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厦门
劲捷厦门分公司的办公室选在了思明区湖滨路，吾何采用了劲捷在暨南大学的校招模式，经厦门大学任教的新疆老乡常玉荣老师帮忙，吾何遴选了公司的第一批员工，说是第一批，就是两名而已。
常玉荣当年在乌鲁木齐参加高考被厦门大学录取，一刻未曾停歇，玉荣又努力了一把上了研究生，玉荣的妹妹常玉晴于集美大学毕业，姐妹俩的父亲常彦亭退休前在新疆大学工作，母亲在中国银行新疆支行工作，父母亲退休后遂被被接到了厦门。
十五天前，吾何高崎机场一下飞机，完成的第一件“大事”是在厦门老城区的维修部买了一辆二手自行车，他要亲自看看公司的选址在哪里更合适。同样，像广州的董真真一样，他需要先租下一套房子住下，当天房屋中介们忙碌，吾何被带着看了几套房子都觉得不中意，十五分钟前看中吾何还犹豫的一处等他再说回去看时中介说早被人订了去，并且已经交了定金签了合同，最后吾何听了中介的建议，选了凤屿路的一处套二房子住下。
在公司里忙碌了整整一天，员工们早已经下班了，吾何从湖滨中路的写字楼里走出，办公室离他的住处并不远，他决定步行回家。
向北看去，体育中心的篮球场上灯火通明，把篮球抛来抢去的是一群热爱运动的年轻人。白鹭洲公园上的一轮圆月变成了一枚巨大星球，傍晚时分就来厦门上空助兴，照亮了筼筜外湖整片水域，与吾何擦肩而过的行人们不住地发出惊叹“月亮怎么这么亮呀”，路灯们似乎都听到了人们的惊呼，都变得惭愧羞涩起来。
右拐，过了湖明桥，现在吾何感觉月亮离他更近了，仿佛只需要纵身一跃就可以跳到上面去，可惜月亮光溜溜的，没有抓手，跳上去绝对是冒险，恐怕又要摔下来的。
若是此时在吾何的办公室，我们尽可以俯视两个公园，一个是现在把一轮圆月揽入怀中的白鹭洲，另一个则是吾何现在正在步行经过的南湖公园。
吾何阔步向前，凤屿路就不远了，他喜欢烟火气极浓的湖光社区，他在凤屿路租住的房屋就深嵌其中，住在这里，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厦门的脉搏跳动：早市上尺寸形状不一的海鱼他根本叫不出名字。清晨，吾何也会像老街的厦门人一样，穿着拖鞋，短裤汗衫到老字号早餐店吃上一碗沙茶面。
第一顿沙茶面是厦门大学的老乡玉荣请他吃的，后来和陈高烛一起也点了这个小吃。高烛的一句“我小的时候，住在海边，家里面穷，没有办法，只有顿顿吃海鲜。”差点把吾何笑喷。
“天天吃海鲜，缺钙也缺爱，我就是这样呀！”高烛当时严肃回应。
吾何大笑，两人遂同时大笑。高烛性格里有塞北汉子的耿直，虽然没有狂笑，一口白牙让黝黑的皮肤反衬出来。
高烛儿时的日常成了很多人现在的奢望。需要值得一提的是：北方的馒头在厦门发生了变异，就像柑橘种植在淮南和淮北后的迥然不同。
吾何初到厦门，城市的多处地名晦涩难读，如“后江埭、前埔，槟榔、筼筜，大嶝、小嶝……”，还有一个就是“厝”字出现的频次较高，让吾何挠头，忍不住多次向高烛讨教，于是后来也就会读了。
社区取名湖光，那…………天下可有山色社区？吾何一下想到了新疆六号井南北眺望看到的阿拉套山的赭红色和天山山顶的白色，山色？没错，那是吾何脑海里难以抹去的颜色，那才是山的颜色！
正在槟榔西里行走孑然一身的吾何，显然开始想家了，他在东南的厦门抬头望月，又望向西北的西北，那里是他的故乡，那里有生他养他的爹娘。
一首《望乡》小诗此时在吾何心房容不下，似涓涓细流，溢了出来，融入了月光：
东南鹭岛夜色好，筼筜湖月当空照。
湖滨南去凤屿路，育秀赛场少年闹。
京城羊城又厦门，东南西北千里遥。
辗转东海好友在，日照塞外爹娘笑！
且说诗中的好友不是他人，正是福建人陈高烛，吾何到了厦门，人生地不熟，闽南语更为艰涩难懂，生活中、工作中多亏了这位异乡的高烛相助……
劲捷厦门分公司的办公地点选址是由高烛推荐，这个毛坯朴素的23楼经过高烛所在的公司设计装修标志着劲捷集团在东南沿海的落地。
高烛和另外一个江西人游总合伙开办的龙大装修装饰工程有限公司随着厦门的城市化做的风生水起，之后劲捷跨界涉足的教育板块很多校区的改造装修都可以看到龙大公司追随的身影。
凤屿路的一家新疆清真餐厅比邻灯具城，就在吾何住处附近，他琢磨着哪一天能够进去消费一番，和店主人攀谈一番，也可以消消乡愁。
“刚从你楼上下来，这么晚才回来呀，我们去吃碳烤生蚝。”高烛突然站在吾何面前。“明天就不要上班了，知道你着急公司资质的事儿，明天是周末，公家都不上班。”
