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广州
同学们的这次实习，北京经重庆到广州的交通费和住宿费大学是全部承担的，此外带队老师李老师手里还有10000元的经费可以，到广州的住宿统一安排，同学们被安排到了番禺实习，平时的一日三餐、通勤支出同学们自己来承担。
尽管如此，北京的罗小亚同学是没办法靠自己来解决实习期间钱的问题，小亚同学母亲和弟弟长期患病，父亲早年去世，班主任姜老师带90-1班的同学们过去的三年里到她家多次慰问，小亚入大学以来一直领着贫困生补助金。
小亚皮肤黝黑，身材矮小，戴一副深度近视眼镜，所有的同学对她都是同情、怜悯的。班主任也发愁毕业之后她工作的着落。
实习前小亚是给系里打报告恳请不参加实习的，但实习活动和入学时的军训一样是必修课，系里的态度是必须参加。
吾何一直很留意观察她。小亚在班里都是独来独往，身边没有朋友，很少说话，沉默寡言，很像小学时候的吾何。
“她是不是内心自卑呢？”吾何常常这样臆测。“我的小学就是这样，物质匮乏就会让一个孩子变成这样。”
《平凡的世界》是小亚的案头书，书包里面常装着。去年的一日，教室里只有吾何和小亚。1990年9月以来，单独和小亚交流还从未发生过，这个“从未”就是两年。小亚全然不像一个典型的北京女孩，同学们见她时，她似乎总是蜷缩在教室最左边的第一排，她没有同桌。
“你不吃饭呀？”吾何走上前去。
小亚笑了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你看的是什么书呀？”
“《人生》，路遥的。”
“路遥是谁？”
“昨天他去世了，你怎么会不知道路遥呢？”小亚表情悲切。
看小亚似乎在怪罪他，谈话不想继续，吾何自己出了教室门，小亚自己一人在教室里正解决着午餐。
吾何图书馆的红卡早都被女生们借了去，文学修养也被抢掠去了。1992年11月17日，本名王卫国的这位文学巨匠在西安病逝的消息吾何是不知道的。
…………
“我们搬出去吧，来之前我联系了一个人，他说可以到他们的公司实习。”鲁光给吾何说。
同学们广州集中住宿的地方是羊城小学的宿舍，区政府盖了更大的校园，小学里便空荡荡了。设施一应俱全，唯独没有食堂。带队老师nazria 住在一间早就收拾出来的女生宿舍里。男女生被分配到了宿舍楼的两个楼层。
实习单位大学已经联系好，但是同学们也可以商榷更换，或者联系接洽新的单位都被允许，给带队老师清和报备就好。
“吾何，我给李老师今早说了，我和你想去一家贸易公司，我觉得在那里实习会更有收获。”鲁光说，明天他希望和吾何一起去见一下凌宵花的爱人周志鹏。“我在重庆时候就联系过周总了，对方很热情的，答应我们去他公司实习呢。”
吾何想起了大二时鲁光说的凌宵花，那是从广州到北京在大学成教院攻读大专的一位女生，很喜欢听鲁光唱歌，他们在歌厅邂逅。
鲁光和吾何一样，自从进大学来，他们就希望独树一帜，和班里同学们要有所区别。他们一致认为班级里的大多数同学都是循规蹈矩，墨守成规。
一早，鲁光又拨通了周志鹏的电话。
“你们在哪里？”电话那头儿是一位粤语口音的男子。“我去接你们。”
“好，谢谢。”鲁光挂了电话，高兴地拍了一下大腿。
小学门口，一辆黑色的奔驰车停下，车长似乎超过了北京很多轿车的尺寸。
鲁光和吾何跑到校园门口，给车上下来的一位戴墨镜的男子热情地打招呼。
“周哥，我是凌宵花的朋友！”鲁光上前。
“我不是周总，叫我阿昆就好，是周总吩咐我来接你们的，上车吧。”接二人的司机师傅很是热情。
“周总都安排好了，中午去尝尝我们广州的海鲜。”车子启动，奔驰离开了小学。
石斑鱼，花蟹想必是第一次碰触到两位大学三年级学生的舌尖，巨型的龙虾摆上桌时，他们俩尽量显得不要太小家碧玉，没有见过世面。
广州是中国最早对外开放的城市之一，早在唐宋时期就有很多波斯人在这里居住、生活，从事贸易工作。古时的波斯国，面积远比现在的伊朗大的多。伊朗拥有悠久的文化，出产的地毯等物品曾在中国风靡一时，我国的丝绸等制品也深受古波斯人的喜爱，波斯商人从中国采购各种物品，销售到波斯湾、里海沿岸。
时间的指针指向同学们现在实习的1993年初夏，广州依然是伊朗人的最爱。归其缘由，伊朗并不具备电子产品的全套生产能力，很多设备器件需要到广州来采购，广州无论货物品类的丰富性，还是价格吸引着大批的伊朗人来到羊城，周志鹏的鲲鹏电子厂便是伊朗商人们经常光顾的一家，公司的贸易延展到了波斯湾。
