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初见蜜蜂
济南的第一晚住在机场附近的一家连锁酒店。金箍棒定了一个双人标间，和一个单人大床房。我和金箍棒住双人标间，屎豆住大床房。
酒店的枕头特别助眠，经过一夜休整，精神抖擞。我起床时，金箍棒还赖在床上，一直到我买完早饭回来都没起来。世界上只有两类人经常睡懒觉——要么素来衣食无忧，要么天生没心没肺。
我和屎豆没有睡懒觉，早早就出去觅食。酒店外面十分寒冷，我们缩着脖子在大街上摸索了很久，最后跟着几个当地人进了一家其貌不扬的小店。
有人说，早餐是一个城市的灵魂。我和屎豆没来过济南，对当地的灵魂不太了解。所以排队时，我特意向前面的大哥打听了一番。大哥说这是当地一家有名的老店，前后已经传了三代。有些白发老人十来岁时就常来这家店吃，现如今已经拄起拐杖依旧风雨无阻。年轻人们更是把这家店捧为当地的网红圣地，时常前来打卡。每天六点开始，客人就络绎不绝，挤满了这小门面。我俩站着等了半小时，可算等到一个空位，立马一个箭步坐了上去。
墙上有菜单，我按大哥的推荐一口气点了好几样小吃。
店里最有名的要数甜沫。端到桌上，稠稠一碗小米糊，用勺子一撩，里面有粉条、豆腐皮、菠菜、还有花生米。济南人一天的朝气全在这碗热气腾腾的甜沫里。
屎豆端碗喝了一口，诧异地看着我：“怎么不是甜的？”
我喝过后也产生同样的困惑。
边上一个热心大妈听到我们的对话，开口解释道：“小伙子，咱这济南有两怪，一怪是这甜沫不甜，另一怪是这茶汤没茶。外头的人一般不知道，哈哈哈。”
“茶汤又是什么？”好学的屎豆向大妈请教道。
大妈端起桌上一碗奶茶色的汤水（上面撒了一些芝麻），笑着说：“看见没，这就是咱们这里的茶汤。哈哈哈。”
我好奇这茶汤的味道，也向店家点了两碗。喝完感觉还不错，和甜沫比差了点。
除了甜沫、茶汤，我们还吃了炸尖椒、油璇，鸡蛋包。每样都挺满意，真是大饱口福的一个早晨。
金箍棒是闻着甜沫和鸡蛋包的香气醒过来的。他睡眼惺忪地看了看，发现是我给他带了早餐，立马从床上坐了起来。
“几点了？饿死我了！”他一边掰开打包盒一边问道。
“大少爷，这才十点，再睡会吧。”我故意讥笑道。
金箍棒的注意力全在香气四溢的早餐上，完全屏蔽了我的调戏。只见他左手一勺甜沫，右手一口鸡蛋包，吃得心满意足。
趁金箍棒进食这会，我打开手机搜寻了玫瑰村的位置。那是我妹妹生活的地方。地图显示，距离玫瑰村还有140公里。
我又从包里找出老羊给的便利贴，重新看了一眼上面写的内容：济南市槐荫区祥乐路312号，星巴克咖啡店正门口，后天上午11:00碰面。手里拿一罐蜂蜜，暗号是“万蜂集结，山河共振”。
从酒店打车去槐荫区，走高速的话，大概需要五十分钟。为了不耽误明天的行程，我们下午便赶了过去，在槐荫区又住宿一夜。隔天上午十点，在酒店前的马路边，我随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司机师傅摇下车窗，问：“几位帅哥，去哪？”
我看了眼便利贴，报：“祥乐路312号”
司机招招手，示意我们上车。
屎豆绕到前排副驾坐下，我和金箍棒钻进了后排。车子启动时，司机又问：“待会在祥乐路哪里下？”
“祥乐路312号。”
“我们不记号码，您得告诉我个具体地方。比如去什么按摩店、什么洗浴会所、什么歌舞厅，要这样。”
“祥乐路有个星巴克，你在那附近把我们放掉就行了。”
“这么说就对了嘛！二十分钟保准送到。”
我担心司机开错，用手指遮住便利贴上的暗号，伸到前排想和司机再确认一遍地名。但司机貌似对自己的经验十分自信，头也不回地说：“我在这开车十年了，就是闭着眼睛也能把你们带到。您就放心吧。”说完，他踩了一脚油门，出于惯性，我又倒回了后座。
这个司机说的挺准。二十分钟后，车子果然把我们带到了星巴克门口。
距离和市蜂的碰面时间还有好一会儿。
金箍棒环顾四周。
“我去买瓶蜂蜜。你在这里等。”他向我关照道，然后朝不远处一家超市跑了过去。
屎豆对万蜂帮的事情全然不知，我和金箍棒一路上刻意对其隐瞒。看到金箍棒跑去买蜂蜜，屎豆立马问我为什么买蜂蜜。
我想了想说：“待会要见一个人，那人是帮我找妹妹的。托人办事总得准备礼物，对吧？”
屎豆点了点头。
买完蜂蜜，金箍棒又去星巴克点了三杯咖啡。我们人手一杯，坐在路边的石球上，边喝边等，很快半个小时过去了。
“人怎么还没来？”金箍棒看了看手表说。
“估计是路上堵车耽搁了。”我分析道。
又过了一个小时。咖啡已经喝完。
