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峨眉
“走得越远越好”是邓天伊的人生信条。母亲给她的关心在天伊理解来只是残酷的家暴,天伊认定在新疆89团高中时得到的温暖来自于闺蜜于庆婷。
“我来广东就是希望见到庆婷,她和孔仙翮毕业就去了同一家单位海关,我知道你暗恋她,所以我就没提她,况且人家已经有了仙翮,今年年底就要结婚。你知不知道我从心底里喜欢和你在一起呢,是一种我很难形容的喜欢,在一起舒服。你憨态可掬,你给我家送化肥的时候,那个少年呀,我就喜欢上你了。”
吾何吃惊。
“还记不记得我帮你补习功课?”
“我祝福庆婷的好姻缘,我可以告诉你个秘密,我喜欢上了周志鹏了。”
吾何错愕。
“你知道吗?庆婷生日的那晚,李宗从给我大胆表白,我就答应了。可惜,我犯傻了。我发现他就不在乎我。我一毕业,就想离开长春,走得远越越好。我也听同学说了,你带了一个上海的女孩儿回新疆,祝你幸福,我是对爱情彻底失望了。”
天伊,这个女孩很倔强的,她弟弟我们关系很好,她去年考的吉林大学。”君稀回答。“去年的这一届毕业班在89团历届中是考的最好的。——弟弟君稀的话让吾何此时想起。
天伊的一番话,听的有逻辑但是又没有道理,但是她现在倾诉,吾何只有聆听。
“吾何,我在广州举目无亲,到了鲲鹏应聘,周总亲自面试我能从他身上感受到力量和温暖。”天伊似乎平静了些。“其实我更喜欢北方的大雪纷飞,命呀。”
认识羽飞给他带来的思想牵绊和痛苦至今吾何都不知道如何解决,面对天伊给出的海量信息他更是不知所措,天伊的每一句陈述表达吾何都不知如何承接。
一个信封推到吾何面前。
“500块钱,你拿上吧。”天伊说。“你要走了,路上注意安全。”
吾何并没有收下。
二人计划的路线是第一站峨眉山,这是他们大一下学期的计划,也是吾何刚认识羽飞的时候。之后乐山夜班车到重庆的西南政法,那里鲁光的同学郑涛暑假并未回老家甘肃,会等他们一聚。朝天门码头登船,走三峡,宜昌北上到北京,行程匆匆,8月底结束行程,刚好开学。
二人的计划现在叫旅游攻略。临行吾何在广州买了一个袖珍照相机konica,它将记录二人一路的点点滴滴。
15763公里,中国南部、广东省中南部、珠江三角洲中北缘的广州到四川盆地西部、青藏高原东缘成都距离。
临时订票,鲁光和吾何在硬座车厢里只能站着、熬着。二人在车厢里气喘吁吁穿梭,未曾想卧铺车厢这么多空位,于是躺下。
“你们的票呢?回你们的车厢去!”乘务员不一会儿光顾。
“你好,阿姨,我们是到四川打比赛,我的腿受伤了,实在站不住。”鲁光的撒谎张口就来,估计他想到了nazria的扭伤的脚。
“那也不能多待,下一站还要上乘客。”阿姨高抬贵手,没有想到两位高个子体育生模样年轻人的欺骗,她相信了他们。
“真有你的,乘务员真信了。”吾何说道。
“不管他,先睡下。到了鲲鹏,真的不能受苦了。”鲁光嘿嘿笑道。“给你说呢,先别说我们的实习,鲲鹏还挺复杂。凌霄花其实我只是和她一面之缘,没想到在公司那么强势。”
“看出来了。”
“我想问呀,天伊和你是同学,还是你们谈过呀?”
“年少无知,说谈过你信呀?”
