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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琅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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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是萧祁詹的长子,他的母妃当年难产走了,长子为尊,只能认琅庭这个皇后为嫡母,琅庭虽身居后位,但实际上还是个生性不羁的姑娘,她对儿女私情没兴趣,对当别人的娘更没兴趣,更何况当年也只有二十岁,突然冒出来个孩子,引不出她半点母爱,谭少茗是太子的表弟,自然也随了太子唤她姨母。搞的她甚烦,琅家的至亲一个个自己折腾死了,剩她一人,被这皇后的身份拖累,又多了一沓子“亲戚”。

    琅庭进入药典库时,年语重正趴在地上翻着典籍,若大海捞针。

    “不好找吗?”

    “卓姐姐好。”

    刚才琅庭见他误会她姓卓,便随他误会。

    年语重看琅庭的装扮,看不出是女儿身份还是妇人身份,按说不该,哪有三十多岁还不嫁人的,可他又觉得京师一代奇闻逸事甚多,或许有不婚配的女子,在“人各有志”这上面,年语重最愿意理解他人。

    “说也奇怪,找了这半日,终于把记录着畜类的典籍册子都找齐了,你看,从豺狼虎豹、蜥蛇蜈蟒、到熊鹿猴貂、龟鳖螈蛙,几乎都有,偏偏没有鼠类。”年语重一一指给琅庭看,很是挫败。

    “那。。。年公子可有找到关于猫的?”

    “猫?”

    琅庭回娘家的目的,本就是为了辰妃被妍妃的猫抓伤一事。

    “哦。。。随口问问,年公子莫及,这药典库曾经只有二公子一人使用,他非常人,从小过目不忘,因此这里从未严格按名录整理过,眼看就要天黑了,公子在这里歇息一晚,明天再找吧。”琅庭道。

    “那怎敢,这里是侯门贵地,不是我这等小民好打扰的,我还是回客栈。”

    琅庭笑,她不过是看锦书颇为喜欢这个年公子,自己也觉得此人眉目清爽,语态谦恭,是个讨人喜欢的年轻人,所以善待他些罢了。

    “那起码在这里用膳,用了膳再走。”

    不等年语重拒绝,琅庭就拉着他去了小厨房,因为怕他怀疑,卓管事命下人把菜布在了小厨房,一个管家的大侄女来,不好染指琅家主子的厢房。

    可毕竟是皇后,饭菜还是得讲究。。。琅庭拉了锦书同桌坐下,以缓解气氛。

    “你们叔侄感情真好,卓夫子竟然准备了这么丰盛的晚膳。”

    “所以啊,我和锦书也吃不完,才硬要留年公子一起。”

    琅庭和锦书相视一笑,锦书自是知道,娘娘这是闷在宫里久了,好不容易有个人骗一骗耍一耍,可不是开心么。

    三人一顿饭吃下来,琅庭问了许多两江一带的人文风貌,十分心向往之。

    年语重道:“其实我们年家本是清河郡人,因父亲中了进士后到各地流任,我与母亲一路跟随,两年前才到江州的。”

    三人本聊的好好的,突然一只兔子从外面跑进来,这里是小厨房,跑进来些个活的野味儿倒也不稀奇,可琅庭好像想起了什么,一声惊呼。年语重还以为是女子害怕这畜生,立刻上前抓住了那兔子的耳朵。

    “卓姐姐误怕,兔子不欺负人的。”

    琅庭尴尬地笑了笑,其实她不是害怕,她是想到为什么年语重偏偏就找不到那记载鼠类的册子了。

    入夜后,锦书进屋给琅庭送果子。

    “娘娘,在找什么呢?”屋里只有主仆二人,锦书又开口唤娘娘。

    琅庭告诉锦书,她突然想起自己十五岁的时候养了一只兔子,本来欢喜得紧,可有一天小兔子不知吃了什么染了病,她就偷偷跑到二哥的药典库,翻出了载有兔子相关案例的那一册,后来的事情暂且不表,可她明确记得,那册子她根本没还回去。

    锦书听了帮着一起找,“娘娘,你确定在这房里吗?”

    “我从出生到嫁人一直住在这间房,不会藏在别的地方。”

    没想那册子竟给锦书在一个皮裘的里找到了。

    第二日,年语重又开始了寻寻觅觅,琅庭把册子藏在怀中,来到药典库,称要帮年语重一起找,后来她趁年语重不注意的时候,把册子丢在了两个书柜的缝里。

    “哎呀,年公子你快看看。”琅庭一惊一乍的,年语重伸手将册子捞出来,果然是有鼠类的记载。

    二人皆十分欢喜,年语重按着册子上的案例,结合药典和琅二公子的手记,把四种可能的方子抄在了纸上。

    那字迹,可称笔走龙蛇,“好字好字!”琅庭心下赞道。

    年语重当下就带着方子告辞了琅庭、锦书与卓管事,称永春县的百姓等着他救命,大恩大德只能改日图报,一路马不停蹄地南下了。

    经过四种方子的一一测试改良,疫情终于得到了遏制,重症者渐渐变轻,再也没有死人的情况发生了,年语重一时如释重负,自己竟病倒了。

    这一趟北上南下,几天几夜不眠不休,回来后又连续多日盯着大夫们研制方子,本就是一口气强撑着,现在这口气呼出来了,人自然蔫了。

    这一病又是五六日。

    这一日,年语重感到身子逐渐轻盈,头也不疼了,也有了胃口,他用了膳,这才想起,要去牢所向程宝生致谢。

    从府中穿廊向西,一道一道地接近牢所,心中不觉又浮现出程宝生的模样,他竟然有些激动和紧张。

    “公子,她不在这里,在大牢里呢。”狱官道。

    “怎么没来做活呢?”

