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皇后省亲
金迎迎从账房出来的时候脸还一阵红一阵白的,季妈妈关心她,她只说自己看的久了身体有些乏。
季妈妈不免内心担忧,女子到底不比男子,这夫人看了一个时辰账本就累的受不住了,以后可怎么办?唉。。。
金迎迎回房坐下没多久,邓葛来了。
虽然刚经历晴天霹雳,但她曾听金喜娘说过,越是大事儿,越是要慢。
如果那本张张标着数字的支票本就是方东亭锁着账房不让任何人进入的原因,就证明现在全府上下无一人知道这个秘密。她不能在自己这般慌乱的时候泄露这个秘密,她还需要许多时间好好想一想。
邓葛来到她身边:“夫人,有一件事。。。这么长时间一直还没跟您讲。”
金迎迎刚送进嘴里的一口茶险些喷了出来,她连连咳嗽,还有秘密?今天这是要人命啊,她怕是要出师未捷先被吓死了。
镇定后,迎迎绝望地问:“邓管事要讲何事。。。”
“夫人,老商长这么多年,之所以能够驰骋商场,带领十三行赚得盆满钵满,有一个关键的因素,功不可没。”
迎迎认真听了起来。
“消息。”
“消息?”
“对,一手的消息。所谓经商,往根本了说,就是左右市场,而左右市场的前提,就是掌握了‘需求’二字。泱泱大庆,南北万里,紧江南五州,要掌握何所需、何所求,也是一件很难的事情。若是拿到了消息。。。这也是老商长在关键时刻总能捷足先登的原因。”
金迎迎这时已经知道邓葛要说什么了,可她只能装作不知,“老爷有何妙计?”
“夫人可知,商百者,九十九为男子,这男子,在什么情况下嘴上少把门闩子?”
这岂不是问到金迎迎的本家了,她继续装糊涂,“我又不是男子,不知。”
邓葛笑笑道:“一曰酒桌旁、一曰枕头上。”
“。。。。。。”
邓葛咳嗽了两声,和眼前这个小夫人说这些竟也有些尴尬,可他不能不说,“男人嘛,高低躲不过酒桌上逞能,女人面前显摆。。。。”
“懂了!”金迎迎装作恍然大悟。
“因此,老商长将这最重要的一环,放在了隔壁益州城里男人们最流连忘我的地方。”
邓葛话说得这么明,金迎迎也不用装了,她道:“上眉坊?!”
“夫人英明。”
“这事儿还有谁知道?”
“只有老商长和老夫,这层关系越少人知道,从中获利越通畅。这也是为什么。。。老夫一直想不通老商长之死的原因,太不合理。但如今事已至此,且不说这个,以前,是老商长亲自与上眉坊接应。最近,听说上眉坊又重新开张了,那现在咱们要有个打算才是。”
金迎迎思忖须臾,道:“保住!无论如何保住这条线,案子的事儿,咱们是苦主,咱们既往不咎,想她们没理由再提。”
邓葛这趟本就是想劝她,如今她刚坐上这晃晃悠悠的第一把交椅,商主们都在瞅着机会把她从椅子上扯下来,她不能失去上眉坊这条胳膊,可没想到这小夫人悟性之高,自己就想明白了。
“夫人英明,只是这接应一事。。。”
“邓管事,你说的对,这层关系越少人知道越好,且我不能在那种地方露面,以后,就要您受累了。”
“当然,老夫当尽力,只是从前,老商长身边,有些个在夜里飞来飞去的黑影子。到底是干什么的,老商长不说,老夫也能猜出个七八,想那上眉坊效力老商长这么多年,跟那些黑影子必然有关。自从老商长没了,老夫再也没见过这黑影子,恐怕咱们想像从前那样拿捏上眉坊,手里的牌。。。弱了些。”
金迎迎这会儿子也明白了,为何从小她就觉得偶尔有些黑影子在家里闪现。她想了想,道:“我看账房里的合约上记着,上眉坊每年盈余也是交七成给咱们?”
“是。”邓葛道。
“那咱们给她降至五成?”
