,当即问李春索要两万块钱。李春说钱在银行里,明天取给他。男人不答应,说今天就要。

    李春气得脖子通红,紧咬牙齿眼看就要发作,但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脸上的怒气转瞬即逝。他挤出一丝笑容,对男人许诺道:“你先回家。我晚上把钱给你送过来。”

    看到李春妥协,男人的脸上露出狡黠的微笑。

    “行。那我回家等你。”

    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瞟了我们几眼,最后目光又落回到李春身上。他说:“你要是晚上不来,我就去找她,问她要。”

    “你敢!……”

    李春瞪眼看他,两个拳头瞬间握紧,浑身也跟着颤抖起来。明眼人都能看出,对方口中提到的“她”,和李春关系匪浅。

    换做别人,见此情形多少有所收敛。但这个男人却一点不怵,鼻子哼了两声,然后和李春说了句“晚上见”,便自顾自朝村道走了回去。

    经过一番搏斗,男人腿上已没了力,走起路来踉踉跄跄。

    李春一直盯着男人,直到他走出玉米地,这才抽回注意朝我致歉道:“实在对不起。让你们见笑了。没受伤吧。”

    “我没什么大碍。”我指了指一旁的屎豆说,“人是他擒的。”

    “李老板,这个人是谁啊?”屎豆接话道,“为什么要给他钱?还两万?”

    “一个老朋友。有过案底,社会上没人要。我看他可怜,平时就接济一下。”

    “可怜?我一点没看出来。”屎豆讥讽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欠他的,这人要起钱来脸不红心不跳,妥妥一个无赖。”

    “他是犯什么事进去的?”

    “偷东西。”

    “我就说嘛,就是个小偷。还是个惯犯。”屎豆一脸嫌弃地说。他在大学里被人偷过相机,所以对小偷恨之入骨。

    抓小偷之事虽然没成立,但从过程来看,屎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为了表达感谢,李春决定给我们免去一天的房钱。

    不过我们没有答应。屎豆觉得无功不受禄,不该接受他人恩惠,不然就和那个小偷一样无耻。金箍棒觉得一天房钱几百块,自己又不差钱,所以大可不必。我没什么想法。眼下已是下午四点,我心里想着该去妹妹家了,于是催促他们快回民宿。

    村道上看热闹的村民还没散去,一个个还都交头接耳。一个大叔见李春走了回来,忙跑上前问:“李春,你又出什么事了?从你家跑出来的人是谁啊?”

    李春摆摆手说:“没什么事。大家散了吧。”

    村民们见李春不愿多聊,便悻悻然离开了。唯独一个大妈还留在原地。

    “你别走。”大妈抓住李春的手说,“上次给你介绍的姑娘,考虑得怎么样了?”她白了一眼,“人家爹娘还等着我回信呢。”

    “那姑娘我见了,觉得不太合适。麻烦吴婶给我拒了吧。”李春冷冷地说。

    “又拒了?这几年你都拒了上百个了。你是不是耍我老太婆!”

    “的确是不合适。”

    “当初可是你找得我,说外面闲言闲语,让我赶紧帮你做媒,好堵人嘴巴。结果你倒好,见一个拒一个。”大妈瘪了瘪嘴说,“我劝你眼光不要太挑,你嫖娼的事情方圆十里都传开了。谁家要是还愿意招你当女婿,你应该偷着乐才是,别不知足啊。”

    听完大妈这顿数落,李春脸色大变。

    他拉起我就往民宿走,扔下大妈愣在原地。走了几步,他突然停下,扭过头朝大妈背影骂道:

    “那些歪瓜裂枣我看不上怎么啦!你要喜欢,留给你儿子啊!以后少他妈来恶心我!给我滚!”

    大妈听了,火冒三丈:“好你个李春,以后别想在玫瑰村讨老婆!只要我活着,就要你李家断子绝孙!”

    说完她捂住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气。没等她顺过气来,李春又甩来一句:

    “去死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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