吾何却隐隐为天伊发愁:她喜欢周总,周总喜欢她吗?况且周总已经成家,她爱人又那么厉害的。吾何想不明白,困意占了上风,睡了。
天还没有大亮,嘈杂的声音把二人吵醒。
“卧铺都有人坐,你们去餐车吧。”还是刚才的那位阿姨乘务员。
“谢谢。”鲁光表演着脚伤的痛苦,和吾何去了5号车厢。
吾何和鲁光的第一站成都站当地人也叫火车北站,对于成都人乃至四川人来说,它是很多人奋斗的出发点,也是外出拼搏回家乡的落脚点,承载了四川人太多的记忆。
二人出站,检票并不是很严格,一排红瓦房看上去简陋,却是很多人向往的一个所在,广场上很多人在拍照留念。远处看去,街心花园里喷水池正在喷涌,公共汽车慵懒地围着花园转圈,周边梧桐树簇拥,一片翠绿,几抹大红。红瓦房顺着铁轨延伸是看不到尽头的菜地和庄稼地。
他们需要办的第一件事儿是要买一张四川交通图,饥肠辘辘需要填饱肚子。不能白来成都一趟,可惜konica没了电池,他们于是让拍摄摊主给他分别照了一张火车站背景单身照,写上大学的地址拜托对方照片洗出后寄回。
“不是多好吃,就是便宜,碗里给的菜太少。”吾何说道。
“火车站吗,这已经很贵了,1块钱,榔头!”
“不是榔头,是锤子。”
二人说话口无遮拦,哈哈笑道。
“小伙子,吃不饱可以加面的。”老板娘热情地凑上前说。
“我弟弟君稀在成都,他在川农大,看去不去找他?”
“我们就不到市区去了,等会儿我们就出发,峨眉山。”
是否去杜甫草堂、武侯祠,二人没有分歧,峨眉山是他们的既定计划。
“我们别买票了,钱得省着花,我看了,顺着铁轨就可以进入站台。”鲁光说。
“就这么办。”
逃票成了两位大学生冒险刺激的过去,他们觉得不光是峨眉山山巅的留影可以给同学们吹嘘,仅仅上火车不买票都可以炫耀一学期呢。
火车站铁轨两旁的菜田里,因为是晌午,并没有几个农民忙碌的身影。两个年轻人还是费了很大的周折,他们足足走出去3公里,才不见了围墙屏障,接着绕回,仍然要沿着铁轨走相同的距离回到站内。
和成都北站一样,有多少乐山人第一次离家远行就是在峨眉火车站?求学,工作,亦或是寻找爱情……离开时的那一份激动、不舍、悲伤……只有他们自己记得。
但是今天的这两位年轻的造访者只是匆匆的过客,北京出发可以去很多名山大川,峨眉山只是两年前他们在大学的临时想到,是“就读大学就要出去一趟”的一拍即合。
遗憾也存在两人的心头,只是没有交换信息:吾何希望带上女友羽飞,他是给她曾经做出承诺的,一定要在金顶看云海观日出,可是羽飞已经毕业离校不知去向,没有了消息;鲁光希望暑假此行也带上周枚,可那个乖乖女回了郑州。
没有他们也好,少一份累赘,然而有她们在身边是累赘吗?吾何并不知道他心中的那个上海姑娘羽飞已经在法兰克福了。“今日你对我爱理不理,他日我让你高攀不起”,吾何真的不想对羽飞爱理不理,火车上他的心又乱了。
一声汽笛长鸣,绿皮火车驶进了1955年建立的这座峨眉大站,说它大,九十年代的乐山飞机,自驾,高铁一个都没有,旅客们进进出出大都选择在峨眉站。
刚出站二人就听见了一群群摊贩的叫卖声,人声鼎沸,已尽傍晚,摊贩们的灯火照亮了峨眉站的大门和游客们的脸。
他们本计划如果到的峨眉早,就连夜爬山,问了当地客栈,只有改到第二天。明早出发,下午就要把棉大衣租好,找一个导游纯属多余。大号的造绿军大衣并不多,二人只有把两件不合身的棉衣拿上。
正值暑假,撒遍峨眉山山野的大多是大学生们,孩子们也是让父母带着过这个暑假。学生们尽情撒野,今日上山的司机也当属一个,司机给大家炫耀的是他娴熟的车技。