“宵花说了，你们在大学很照顾她，同学呀，就是一辈子的友谊。鲲鹏公司就是我和同学一起创办的…………你们的专业选的好呀，明智。”周总说。“我改天请你的同学们也来这家餐厅。”
“周哥，我们俩能不能到你们公司实习呀？”鲁光看看周总又看看吾何。他没想到在大学里偶然认识的凌宵花这么大来头，丈夫居然有自己的公司。
“求之不得呢。重要的事情，我都忘说了。”周总举起水杯。“以茶代酒，欢迎来鲲鹏。”
两位学生的一顿奢侈午餐结束，周总安排好了二人的住所，就在员工宿舍，吃饭就在鲲鹏公司的食堂。又安排司机把二人放在小学的行李拿回。
“这就走了呀？”官津看二人正在收拾，凑上来说。“我爸的老同学在深圳，做的生意很大，我就是不想去。”
“你和康敏怕不是来广州度蜜月的吧！？”舜力改不了调侃，这次似乎是挖苦。
“你他妈的，说啥你也给我抬杠。”官津怒道，把一只矿泉水空瓶掷向舜力。
“真是开不起玩笑，不说了。”舜力嬉皮笑脸。
“公司缺不缺人了，要我一个，鲁光，我也想走。”清远问道。
鲁光和吾何的搬走，男生们都感觉突然。
同学们都已经被校方统一安排到了番禺区实习，大学校方联系的番禺区政府解决同学们的实习不会犯难，区上的解决方案是让部分同学留在区政府或再分流一部分到本区的外贸公司。每年来穗实习的学生给单位增加了人手，朝气蓬勃的青年人们又为严肃的机关楼里增添了些活泼。
并不是所有90-1班所有的同学都个个专业过硬，就他们学习的达利语来说，多数同学还是花拳绣腿，虽多数女生们的书面语不错，但口语交际方面张不开嘴、缺乏实践，商务谈判更是所有同学的硬伤。
“我去看看再说，清欢，到这家公司只是碰巧，跟人家也不熟的。”鲁光说。
吾何这时已经收拾好了行李，被褥都是他们这次从大学带来。
“你们这么长时间都不下来，不需要带铺盖的，我们公司都有的。”师傅在楼下等的焦急，见鲁光二人肩扛手提，不禁笑了起来。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虽然宿舍楼到校门口的一小段路，广州的湿热已经让鲁光和吾何大汗淋漓。
…………
“真舒服呀。”鲁光在鲲鹏职工宿舍的淋浴间主动唱起了歌。“我要学习一首粤语歌《光辉岁月》，不，要多学习几首，粤语好动听。”
“都是托你的福，鲁光，幸亏你的砍石乐队。”吾何说。
“只是卖唱，歪打正着，认识了周总的爱人，幸运。”鲁光说。“不知道以后我们自己能不能创建个公司。”
“……，我洗完了，你洗吧。”鲁光赤裸着身子出来，招呼吾何。
吾何已经在周总给他们安排的这间宿舍转了一圈，说宿舍有点儿欠妥，这是一个包括会客厅和两间卧室的套房，外加淋浴间、厨房各一间。洗衣机、冰箱、电视、空调一应俱全。比起他们八个舍友挤在一起的306寝室，天上地下。
的确过瘾，水温适宜，水量充沛，大个的花洒悬在头上，吾何在淋浴间也觉得舒适惬意。
师傅刚才在车上已经提醒他们：晚餐已经订好，一下楼就是，说周总还会过来陪他们，时间是二人在房间里休息一会儿之后的五点半。
“我们不是来广州实习的，有点儿像度假。”鲁光躺在大卧室，身体也摆成一个大字。“我大二组建乐队在海淀演唱的时候也碰到过一个大款，他一次给了我800元小费，就让我唱他点的歌。”
“没想到你还有这一出戏呢。”吾何笑道。
“所以叫卖唱吗，但是我发现呀，越唱心里越发慌，钱包挺鼓，学习觉得就快要荒废了。在歌厅，见的东西太多了，我有一天晚上在歌厅唱歌，记得唱到最后快结束，你猜，谁来了？……，”鲁光停顿了一下。“我们学校的副校长，一群人簇拥着他，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
“认识又怎样？”
“也没事儿，我就是唱个歌吗，还有呢……我就发现呀，大学的新生，女生在歌厅里面给客人们陪酒唱歌……可怕吧，最后，不喜欢歌厅了，就把乐队解散了。”
“真是一出又一出呀！”
“哎，可能这就是社会吧。”
二人看晚餐时间已到，就赶快换了着装，两个人都换成了黑裤子，白衬衣，这是老师曾经说的商务礼仪要求的标准装束打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