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 江州
抄家后的半个月，程家每日都可谓是鸡飞狗跳，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程家的人压根不会过这种掰着指头过的日子，从姨娘到少爷到小姐，各个在外面遇到点事儿就签单，这一天，恰赶上程宗谰在家中休息，送上门的成叠的账单叫他瞧见了，程宗谰气的只差没拿笔写几分休书把姨娘们给休了。
可这都还不是最要他命的，更要命的是当天下午收到的来自谭家的退婚书，谭家终究还是退了这门亲，程宝生早已知道会有这一刻，她没理由在这白白受一众人嘲笑，跟程宗谰行了礼就躲回闲雨别院去了，姐妹姨娘奴才们都只当她是伤心，各个幸灾乐祸。
程宗谰本指望这门亲事能和太子那边扯上点关系，虽然二皇子的母亲是皇贵妃，舅舅手握南部兵权，外祖父还是当朝相国，可太子毕竟是储君，养在皇后膝下，虽然之前闹过废储风波，可天子的心，谁猜得准呢。
程宗谰看着手上的退婚书，想是这次自己暗中助力二皇子扳倒三皇子，太子终究是把他当成了对家。程宗谰愁地把上午账单的事儿忘到九霄云外了。
如今他刚到光禄寺任职，说白了是戴罪之臣，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苟且着求个安稳，巴不得皇上这半年内都不要想起来有自己这号人物。他要想为将来铺路，还得在联姻上动脑子，可惜家里只有程若缚和程宝茵两个嫡出，程宗谰此刻真是后悔，不该收那么多房姨娘，想到现在这几个姨娘，他甚是头疼，若她们能生得出程宝生那样水灵的丫头也就罢了，既然生不出，还不如当初多和夫人生些孩子。今日也多些依靠。程宗谰内心盘算起了这唯一的嫡女程宝茵，今年已经二十岁了，再不找个好去处可就要掉价了，他在心中把合适的门第过了一遍，打算命夫人近日多去拜访走动。
这时，管家过来禀报，账单核对下来，一共欠了312两，程宗谰刚才短暂忘却了的糟心事儿一下子又记起来了，他怒吼着质问，这才半个月，怎么就会赊下300多两，这些没心没肺的冤家是不知道五品常侍的俸禄是多少吗？这时管家偷偷背着人跟程宗谰禀报了一件事情。他告诉程宗谰，家中主子赊账的商铺，多数的货源都来自南边江州，江州一带的商贸往来，早就被当地首富方家垄断了。
程宗谰问：“跟我讲这些有何用？”管家告诉他这重点可在后面呢，听闻这方家当家的方东亭做生意做的在南边快到头了，天天枕着金山银山睡觉就开始做些别的梦，再加上有几次在官家面前觉得自己没身份不被尊重，一方面全力培养自己的养子发奋读书，准备三年后考科举，可毕竟这还要三年，于是听说近日方东亭动起了取个官家小姐做妾的念头，正派人在京中活动呢。
程宗谰问：“做妾？他已有妻？”管家道：“方东亭今年都42岁了，哪儿能没老婆。”程宗谰道：“42？这也太老了吧。程家没有适龄女子，还做妾？想什么呢？”管家道：“老爷这就不是了，合适不合适，怎么能看年龄呢，那得是看。。。再说了，什么妾不妾的，小姐年轻，以后生了儿子，前面那个哪还会有地位。”管家伸手比了个银子的手势。
程宗谰道：“你去打听打听，他愿意出多少聘礼。”管家道：“老爷，您常年在京中少去南边，不了解方家，这世上除了圣上寝宫里的东西，就再没有方家买不起的了。关键是看，他有多想要呢。”
程宗谰问：“把话说得明白些。”管家道：“咱们家四小姐，那模样，您心里还没数吗？不要说是京中小姐，就是宫里的贵妃娘娘公主，谁比的了，要不然这新科探花郎也不会为了她跟家里要死要活的。如今她被谭家两次退婚，这一时半会的怕是出不了手了，就算将就找了户人家，对方能出多少聘礼，这不白白浪费了四小姐的天资吗？不如奴才把风声往方家的人那边吹一吹。”
程宗谰想了想，又道：“可人家是求官家小姐，不是求绝色美人，如今我这五品官阶。。。”管家连忙道：“哎呀老爷可不能妄自菲薄，那地方上的豪绅，平常顶到天也就见过地方知府，老爷您可是五品京官，在他们眼里，烧高香啦。”程宗谰又思忖了些许，道：“你去办，办圆它，成事之前，不要让家里任何人知道，尤其是宝生。”管家兴奋地领命告退。
程夫人这时进来，哭哭啼啼地说家里被抄的干干净净，哪还有银两去销账。程宗谰才一提能不能请她回娘家借一些，程夫人哭得更厉害了，惹得程宗谰十分烦躁，如今那些同僚各个见了他都绕道走，他在官场上活动人脉也需要大笔银子。他在心中暗暗期待，能和这江州首富方家攀上这门亲。
闲雨别院中，程宝生一进门就把床底下的包裹拿了出来，雀儿见她着急忙慌地找了跟线绳将玉佩穿起来戴在脖子上，然后往衣领里塞了塞，又将供台上四姨娘的牌位取下放在了包裹里，和那五十两银子一起包了起来，挎在肩上就准备走。
“小姐，你这是要干什么去啊。”雀儿看她带着遗物、牌位、全部的家当，还以为她刚才受了退婚书的刺激要去寻死呢。
程宝生停步转身看着她道：“你别跟着，如果有人来问，就说我出去散散心。”说罢继续往外走，雀儿还是跟在后面。程宝生知她是误会了，只好停步又道：“放心，无论到什么地步，我都不会寻死的，除非。。”程宝生抬头望了望似乎有些风云莫测的天色，雀儿见她话没说完，还在巴巴地等着。
“没有除非。”程宝生留下这四个字，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