《峨眉郡志》早有云:“云鬘凝翠,鬒黛遥妆,真如螓首蛾眉,细而长,美而艳也,故名峨眉山。”没错,峨眉山就在眼前了,随着中巴车顺着巨大翠屏山体的盘复旋转,高度迅速提升,遥望弯曲柔美的山体轮廓,犹如少女的面容和修眉,怪不得叫“峨眉”。
纵横200余公里的峨眉山,与“亚洲脊梁”昆仑山的支脉邛峡山相连。峨眉全山由大峨、二峨、三峨、四峨四座山组成,今天这辆载着吾何和鲁光的中巴要驶向奇峰攒聚、名胜荟萃的大峨山,这就是人们通常所说的“峨眉山”。
“哇塞,好刺激。”吾何邻座的一个广东仔大声惊呼,司机的油门简直踩到了底。
也有后排的乘客不断叮嘱速度放慢些,但是司机并不理会。经过的一两处庙宇石刻并没有人介绍,要靠旅客自己理解消化。
车辆终于停下,天还没有放亮。
免费的解说二人也跟了一段,一群港台,又像是日本来的旅游团簇拥着,只听见导游介绍:“峨眉山平畴突起,巍峨、秀丽、古老、神奇。它以优美的自然风光、悠久的佛教文化、丰富的动植物资源、独特的地质地貌而著称于世。峨眉山以“雄、秀、神、奇、灵”和深厚的佛教文化著称于世。 峨眉山景区面积154平方公里,大峨山为峨眉山的主峰,通常说的峨眉山就是指的大峨山。山中有大小寺庙约30座,寺内珍藏诸多精美佛教瑰宝,这里信徒香客络绎不绝。”
“到这边来!”,导游指向金顶铜殿。“也许大家对佛教不感兴趣,但四时不同的风光值得你流连。峨眉山山势崎岖陡峭,风景秀丽,素有“峨眉天下秀”之美誉。春天可赏杜鹃,夏季可游山避暑,秋季红叶满山,冬季则有瑰丽的雪景。 大峨、二峨两山相对,远望峨眉山,有陡峭险峻、横空出世的雄伟气势。 峨眉山以多雾著称,常年云雾缭绕。弥漫山间的云雾,变化万千,把峨眉山装点得婀娜多姿。峨眉山山势雄伟,气象万千,素有“一山有四季,十里不同天”之妙喻。”
导游的解说根本引不起吾何的兴趣,在他们看来那就是照本宣科。
&34;等一下,我拜一拜神仙。&34;吾何照了一张蒲团上的鲁光双手合十,很虔诚的模样。
“你也给我照一张吧。”吾何把konica递给鲁光。
“香就不烧了,信则灵,我们就相信吧。”鲁光说。
他们跑向金顶,这里的人最多,可以看到照相摊位上摆出的一张张云海日出照。这里人人穿一件军大衣,分不清谁是谁。
konica里的子弹几乎打光,今天在峨眉山的金顶吾何比那一天对太阳的盼望都焦急和殷切。然而在西北方向4000公里之外遥远的六号井,当年的吾何不曾像今晨这样盼望:职工们下地干活,火辣辣的日头还是躲在云层后面的好。
云海里的每一道霞光射出都会引起军大衣人群的一阵欢呼,但是太阳公公今天的态度是揶揄的,他躲躲闪闪,俨然变成了一位娇羞的小姑娘,犹抱琵琶半遮面,欲罢还休,他挑逗着云海一侧的看客们,山顶之巅的游客们是有足够耐心的,但看表已经将近10点,频频按下的快门还是很难捕捉住游客们心驰神往的霞光万丈和天外佛光。
天色慢慢变得阴沉,四周群山望去,景色突然呆滞住了。山风让早起上山的人们开始感觉寒冷,游客们一下子没了兴致,纷纷离开了抢占的最佳拍照的位置。
“倒霉,老天不给面子。”一位操四川话的妹子说道。
“老子每次来都可以呀,今天运气太撇喽。”似乎是妹子男朋友的那人骂道,他并没有穿一件御寒的衣服。
“都几点了,不等了,走吧,下山,照片还是找了几张,洗出来才知道效果。”吾何说。
“我们去乐山。”鲁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