“都几点了？有没有时间观念？”金箍棒有些不耐烦，开始来回走动，“妈的，他不会记错日期了吧！”
“别急嘛，有点耐心，再等等。”我表面淡定，心里其实也跟着着急了起来。
就在这时，屎豆突然推了推我。我见他手往边上指了指，便顺着方向看了过去。只见一个身穿橘色衣服的环卫大爷正在专心扫地。
“会不会是他？”我对金箍棒低声说道。金箍棒的眼眸闪过希望的光芒。
这时，环卫大爷提着扫把和簸箕朝我们缓缓走了过来。他走到我们面前停下脚步，冷峻的目光在我们脸上一一扫过。霎那间，时间突然静止。我屏住呼吸，心里既兴奋又紧张。
驻足片刻，大爷终于开头道：“小伙子，喝完的东西不要乱扔。社会要环保，小事得做好；文明靠大家，幸福你我他。”
说话间大爷把摆在地上的咖啡杯全部扫进了簸箕。
屎豆见状，赶忙向大爷解释：“爷爷，我们在等人。咖啡刚喝完，还没来得及扔进垃圾桶。我们没有乱扔。”
大爷不应声，兀自扫着地上的灰尘。
金箍棒缓缓靠近大爷，试探性念道：“万蜂集结？”
暗号如同石沉大海，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屎豆小声问：“万蜂集结是什么意思？”
我说：“港片看过吧。双方交易，为了确认身份，总得约定一个暗号吧？”
屎豆听完露出惊讶的表情。
金箍棒重新坐回石球上。大爷提着扫把和簸箕走向马路对面，留下我们三人独自落寞。
眼看正午已过，饥饿感也如约而至。这个时候，我们本该和那只市蜂坐在某个餐馆里大快朵颐，奈何莫名其妙出了岔子，只能在路边干等着。
金箍棒走到一旁，给老羊打电话，想尝试要个市蜂的手机号码。但是老羊依旧坚守帮规，表示无法提供。他在电话那头向我们打保票，万蜂帮成员诚实守信，既然约好了时间地点，必会赴约。他让我们周围好好找找，兴许就在附近。
听了老羊的建议，我们又绕着星巴克找了一圈。看来看去，全是行色匆匆的路人，毫无收获。
实在太饿，金箍棒不知从哪里买来三个杂粮煎饼，三个人不顾形象，蹲在马路边直接吃了起来。
眼前的马路是个两车道，地上涂的交通白线已经被岁月褪去大半，看不清方向。马路斜对面是个公交站，环卫大爷正在公交站的凳子上休息，几个年轻人站在站牌旁等车。
站牌上应该写着站名。由于距离较远，再加上近视，我没法看清站牌上面的字。于是，我让金箍棒帮着看看。金箍棒也看不清，直接沿着斑马线跑去了对面。他在站牌下盯着看了几眼，然后转头朝我们大声叫喊。
我问屎豆，他在喊什么？
屎豆竖起耳朵听了听，说：“他好像在骂脏话。”
金箍棒向我们拼命招手。于是我们也跑了过去。还没走近就听见他在口吐芬芳。
他指了指站牌，骂道：“妈了个狗司机，把我们带错地方了！这是翔乐路，不是祥乐路。”
我打开老羊给的地址对照了下，发现果然差了一个字。“我就说嘛，让那司机看下地址，他偏不看！”
金箍棒听了我的话，气得把手上没吃完的煎饼狠狠摔到了地上。但摔完后，他立马后悔了。只见一旁的环卫大爷弹速起立，双手叉腰，一个跨步出现在他面前。四目相对下，金箍棒没了脾气，只好重新捡起地上的煎饼。
我拿着地址借机问道：“大爷，这个祥乐路是在这附近吗？”
大爷瘪着嘴说：“你字都念错了，是祥乐（yue）路，不是祥乐（le）路。现在的年轻人，都成什么样了，哎！”
金箍棒和屎豆闻声围了过来。
万万没想到，折腾半天，竟是念错了字。谁能察觉，这名字里竟会潜伏一个多音字！我感觉像是中了一场埋伏，脑中不禁冒出《论语》里的句子：有朋至远方来，不亦乐乎。
这么大一个帮派，选个地点就不能严谨一点吗？
“我们快走吧，说不定那人还在。”金箍棒边说边拦下一辆出租车。
真正的祥乐路在十公里外的一个商圈。边上碰巧也有一个星巴克。
下车后，我们来到星巴克正门前，发现门口站着一个女人、两个男人。
那个女人穿着工作服，显然是这里的服务员。其中一个男人正在打电话，看起来是个商务人士。另一个男人满天白发，正蹲在地上抽烟，烟屁股落了一地。
金箍棒朝女服务员走了过去，拿出蜂蜜，问：“美女，我带了蜂蜜，要不要一起喝啊？”
美女骂了句“神经”，转身逃回了店里。
我见状朝打电话的男人走去。“万蜂集结？”我满心期待喊出口号。男人瞟了我一眼，背过身继续打电话。而蹲在地上的那个男人，此刻掐灭了手上的烟，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山河共振！”
白发男说出了那句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