邓葛听后想了想,道:“只这一点,恐怕不够,想必夫人在账房也看到上眉坊前后两坊二百亩地契了吧。咱们以此相要挟,再加上让利,或许。。。”
“不行不行,这太残忍了。”金迎迎心道:拿地契对付娘她们,真谈崩了岂不是让她们流落街头去。
“夫人啊,所谓慈不掌兵、义不经商、仁不当政。”
金迎迎一咬牙,道:“都听邓管事的,咱们的目的就一个,命她们接着给咱递消息。”
“老夫去办。”邓葛欲退下。
“等等。”迎迎唤住。
邓葛回身等候。
“邓管事这趟去,留意下那个金老板,毕竟她们家孩儿做了大牢。。。”
金迎迎嘴上说是怕那金老板不能像从前那样把生意做的那么漂亮,实则心里惦记喜娘好不好。
邓管事“诶!”了一声,便去了。
盛德二十三年十月
盛德皇帝萧祁詹和皇后琅庭二人的四十大寿,在文武百官、各宗室贵戚、三十六宫院的朝贺下,终于过完了。
在盛宴上,几位三朝元老又一次提出了请皇帝“灵山封禅”的请求。
所谓灵山封禅,自古便是传统,只有使国泰昌隆、风调雨顺的皇帝才可以到灵山封禅,这是一个君权神授的象征,也是皇帝向上天汇报,不负上天使命的仪式。
可是萧祁詹一听到这个,就拉下了面色,仿佛这是一件坏事。
关于灵山封禅的请求,这是第三次,第一次,是在他登基的第三年,三年内,他平定四海、收复北齐、使大庆疆土扩大了一倍,又推行新政,在开疆扩土后还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这是一代盛主的能耐。可是萧祁詹拒绝了。
第二次,是他三十岁大寿,他不但拒绝了,还斥责了提议的官员。
这一次,大家有目共睹,萧祁詹仍然是拒绝,所有人都不明白,当今天子为什么不愿意得到神明的认可,向全天下宣布他是一个好皇帝呢?
坐在萧祁詹身边的琅庭悄悄地在桌子底下伸出了手,在他的手背上轻轻地拍了拍,她当然是明白的,她也是无奈的。
这个君臣尴尬的局面最后还是由老练的苏相国站出来缓解了,毕竟是帝后整数的寿辰,不颁布点什么似乎也说不过去。
苏相国建议皇帝大赦天下来彰显皇恩。
苏相国不但给出了台阶让君臣下来,还给出十分恰当的说辞。
他一口一个盛世一句一个强国。
所谓盛世,盛在疆土、人口、税赋;强国,强在国库、兵力、农田。这哪一项都要仰仗人口,如大赦天下,罪轻者重返家园从事劳役,罪重者减少刑期也同样是此道理,而且还会增加新生人口,实在是庆贺帝后生辰的天赐之礼,上应天道、下宥黎民。
之后,苏相国的东床快婿谭少茗也站出来锦上添花,于是文武百官赶紧抓住了这个台阶往下滑。
最终,在大寿的第三天,皇恩浩荡,大赦天下。
这无疑又给年施梁抓住了机会,他赶紧将金迎迎的名字加进了大赦的名单中,写的理由是什么“稚女无知、冲动之过”,理由其实也不重要,后来,罪犯金氏的刑期由十年变成了三年。
这一天,是上眉坊这么多日子以来最喜庆的一天,金喜娘恨不得在家里也跪下来给北方的天子磕三个头。
知府大牢內:
狱官告知了程宝生减刑的消息,三年,程宝生坐在那道从高处投射在牢里的微弱光束下,想着三年是多久。。。
上眉坊里的众人之所以欢喜,是因为在常人眼中,三年不过就是三次月圆,三次添冬衣,三次春花开。
而对于在劳里的程宝生呢,自从结了案后,她就被从候审牢房转移到了普通牢房,和其他犯人只隔着铁栏。这里有的人对她吹口哨,有的人会说些污言碎语,有的人晚上睡觉会打呼、说梦话发疯。。。
还有这里的牢饭,才短短十数日,程宝生已经开始隐隐地胃痛,可是她不能不吃,不吃就会饿死,什么十年三年的还有什么意义。
程宝生此刻还坐在那束光里,闭着眼想象着三年的长度。
这时狱官来通知她,从今天开始,她也要和所有囚犯一起,每日劳作,在不同的季节要完成官府分配下来的不同的活计。
都是什么,程宝生不知,但从今天开始,分配给女囚犯的是每日清洗应天省东南巡防营士兵的衣服和棉麻用物。这本是两江总督压下来的任务,有的地方知府会召集农户女眷,以少许津贴雇佣她们来做,像益州这样的大州,年施梁把召集的农户女眷都调去采桑了,只能用牢里面的女囚。
还好不是冬季,一排浣洗女囚中,程宝生在其中有些不伦不类,她卷高了袖子,偷偷看着身边女囚的动作、方法、顺序,有样学样,似乎也不难。
她心道:也不坏,这下我学会洗衣服了。
江州方府:
金迎迎得知了减刑的消息,可算是有个让人打起精神的消息了,不像这个方家,动不动就吓人一跳。两日后,她又进了账房,把现在方家的所有活动的现银都盘了一遍,甚是奇怪,方东亭每年把盈余转移的分毫不剩,但是却留足了方家的度日开销。这到底为何呢,他到底是转移?还是用去了?干什么用了。。。
金迎迎又陷入了无底的黑洞,她赶紧从账房出来,这个问题不是想就能想明白的,要深入到其中去探、去查。
她想,起码现在存银能保证方家这一年的生活,能保证方家以往日的开销标准度日,这样,就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这就给了她去探查的时间。
寿昌宫中:
皇后琅庭从柜子中拿出了她的剑,宫女锦书在一旁收拾包袱。
“娘娘,我们真的不带凤辇仪仗吗?”锦书道。
“都说了微服私询,带仪仗?全天下都是知道是皇后省亲咯。”琅庭细心地擦拭着自己的爱剑。
“奴婢是怕皇上不放心啊。”
琅庭哼道:“管他放不放心,就准他往日微服出巡,谁不知道骑马多自在啊,本宫就要憋屈在轿子里?”
