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三峡
校门口洪萌早已经等候。
歌乐山上，四个人缓步前行。
“歌乐山头寻禹记，茫茫孰辩四千年。卜居偶在林庐畔，彩笔凌云近日落。”吾何想起了这首诗。
“对呀，吾何，传说大禹治水成功，大宴群臣，歌乐庆祝，于是有了歌乐山的名字。”洪萌做起了大家的导游。“往前走呀，就是白公馆了，白公馆和渣滓洞是两口活棺材，革命志士们太惨了。说起白公馆，本是军阀白驹所建，他自诩是白居易的后人，于是取名白公馆香山别墅。这里后来又被特务头子戴笠买了去。”
“你懂的就是多。”侯兵说道。
“你的朋友来了，我不能不说话呀。那样岂不失礼？”洪萌说。
“大学离这虽然很近，但是我一上山，就会心里堵一天，可恶的国民党。”侯兵说。
山上偶见几个农民下来，肩挑背扛。
忽然见一位男子挑着两筐葡萄在前面吃力行走。洪萌快走几步，叫住了他。
“好多钱一斤？”洪萌川话流利。“好像见过你呢？在我们学校门口你也卖过葡萄撒？”
“是呀。”男子已经把担子放下。“我经常到川外那边去。”
“我买你一些葡萄，你挑起就不那么费劲儿了。”
“我是给景区送货的，你要是买，我就卖一些。”
四人吃着甜丝丝的葡萄，白公馆已经近在眼前。
葱茏翠绿的盛夏，满眼尽是一片翠绿鲜艳，这里的风，挟裹着各种花香和绿植特有的清新气味，宛如一缕缕袅袅炊烟，在山间升腾。整个歌乐山云蒸雾罩，小瀑布也来凑热闹，水帘处泛起浪花，溪流径直奔下了山去了。
四人进了白公馆。
白公馆地处歌乐山山腰，地形险要而隐蔽。1939年军统特务头子戴笠亲临歌乐山下选址，看中白公馆后，重金将其强行买下，改为军统本部的看守所。从此大门终年关闭，只留了一扇侧门供人进出。把原来的十余间住房改为牢房，一间终年不见阳光的地下储藏室改为了地牢，防空洞改为了专门审讯拷打革命者的刑讯洞。
1943年，中美合作所成立，白公馆曾一度改为美军的第三招待所，供美军居住，抗战胜利后，又恢复成监狱。在此关押的人员都是军统特务认为级别较高，案情重大的政治犯。如中共四川省委书记罗世文、中共川西军委委员车耀先、原国民党东北五十三军副军长黄显声将军等。
吾何看的仔细，看得入迷。防空洞改成的刑讯室让人回想到了五十年前。甜丝丝的葡萄入口，歌乐山烈士们的鲜血才换来了后人生活的美好。
“渣滓洞就不去了。我差点忘了，下午足球训练，我是队长。”侯兵说道。“明年世界杯，我们学校9月份系级比赛。”
“那你们自己去吧，往前走，就不远了。建议你们一定要去看一看。”
四人已经大汗淋漓，于是折回。
朝天门出发到宜昌吾何和鲁光买的是船票；江面近距离观赏乐山大佛吾何给孩子们买的也是船票。
吾何带领老人和孩子们在八仙洞码头登船。
苏洵的一首《初发嘉州》是吾何独爱的，他回想吟诵，不禁发出了声：“家托舟航千里速，心期京国十年还。乌牛山下水如箭，忽失峨眉枕席间。”吾何慨叹，现在乐山的繁华当年的嘉州绝对是望尘莫及的。
“你也来一首，你也来一首吗，像你爸爸那样。”外公豫林笑呵呵地看着谋韬。
谋韬落落大方，并不拒绝：“我就朗诵一首吧，临摹字帖的时候一遍遍的练字，这首诗自然就背下来了。山齐佛顶佛齐山，脚踏江波傲远天。坐会隆时沧浪意，闲来无事数笛帆。”长惟和子由喝彩叫好，船上的游客也被带动起兴致来了，都把目光投向这位船头站立的少年。
孩子们又争论起了一个话题：苏轼绝对不是嘉州的，他是眉山的。吾何看着船尾泛起的浪花，孩子们去讨论个面红耳赤，不去参与也好。
岷江南流，浪遏飞舟，不一会儿，船头左转变了方向，快舟横在了大佛的脚下。
船上的乘客喧闹起来，都希望找到一个最佳位置和大佛合影。
“把救生衣带子系好，注意危险。”外婆彩云紧紧的抓着外孙的手，同时给其他孩子们提醒。
谋倪也说道：“别让姥姥担心吗，离船舷那么近。”
吾何望着婷婷玉立的女儿，乐山一游已是三十年前，未曾想过今天带自己的孩子故地重游。
朝天门码头,吾何和鲁光也准备登船。
一个小时前，二人慌慌张张地离开了西南政法门口的渝河鲜餐厅，侯兵和洪萌在这里给他们安排的饯行。
侯兵喝了不少啤酒，已经有几分醉意，他把洪萌揽在怀里：“朋友今天要走了，明年你是不是也要走？”
“不着急，重庆的摩的很快可以把你们送到码头。”
“我祝你们两人幸福好了，我们再不走，船就开了。”鲁光显得焦急。
果然被侯兵言中，如果打一辆起步价五元的出租车，二人今晚可能会耽误了登船。
第二天一早，游船停靠奉节，游客们可以在船上或船下自由活动，又上来了一大批乘客，游船顿时热闹起来，二人并没有下船，他们爬上了甲板。
“看看我像谁？”一位男子主动给他们招呼，亲和慈祥。
“不知道。”二两同学抓耳挠腮。
