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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功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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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方家众人陪同方天宥到陵前祭拜方东亭,金迎迎全程伴其左右。

    她话很少,方天宥也不敢说话,毕竟年纪小,知道了她的身份,在她面前,再不敢像来时路上那样随意。

    方天宥上香,金迎迎冷冷地看,方天宥磕头,金迎迎冷冷地看,方天宥抹了把眼泪,说了几句为人子该说的话,再没有更多的悲痛了。

    金迎迎觉得,狗贼这么看中这个儿子,这儿子对他倒是一般,哼。

    回程,依旧一路无话。

    方天宥本以为这个宝姨,会永远这样冷漠下去,可没想到,临近傍晚的时候。。。

    他正在房中看书,金迎迎端了一碗红豆沙进来,坐于他对面。

    “宝姨。”方天宥立刻站了起来。

    “坐,在看书。”金迎迎道。

    “是,老子。”方天宥答。

    金迎迎抽走他手中的书,“邓管事说你功课好,考你,就这一章,背来听。”

    “知不知,上矣;不知知,病矣。夫惟病病,是以不病。圣人不病,以其病病,是以不病。”

    金迎迎对着书上的字来听,方天宥背地一字不差,可她听着头昏,这令她想起跟着冯先生念书的那四年,苦不堪言。

    “只会背可不行,还要理解其中的意思。”

    “这是提醒人们当知道自己认知的有限性,知道自己有许多不能知道的领域,故常存诚实谦卑谨慎之心,行自然无为守中守虚守至圣神之道,不愚痴妄为。知道自己必有所不知,这是上智;不知道却自以为知道,这是痴病。只有把痴病看作痴病,才能不生痴病、不让痴病发作。圣人不生痴病、不让痴病发作,是因为把痴病看作痴病,加以警惕防范,因此不生痴病、不让痴病发作。”

    方天宥解释道。

    “行了行了”

    金迎迎蹙眉,听解释比听背书还头昏。

    方天宥接着道:“所谓‘豫兮若冬涉川,犹兮若畏四邻,俨兮其若容,涣兮若冰之将释。’”

    金迎迎把一碗红豆沙推到他面前,打住了他的话,“好了,知道你功课好,这红豆沙,用你带回来的豆子做的,尝尝。”

    方天宥其实早已闻到清甜之气,他的手触碰到碗,还是冰的,更欢喜,他看向金迎迎。

    “用冰块冰了许久。”金迎迎道。

    方天宥送了一勺入口,这时方觉,在这个家,他第一次吃到不是下人做的糖水。

    他在这宅子里生活了十四年,父亲不会这样,沈姨娘也不会。

    “宝姨。”方天宥唤了一声。

    “嗯?”金迎迎还在翻着他的书,随意应了一声,头都没抬。

    “还真是。。。天下第一。”方天宥道。

    金迎迎这才抬头,她冲方天宥一笑,这一笑不似初遇时那种略带着嘲笑,也不似奉茶时若隐若现的冷笑。

    “都说了,宝姨会做的可多了,只要你用功读书,想吃什么都行。”

    方天宥放下碗,“可是我已经是书院的第一名了,每一年大考,我都是第一名。”

    “这个。。。宝姨也听邓管事说了,可是科考,你知道的,是全天下,整个大庆各省各州的人放在一起考,你那小小的书院,怎能相比。”

    “我们书院可不小,我们瀛海夫子那可是。。。”

    “知道知道,天下闻名,可状元不看天下闻名,状元要看第一名。”

    方天宥困惑,“爹在世的时候,每每敦促我读书,也只是盼着我将来登进士及第,没想到宝姨,比爹还狠,只认状元。”

    金迎迎也觉得太强调这个事儿有点不妥,缓和道:“咳。。。目标自然定得高一些,总之,戒骄戒躁,功课一日都不可落下,知道吗?”

    “知道了。”

    金迎迎看他吃完了,收了盘子起身准备离开。

    “宝姨。”方天宥又唤她。

    金迎迎本来不适应这个名字,毕竟是别人的名字,可今天才一天,已被这孩子唤了无数次,现在也本能地应声了。

    “嗯?”金迎迎回身。

    “没事。。。爹和沈姨。。。都唤我阿宥。。。宝姨早点休息。”

    金迎迎笑道,“好,阿宥。。。还挺懂事。”说罢离开了方天宥的房间。

    这一夜,方天宥没有睡好,可天刚蒙蒙亮,金迎迎就带着旦旦来到房间将他唤醒。

    “虽然是丧期,可还是要按书院日常的作息念书,旦旦伺候少爷梳洗,我在前厅等你用早膳,用了早膳,你自己到书房读书。”

    方天宥在床上坐了起来,“我读书,宝姨做什么?”

