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百脚3
这会儿，程宝生路已经行了一半，却发现萧无羡还在后头远远地跟着，她只好下车去到他跟前儿。
“之前所托之事，已经结束了，萧公子为何偏要跟着？”宝生问。
“我这是保护你，东南总兵府虽不是军机大营，少说也有一千重兵把守，我得亲眼看着你进得去出得来。”萧无羡道。
“是。。。小蛰姑娘交代萧公子的？”宝生问。
萧无羡停顿了片刻，他跟来，是想看看程宝生和于贵任到底认不认识，可这暗地里的目的又不能被她知道，只好道：“是，不是她吩咐，本公子哪儿有这么多闲工夫。”
听言，宝生点点头，不管小蛰对她的关心含有多少善意，总也是关心，
“嗯，那还请萧公子一会儿可不要出面才是。”宝生道。
萧无羡诶了一声，道：“怎么我见不得人么？”
宝生微微摇头，道：“萧公子气宇轩昂，身上哪有一点求人的样子。”
说罢，宝生上车继续朝总兵府赶去，萧无羡施展轻功，远远地跟着。
到了总兵府，宝生表明来意，把守的领兵说他进去通报，命她于门外等待。
宝生这才仔细仰望总兵府，一派肃杀，威风凛凛。
府内，于贵任手持一把小毛刷，正在仔细地清理着面前那盘大庆朝军事阵地木质磨盘。
“一些沟沟壑壑的地方，总是藏污纳垢，和这天下一样。”于贵任偶尔自言自语。
听了府兵的来报，于贵任本觉得稀奇，一个益州城的百姓都敢来总兵府求药了，可在听了来人的名字后，他忽然命领兵带人进来。
少时，当程宝生站到于贵任面前行了大礼后，于贵任才咂摸出一句“原来年语重口中的狱中友人，是个红颜啊。”
宝生没有听清于贵任在碎念什么，只顾在心中惊讶于眼前这样一个长衫卿士怎么会是威震四海的东南总兵，像程宝生这样的京中子弟，从小就听过，大庆天下西北和东南两道国门，是任齐道和于贵任分帅三十万重兵替盛德皇帝守着的。她想该是一副凶神魁梧之相才是，而眼前的于贵任，鸿儒之气有余。
“总兵大人是才说什么？”宝生道。
于贵任笑道：“本将说，若早知道年语重要保的是金小姐这样的人，本将就不会那么难为他了。”
宝生听这话不对劲，又再一次欠身道：“今天，只是一个普通的百姓，一个草民，来求大人。”
见于贵任不言，她又道：“江南的百姓都说，于大人，是守护东南的神。”
于贵任大笑道：“这个神，可没管过生病吃药的事儿。”
“大人，民女母亲所需百脚入药之量极小，民女也知大人府上有同样需要百脚的贵人，只舍一点，绝不会影响到这位贵人的用药。”宝生道。
于贵任这时仔细审视了眼前的程宝生，道：“如今南方缺百脚，你今日带着百脚走出了总兵府，明日保不准还会有人闻声而来，本将是为朝廷剿匪、抗倭的，不是开济善堂的，小姐另寻他法吧。”
“大人”程宝生连忙跪下，妄图再求，可领兵已走到她身边，军畿重地不是普通的豪门贵府，于贵任既然送客，她再逗留就是违法乱纪。
宝生只好作罢，跟着领兵一路往外走，走到外院时，恰好遇到送酒的商人和府兵交涉，宝生听来，似乎是在说，自从婊姨娘病了后，就没有人陪大人饮酒了，大人每晚独酌，甚是苦闷。
“大人总说要找一个能对饮的，太难了。”
“哎哟哟，大人那个酒量，除了表姨娘，无论谁，还没喝到一半就得倒下，多扫兴啊。”
程宝生听罢，转身向于贵任厅堂跑去，身旁的领兵在后面追她，同时喝道“小姐，休的擅闯。”
这一切使得潜藏在不远处树梢里的萧无羡，已经伸手按住了腰间的剑柄，伺机而动。
好在领兵只是呵斥，并没有对这样一个弱女子动武。