“好呀，高烛，但是不能喝酒，明天我安排了一个员工培训。”吾何道。
二人坐下的这家门店“烤匠”在厦门已经走过了10年的时光，是拥有良好口碑的撸串小店，烤生蚝是到客人们进店必点的招牌菜，据说用的是来自广东湛江的吊养生蚝，个个是蚝房饱满、汁水横流。
超大的生蚝盖上烤匠师傅们浇上满满一勺秘制的蒜蓉酱，生蚝在炭火上于是开始咕嘟咕嘟蠕动起来，肥嫩的蚝肉也跟着汤汁轻轻鼓动，勾引着客人们的味蕾。
吾何在北方居多，他看到高烛擎起一枚生蚝，吸了一口鲜汁，他也效仿，辛辣鲜甜交织，舌头瞬间就被丰腴的蚝脂所征服。
高烛让吾何随便再点上几串烤货，味道也是出奇的好，高烛已经半杯冰啤，被邀请前吾何说了不喝酒，现在心生悔意。
店面外望去，桌子已经四撒摆开，碳烤生蚝几乎是每桌食客的必点，生蚝肉的鲜香夹杂着浓郁的蒜香飘满街道，靓丽的女孩子们的嘴里也是满嘴的肥美与汁水。
“我现在仿佛拥有了整个世界，哈哈，吾何，这是我的最爱。”高烛眼睛迷离，略显醉意。
这个周末吾何的口福不浅，给新员工培训完之后，老乡常玉荣电话过来又邀请他到湖里区家里做客，说家里的人都到齐了，就缺他了。
昨晚是生蚝的炭烤带来的惊奇，今天玉荣父亲彦亭的新疆抓饭手艺令人叫绝，羊肉和大米混合后的沉香从仙岳公园南边的一处朴素民宅厨房里飘出，那是熟悉的味道，想不到在厦门还能吃上新疆饭，解馋！
饭桌上一盆厦门的时令水果旁，一盘老虎菜已经见了底儿，快被大家吃光，电饭煲里只剩下抓饭的锅巴。
“在厦门我们很难碰见新疆老乡的，下次到我家来，让阿姨给你做新疆过油肉拌面。”常彦亭老师笑呵呵地说，他老花镜后的一双眼睛慈祥。
“我觉得厦门挺好，春天的风就像一只手轻轻地抚摸人的脸，新疆冬天的风把人刮得不舒服，到了冬天，厦门的户外散步不受限制，在新疆呀，冰天雪地的，哪也不能去，只有窝在家里！”
“你看常老师呀，把厦门夸成了一朵花，到这里来就把这喜欢上了。”玉荣母亲曹玉凤接着说道。
“常老师，你周末一般怎么打发呀？”吾何问道。
“我呀，去年刚来厦门的时候，就到处走走，现在呀，一家教培机构聘请我去讲课，我讲的是考研数学，一开始他们对我的讲课水平还有些质疑，现在呀，我带了一轮下来，他们全服气了。”
常彦亭所在的新疆大学坐落于新疆乌鲁木齐，其数学、中亚研究在学术界首屈一指，常老师学术造诣不同寻常，可是也没有争个教授职称就满足的退休了，他是一位真正的读书人，性格乐呵，对两个千金玉荣和玉晴倾注说是颇多当然保守，乃是全情投入，女儿被他和妻子玉凤培养的很有大家闺秀气质。
“我们都是老乡，你现在有女朋友吗？”常老师直接发问。
“没有。”吾何如实回答。
“我的同学贾教授托我给她家姑娘找个好小伙儿，我就想到你了。你看，明天我们去金门岛一日游，明天刚好周末，你一个人在房子呆着多没意思。”玉凤跟着解释。“我们新疆巴郎子没差的，对吧，吾何？”
“对呀，看看吗，工作婚姻两不耽误。这家人我们是知根知底。”常老师笑容绽开。
“他们家女儿郭西贝在厦门建设银行工作，听说最近工作调动，要到新疆去呢？这可不可能会是个不好的消息，我说呀，玉凤，以后两人不在一个城市呀。”常老师说道。
“嗯，我也听说了，在厦门这里西贝姐气候不适应，一到夏天浑身就起疹子。”常老师的女儿玉荣说道。“我听到的是这个原因。真是应了那句话：你的蜂蜜也许是别人的毒药。厦门多好呀，西贝姐就是不适应。”
玉荣小时候和郭西贝一起长大，西贝的父母亲早年中国恢复高考之际，从江苏盐城考到新疆财经学院，西贝的父亲郭玉林和同学贾彩云同时分配到了新疆阿克苏，后来两人结婚成家就是曹玉凤从中撮合，郭贾二人成了家，育有一男一女，哥哥唤做郭晓刚，妹妹取名郭西贝。去年贾彩云和郭玉林调动到了厦门大学，一家人于是从西北搬到了东南。
贾彩云和曹玉凤是新疆财经学院的昔日同窗，又曾是一个宿舍的舍友。
“常老师，我还没有问过，你们老家是哪的呀？”吾何问道，他嘴上在问，心里其实想到的是那段令他难以忘却的和羽飞的初恋，与其说是刻骨铭心，不如说是每个少年的当年第一次不能忘却，一切就是那么美好，一切又是那么出人意料的遗憾。
在北京时，给吾何提亲的好心人就有两个：同学范瑜的母亲北宣阿姨曾给他介绍对象，他不假思索地拒绝，委婉都谈不上；琼欣的姐姐严琼碧给他介绍富家女，他又是执拗的拒绝，有了一次甜食店的见面，就没有再继续了。
鬼使神差，吾何在这个周末，在常老师的家里倒是爽快的答应了。吾何答应了常老师第二天一早和他一家人出游，他自己也想去见一见郭西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