    金迎迎没想他有此一问,“小孩子管大人做甚?快起来吧。今日你自学,给你请的先生明日到府,如有不会的,明日可请教先生。”

    “宝姨,我只留一个丧期,便要回书院去了。”

    “无论几天,要念书,就得有先生在一旁解惑。行了,我在前厅等你。”金迎迎说罢出去。

    旦旦拿了衣裳给方天宥,“少爷,我说什么来着,这才第二天,她就开始欺负你了。”

    方天宥穿衣服,笑道:“这不是欺负,这是我爹附身了。”

    待方天宥到了前厅,看到金迎迎坐在桌旁,桌上摆着早膳,可她只顾看手里的账本,并未动筷,方知她果然在等他。

    “宝姨,晨安。”方天宥坐下。

    “安,快吃吧。”金迎迎夹起一个煮鸡蛋,放在他的碟子里。

    方天宥本以为这次回来这个家,父亲没了,沈姨又从来不见人,他会像一个孤魂野鬼。可没想到。。。

    他再看向金迎迎,她也开始吃了起来,发觉他看她,她只是笑了一下,又自顾自地吃了起来。方天宥一度怀疑,和他共进早膳的这个人怕不是戏班子的变脸大师,短短两日,已变了三幅面孔,可要说起来,他喜欢第三幅面孔,爱笑,跟他说话也温柔,关心他,还陪他用早膳,像。。。亲人。

    “宝姨一会儿做什么?”

    “怎么总问这个,宝姨一会儿要去码头盯着卸货,日租的长工都被官府征用去了,这批货要劳烦铁器行的师傅们来帮忙,何商长答应帮忙,是面子上不好拒绝,心里总不大乐意的,我自然要去陪些笑脸。”

    “那宝姨中午回来用膳吗?”

    “来不及,在码头和师傅们一起吃。”

    “那宝姨晚上回来用膳吗?”

    金迎迎放下粥勺,心想:怎么这大少爷喜欢和别人一起吃饭呢?

    她咂摸了下时间,“也许,动作快的话,就回来家里吃吧。”

    “嗯,宝姨辛苦。”方天宥快速吃完了碗里的粥,与金迎迎行了礼,便去书房了。

    这时季妈妈从外头进来。恰看到金迎迎叹了一口气。

    “夫人可是这几日累了?”

    “季婆婆,”金迎迎没忍住,向季妈妈问道,“咱们这个少爷,他是不是。。。缺娘疼啊。”

    季妈妈冷冷一笑,“不是缺娘疼,是人疼,夫人不知,他爹虽然锦衣玉食的供着他,可心里只打着儿子进朝廷做官儿的算盘,其实不会做父亲的,不懂得怎么和孩子相处,我们小姐,更不必说了,那孩子从小到大,小姐都没和他说过几句话。”

    “从小就抱回来的?”

    “可不是,抱回来的时候,皱皱巴巴的,一看就落地没几天。”

    “哪里捡的?”

    “这倒是不知,没人问,没人敢问。”

    金迎迎出门上了马车往码头去,这一忙,一整天嗖地一下就过去了,她忙起来的时候仿佛不记得方天宥这个人了,可方天宥这一整天在书房,可是一个字没读进去。

    书中自有颜如玉,他读了这么多的书,那些诗词,一半以上都是在写颜如玉,可他从没体会到,没想到今日,他再看书中的每一句每一字,都会浮现金迎迎的模样。

    经过这一阵的用药,程宝生的胃痛已经极大的缓解,脸色也好了许多,不过只是好了大半,还是偶尔会有微微的隐痛,她是不想年语重再日日送药来,所以瞒着。

    年语重看她转好,命狱官把她从大牢转移到了牢所的监舍。

    程宝生到的时候,年语重已在里面等她,见她扫了一眼那监舍窗户上的铁栏。

    “别介意,能转来这里已是非常之举,这些防范是他们该做的。”

    程宝生与年语重行了礼,“公子别误会。”

    “进来看看,”年语重引她进屋。

    “能想到的,我都让人备上了,若是缺什么,你在跟我说。”

    程宝生环视这间不大不小的屋子,角落里有一窄榻,上面铺着干净清爽的被褥,另一边有一桌一椅,桌面上摆着砚台、笔架、油灯、高高的两摞书册、厚厚的一打宣纸。

    程宝生走到桌前,伸手拿起了最上面的一本书,很潮,书的边沿残破,翻来开,有些页黏在了一起,有些字还被虫蛀了,一个句子读下来,断断续续的。

    “是田芝翁的《太古遗音》”程宝生道。

    “你也识得此书。”

    年语重又喜。

    “我拿过来的这些书册,几乎都是孤本,市面上找不到通行版本了,所以才想着尽快誊抄,能保留多少保留多少。本来这些活儿我自己在做,之前槐兄也帮我抄过一些,可最近他忙,不在江州,我也忙,所以想着,金小姐或许帮的上忙。”

    他这话,程宝生听来很是触动,明明是他把她从那潮湿阴暗硕鼠横行的大牢里捞了出来,大费周章编排了这个由头,将她安置在这小屋内,却口口声声说,请她帮忙。

    不过她没有点名这些,只是问:“公子所说的,可是刘槐,刘讼?”

    “对,想也是有缘,他接过你这个官司,还曾为你进京。。。丢过大元宝。”

    程宝生惊讶,刘槐连这都跟他说了,想是交情匪浅。

    “刘讼,是一赤诚之人。”

    年语重哈哈大笑道:“可他却不这样说你,他可是说你。。。说你。。。阴诡。”

    程宝生没想到自己得了这样一句评价,她一怔。

    “别误会,槐兄无恶意,我也无恶意。”

    程宝生略微正式的与年语重道:“年公子既信任民女,将这些孤本置于此屋,民女定尽力,不负所托。”

    “这是其次,首要的是,你要量力而行,依着自己身子情况,切记。”年语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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