程宝生跑到于贵任门前再次跪下，“大人，如果有人能与您对饮，这个人她配不配得上几钱百脚？”
于贵任道：“金小姐，你也是江南长大的，应该听说过，本将是喝不醉的，小姐哪里去寻能与本将对饮之人？”
“不用寻，是民女。”宝生道。
于贵任十分意外，道：“孝女，也要讲究方法，别冲动，失了分寸，那就是愚孝了，若再伤了自己，岂不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这时，本跪着的宝生站起身，带着颇有些笃定的语气，道：“大人何至于以为，天下千杯不醉的只有您一人呢？”
听到这话，本来有些敷衍的于贵任一怔，又一次审视了面前的程宝生。
程宝生当然知道金迎迎滴酒不沾，可总兵府并不是上眉坊，随便一点小事都会被当作茶余饭后的佐料传遍益州城，在这里，她放胆露出点马脚，毕竟这里的人才不会在意一间风月场馆的小姐是不是冒牌的。
只听于贵任命人端上了三壶酒，道：“本将虽常杀伐，但不愿欺女流，别说什么海量，只要你饮下这三壶仍能清醒地走出总兵府，本将就与你百脚。”
宝生听言，行礼，口中声声道着“谢总兵大人救命之恩。”
说罢，便一连饮尽了面前的三壶酒，壶虽不大，但连饮三壶，别说女子，就是这府里威武的将士也受不住，可偏偏宝生生来体质怪异，酒入她口，如同饮水。
于贵任拍手叫了一声“好！”
又见下人盛上了一个小纸包与她，她知那是百脚，却没料想，捏在手中掂量，约莫只是一天的量。
她适才妄想喝下三壶酒，起码能带个三五两走，没想到，于贵任掐好了只给她一天的量？
“大人，民女托人到北方寻购百脚，少说还需七日，这点量。。。”
宝生的话被于贵任打断，“七日而已，好说，明日此时，你再来吧。”
留下这句话后，于贵任走进了内室。
宝生心想，恐怕明日，要陪他喝酒才要的下二钱百脚了。
返回上眉坊，宝生首先把百脚交与秦当，命他派人即刻送往山上喜娘处，秦当问她，只找到了这么点么？宝生说，明日的量，她明晚会给他。
萧无羡是和程宝生同时回到的上眉坊，在总兵府里，他虽然离得远，听不清楚程宝生和于贵任的谈话，但是只看架势，就知道二人此前根本不认识，萧无羡又想到自己在燕北镇遇到过年语重，难不成于贵任、年语重、程宝生三人之间，真的是另外的事情，并非盛德皇帝所谓的党争？
疑团可慢慢求解，但程宝生明日还要去和于贵任喝酒这件事，此刻更令萧无羡不满。
“你又不是挂牌的姑娘，为什么陪他喝酒？”
“如果喝酒能救命，为什么不？”
“你不要以为你喝不醉，他就拿你没办法。”
程宝生十分不解萧无羡此言，也不理解为什么自从他从这里的暗客变成了明客后，好像总是围着她打转。
“他堂堂一品将侯，你怎好用你们江湖那套去揣度？”
“呵！官大就是好人嘛，你这么看不起江湖做派，下次有事别求人。”萧无羡道。
宝生忽然有点无力反驳，她也不是看不上江湖做派，是看不上萧无羡的做派，小蛰口口声声称萧无羡来自江湖，在宝生这里，江湖难免被连坐了。
“好吧，不是官大就是好人，于贵任领军近二十年，在朝，在野，任何一个普通的百姓，多少都听过些他的功绩，这样一个为国为民的守将，他欺负我一介女流做什么呢。”宝生软下来的口气，表明了对萧无羡的些许歉意。
在萧无羡这里，其实是因除夕降至，他本计划明日返回京城，可既然明日程宝生还要去总兵府，他就不能任由她独自一人，如此拖延了回京的行程，若回头耽误了过年守岁，京里头有个人恐怕不好安抚，那个人若闹起来，萧无羡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