    “咳。。。还做什么活呢,一条命只剩半条了。”

    年语重闻言一惊,“怎么说?”

    狱官道:“胃痛,有时候痛得一身汗,衣服都湿了。”

    “可是牢饭有何不妥?”

    “公子可不好这么说,其他犯人一样吃,怎么都没问题,想是她,是那销金窟里的小姐,身子啊,娇气的很。”

    “有多久了?”

    “好些日子了,记得您唤她问话那次,你前脚刚走,她就痛的昏过去了。”

    年语重有些着急,“当时怎么不唤住我?”

    “小的看您当时走的十分着急,哪敢耽误您。”

    说也是,当时他一心只急着启程去洛城。

    “走,带我去看看。”

    年语重到了大牢,看见程宝生抱膝在墙角靠着,蛾眉微蹙,双目轻合。

    狱官本欲喊她,年语重挥手制止,命他退下。

    程宝生感觉到有人来了,她轻轻睁开眼,看到是年语重。她想,他应该是找到方子了。

    “我来,替永春县的百姓谢谢你。”年语重轻声道。

    程宝生起身,略有些吃力,她走到铁栏边,给年语重行了个礼。

    年语重这才觉得,仅仅十几日,她竟瘦了这许多,一张脸像白纸似的,仿佛遭了天大的罪。

    泱泱大庆,清明盛世,即使是牢狱之人,也不该受这样的苦。

    程宝生行了礼后,沉默,站着,她没有什么想说的,她只是有修养,这年公子对她彬彬有礼,她也以礼还之。

    她等着年语重说话,若他没有要说的,她就想立刻回到角落里靠着,她一点力气都没有。

    “如你说的,永春县的县民受苦之时,即有人惦记他们,也必定有人,惦着你。”

    程宝生抬眼看年语重,一脸茫然。

    年语重是想说,那人就是他,可开口却道:“我这就去跟狱长说,免了你的劳役。”

    “不可。”程宝生唤住他,“狱中服役,是写在朝廷的律法上的,更何况,做的多有助于减刑,我再缓几日便回牢所去做活。”

    年语重恍然大悟,他忽略了减刑这一说,可他怎么忍心看她这这样憔悴,还要去做那苦活。

    回去后,他苦思冥想了三日,终于想到了一个对上对下都好交代的法子。他跑到狱长那里,顺手还带了两壶好酒。

    “公子,您是说,要让伍壹叁在牢里做这些?”

    “正是,咱们江州知府藏书阁中,堆积着自唐代以来每一任地方官员的藏书,一代一代地堆积下来,无人整理,无人维护,有的受了潮有的被虫蛀了,若放任不管,实属暴殄天物。自从父亲到任以来,我就着手整理誊抄,可惜我一人之力有限,朋友来帮忙总是隔三差五的,这都两年了,还未进行过半。”

    “公子说的这些,下官不懂,下官只是想问,那伍壹叁,做得了这些吗?”狱长道。

    “我自是打听过,据说她母亲金氏在她十岁时就给她找了私塾先生。”

    “那。。。好吧,公子说她做得了,当然是做得了。”

    “狱长大人的意思是可行咯?”

    “犯人服劳役,本就是遵着朝廷法度,既然她身子弱,做不了粗活,改派其他的活,也不是不可以,敢问公子,这些书册?”

    年语重思忖片刻后,道:“舍一间草房,就在牢所内,届时,我命人将书册安放于草房内,再配以文房四宝,每日按其他犯人同样的劳役作息,当然,也要她身体允许,命人将她带至草房进行誊抄。”

    狱长以为年语重的建议也不算过分,心道,既然在牢所内部,犯人脚上有链子,牢所有狱官看守,倒是妥当,又想着眼前是知府大人的独子,成他的情,准也没坏处。于是便一应应下。

    “成,不过她最近犯病犯的厉害,恐怕连笔都握不住。”狱官道。

    “我已请了郎中,下午便到。”年语重道。

    狱官面露为难之色,“这。。。若是从外面请郎中,诊费倒是好说,但要是开了方子,到时候抓药煎药的。。。衙门里可没这方面的预算。”

    “不用愁,诊费药费,全部我出,你也不用去写条子申领了,免得麻烦。”年语重其实是怕狱长走正规程序,相应的文书被年施梁看到了,又念叨他。

    “公子真是。。。又操心着外面的灾民,还惦记着牢里的犯人。”狱官嘴上这么说,可脸上笑的别有深意,谁不知那犯人是个十八年华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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