“娘娘这是跟皇上置气呢。”锦书道。
“当初求本宫给妍妃送小猫的时候,他怎么说的,你也听到了不是?可现在呢,不但没有责罚她,又升了她叔叔徐啸一个镇抚司统领,那妍妃可不是尾巴翘到天上了,这不,今早上不是说头疼没来请安么。”
“奴婢不懂,但奴婢以为,皇上的每一道圣旨都是有大道理在里面的,而且皇上对后宫娘娘也从来没有过专宠一说。”
皇后看着锦书直摇头:“完了,就连本宫的锦书,也倒戈了。”
锦书忙道:“奴婢知道娘娘才不在乎妍妃来不来请安,娘娘是在乎后宫有没有规矩,说到底也是在乎皇上能不能安心放在朝政上。”
这时,风铃密使陈昂前来求见。
琅庭跟锦书道:“看看,他派来盯梢的来了。”
陈昂给皇后请安后,一言不发站在旁边等候。
琅庭看到他那一张冷脸就没了兴致。
“要不你去跟皇上说说,本宫的剑法是你教的,你说行一定行,就说本宫已经可以自己保护自己了。”
“皇后娘娘万金之躯,江湖险恶,就算是高手尚有威胁,还是臣护送娘娘妥当。”
琅庭哼了一声,放弃。
“那你躲远一点,别出现在本宫的视线里。”
陈昂躬身道:“若无危险,臣一定令娘娘感觉不到臣的存在。”
就这样,琅庭和锦书二人换上了寻常百姓女子的常服,从皇宫东北侧的庆安门溜出去了。之所以没人发现,是因为陈昂事先已部署好,当日值班的侍卫在换班的时候,全体“有眼无珠”了。
“娘娘,咱们好不容易出来了,去些新鲜的地方玩多好啊,为什么要回洛城呢?娘娘是想家了吗?”锦书问。
“本宫想什么家,家里还有什么大活人能让本宫想吗?是本宫看那辰妃手背上被猫抓的伤,心里总觉得不踏实,本宫记得小时候二哥讲过,他在书上看到过从前有个男子被猫抓了后好几年,突然就发高烧死了,二哥说当时所有人都不知道是和猫有关,还说有什么专门治猫爪之伤的配方,以绝后患,日前本宫问了太医好几遍,太医都说辰妃只是皮肉外伤,已经好全了,本宫还是觉得心里嘀咕。。。想去二哥的书房里找找那个配方。”
锦书恍然大悟,道:“奴婢就知道,娘娘是观世音菩萨。”
“都出来了,还叫娘娘?”
“是,小姐,那小姐也不能称本宫哦。”
一对主仆到马肆租了马,一路赶往洛城去,可怜了陈昂孤零零一人远远地跟着。不过他心中也感恩能有这样的机会,就算是远远地跟着,也比在皇宫大内几个月都见不到一次好,他已十分欢喜。
另一头,皇后的凤辇大摇大摆地出了崇德门朝清河行宫去了,这是萧祁詹的安排,后宫每日要到寿昌宫请安,总要找个由头避过这个问题,后宫众妃嫔也暗自欣喜,这个月多出了三天乘宠的日子,她们各个蠢蠢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