“我是如来佛祖的扮演者，《西游记》你们绝对看过吧，呵呵。”佛祖言道。
电视剧中如来佛祖浓妆雕饰，而且声音空灵，二人眼前的这位男子正是他的扮演者朱龙广，朱老师走出了屏幕，两位年轻人的确不好辨认。
“我还主演过电影《地道战》呢，演高传宝，哈哈，老电影，估计你们看过。”朱老师笑声爽朗。
真是巧遇，konica将三人定格在神女峰下。
吾何二人发现了豪华舱原来就在游船的顶层，鲁光感慨他们和这些豪华舱的人相比就是穷游。鲁光出游都扒过火车，抱文也说过自己回广东也有这样的经历。当时306的舍友们听了瞠目结舌。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是两位年轻人的憧憬，从奉节到江陵，长江三峡两岸连山叠嶂，但“常有高猿长啸”却寻觅不见。古时羁旅之人是伤感的，吾何和鲁光从船顶跑到船仓，从船头跑到船尾，他们今天是畅快和兴奋的。有人说，一辈子一定要游一次三峡大坝，今天他们正在实现。
游船三层二人看到有一位剪发头的外国女子，身量高挑，短裤长汗衫利落，黄发碧眼，她扶着船舷正凝视着滔滔江水。
于是二人上去主动搭讪。
“can you speak chinese ？”学习语言专业的吾何有强烈的表达冲动。
“a little ”女孩儿笑容灿烂。
然而，接下来二人就不知怎样和这位洋人搭腔了。
虽然口语表达困难，二人还是大致明白了女孩的意思：她从丰都上船，宜昌登岸，准备到广州找自己的男朋友，他们都在中国留学。
广州，正是吾何和鲁光二十天前离开的地方。
女孩儿名字叫nathalyn，活泼开朗，她的话很多，就像她自己带的行李，光是相机就带了两台，宜昌下船，660公里足足走了四天，鬼城、张飞庙、白帝城、巫峡十二峰、秭归已经在脑后。
朱龙广老师是一个难得的好导游，他给吾何和鲁光介绍说：由于三峡大坝新建，自三峡大坝以上的西陵峡西段、整个的巫峡和瞿塘峡都被淹没了，水位抬高了60-100多米，部分三峡原有的景观已经有所改变，他自己都已经走过好几趟了，唯有两个大坝中间的西陵峡段还保持着原汁原味的长江三峡峡谷风光风貌。因此，两坝一峡才是仅存的原生态的三峡。
虽然相处两天，他们和来自伦敦的nathalyn已经很熟悉了。nathalyn似乎是一位完美的女生，就是有一点不好，一根香烟总是捉在手上，年龄看上去偏大。
三人刚好同路，也是赶路，都是去火车站，nathalyn给二人留了电子邮箱，可年轻人却没有这样一个时髦的电子地址。他们把女孩儿送上火车，挥手道别。
一人往南，二人朝北。
吾何和鲁光的下一站：北京
专业课的学习任务还是很重，但是有一件事情离不开同学的心头：毕业找到一份满意的工作。
可以看到抱文有时候穿的西装齐整，悄悄秘密出去，回到306宿舍有时面色疲惫，有时兴奋欣欣然；清远不想回到四川，他一开学就和舜力、官津走的很近，据说两位北京的同学在毕业分配时可以帮到他；小寒比较例外，他和大一的时候一样，苦读专业，旁若无物，仍旧努力。
然而每个同学就某个话题讨论的热情越来越低了，就像北京户外的寒冬天气。过去的三年舍友们会谈到他们的高中，会谈到爱情，会谈到家乡，会谈到喜欢的歌星和国际局势。
十月的北京，宿舍门口的那颗栾树还没有落叶， 它有别于校园里种植较多的白杨、油松树，所以吾何一入学时就引起了他的注意，栾树皮已经变得灰褐色至灰黑色，处处纵裂。这次他和鲁光在宜昌也看到了这个树种，同为一个树种，长在长江边上的栾树的树冠却完整丰满，枝条分布均匀、开展。
同学们惊讶鲁光和吾何去了这么多地方，同学们在班级传看着他们的照片，还要问个究竟。
“啊，你们遇到朱龙广老师了呀，你们坐的还是豪华舱？”
“花了不少钱吧，就差坐飞机了。”
“我和康敏从武汉坐飞机回的北京。”官津用炫耀的口吻。“你们还碰到一个洋妞呀，哈哈。”
吾何和鲁光也觉得蹊跷：洗出的照片里面，峨眉金顶的一张拍的诡异；鬼城丰都的他们都是脸色铁青，阴气逼人。
吾何今日得闲，地铁上突然看到了全聚德的广告，他想起了第一次在北京和天伊、小姨泛晓的聚会，不妨这个周末去看看泛晓，讨教一下毕业后的去处。
在北京已经工作快五年了，二十七岁的泛晓一直在被母亲李潮催婚，她吩咐大女儿翻荷要多操心这个家里老小的婚事。
无巧不成书，花岗村东头老海家的亲戚刚好有个男孩儿在大连武警部队服役，退役后准备在北京工作，于是老海到了李潮家上门来提媒了。
“都是一个村的，知根知底，我家儿子也准备在北京工作。”老海说。
“这个春节我家女儿就回来，让他们见个面儿。”李潮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