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番外：道人李悠然
一、山鬼
益州，巴郡，宣汉县通往万源县的山道上。
天近黄昏，路上行人稀少。
李悠然骑着螺子，正在匆匆赶路。
他穿一身皂袍，腰间挂一个布袋和三个铜铃，背上背着一个游方云笈。
在他前面不远，有一位挑着担子的老人正在不疾不徐地走着。
李悠然骑到近前，下了骡子，牵着缰绳与老丈攀谈起来。
“老丈，您这担子看着不轻啊？”
“还行，我年轻的时候，可不用这样的小担。”
老丈须发花白，背有些佝偻，但精神矍铄，走起路来十分轻快。
“听说万源有山鬼，您这么晚过去不怕吗？”
“一把年纪了，还怕什么山鬼，听说那山鬼喜欢的是年轻小伙子，对我这样的老头子可没兴趣。倒是道爷你要小心些才是。”
老丈满是皱纹的脸上乐呵呵的，显然并没有什么担心。
“老丈有心了，我本是为那山鬼而来，巴不得她找上我，倒让我省了不少功夫。”
“那老头子我有福了，这一路上更不用有什么可担心了。”
老丈开心地说着，好奇地看了几眼李悠然牵着的骡子，显然没有见过这不驴不马的牲畜。
李悠然闻言，启动灵目观看老丈，得知老人一生虽然清苦，倒也顺遂。
最重要的是老人为人乐观、心胸豁达、与人为善，而且今年小麦大豆都收成不错。
“老人家，您不用担心，您啊，是有福之人，一生都会顺遂幸福的。”
说完，李悠然骑上骡子，辞别老丈，加快前往万源县的速度，尽早解决山鬼。
自受命离京后，李悠然一路向西南而行，自汉中郡经广汉郡到蜀郡，在益州治所成都了解了益州妖邪大致状况后，跨越巂（xi）郡过益州郡走牂牁（zāng kē）郡入犍为郡，历时数月，到达巴郡治所江州。
一路上，他发现益州各郡乱象纷呈，出手抓捕了不少山精野怪。
与老丈作别后，李悠然没有走出太远，天色便已经暗沉了下来。
眼前，是一座幽深的山林，骡子停下脚步，不愿前行。
李悠然看着茂密丛林，隐隐感受到其中隐藏着某种未知的存在。
将骡子拴在林外，李悠然独自走进了山林。
入林不到百丈，他便感受到有妖邪出现在身边十丈左右的地方。
深林不见人，但闻幽篁声。
丝竹之声为引，曼妙歌声相随。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乘赤豹兮从文狸，辛夷车兮结桂旗。被石兰兮带杜衡，折芳馨兮遗所思。余处幽篁兮终不见天，路险难兮独后来。”
此歌名为山鬼，为楚国大夫屈原所作，京城戏楼也十分热衷传唱此曲。
歌声悠扬，带来柔和的光，让夜中的山林仿佛轻纱相笼，令从山中走出的人儿莹润柔媚。
那人儿正如歌中所唱，眉眼含笑，身姿婀娜，穿着花草编织的美丽草裙，怀里抱着小野猫，骑着红色的豹，正踏着山石，从黑暗中飘然而至，宛若仙女乘风。
李悠然站在原地没有动，只是认真地看着山鬼。
在他眼中，没有婀娜女子，只有被冤魂缠绕的妖藤。
“表独立兮山之上，云容容兮而在下。杳冥冥兮羌昼晦，东风飘兮神灵雨。留灵修兮憺忘归，岁既晏兮孰华予？采三秀兮于山间，石磊磊兮葛蔓蔓。怨公子兮怅忘归，君思我兮不得闲。山中人兮芳杜若，饮石泉兮荫松柏，君思我兮然疑作。”
山鬼不知李悠然有异，依旧歌声袅袅，深情款款，极尽幽怨神色，令人不禁心生怜惜。
眼见山鬼来到身前，李悠然将手伸入百宝囊中，指间夹一张收魂符。
“雷声滚滚雨势溟溟蒙蒙，猿鸣啾啾穿透夜幕沉沉。风吹飕飕落叶萧萧坠落，思念女神徒然烦恼横生。”
歌声尽，人影近，山鬼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正待伸手缠上李悠然的脖子。
李悠然状若迷魂，伸手抚向山鬼美丽的脸颊，摸向修长的脖子，接着另一手挟着收魂符闪电按出。
山鬼见状，抽身欲退，却被李悠然另一手勾住脖颈，动也不能动。
“六甲大将军，六丁上阳神。太清高上道，敕赐魁罡君。收擒山泽鬼，下捉土皇神。若有不正者，乾无亨利贞。急急如律令。”
咒语声中，山鬼被金光笼罩，渐渐化为一女子孤魂，散落一地藤蔓。
拷问孤魂，李悠然也唯有深深一叹。
此女子原是富家小姐，却在此山被山贼所劫，受辱时不甘而死，遂附魂于藤蔓，化作山鬼，吸人精气，成为害人的妖邪。
李悠然将其魂魄凝成魂珠，收入囊袋中，返身出林，寻那骡子而去。
二、妖虎伥鬼
暗夜微光，难辨方向，李悠然不得不放慢了前行的速度，走一段辨别一番。
又走了大概半个时辰，明亮的月光从远处的山巅照了过来，山林中一时亮如白昼。
“救命，谁来救救我。”
求救声微弱而绝望，似是濒临放弃时最后的呼喊。
李悠然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那里有山溪漴漴流淌的声响。
循着声音，李悠然在月光下像一团浮动的黑烟，很快来到求救者近前。
月光朗朗，映照着一个苍白人影，正仰卧在一块巨石之侧。
李悠然看了看周围，并没有急着上前，而是取出一张符箓来，这才走到人影身边。
那人影看到李悠然来到身边，立刻双手抱住他的双脚，高喊一声：“大王。”
喊声未落，便听大石之后妖风大作，一个巨大的黑影腾跃而起，扑向李悠然。
李悠然在人影开口之时，符箓一击镇在其额头之上，那人便软软躺倒。
待那黑影扑来，李悠然云笈中飞出一根长棍，迎面而扫，不偏不倚地打在黑影身上。
只听“扑”，“呜”，“碰”，“嗷”，“啪”，“呜嗷”一连串的声响接连不断地响起。
就见那黑影庞大的身躯在一扫之下，斜飞而出，撞在巨石之上，跌落在地。
这时，才看清那黑影的真面目，是一只黑黄色斑纹的大虎。
大虎爬起身来，没有直接进攻，而是绕着李悠然踱着步，不时发出低吼。
李悠然见这大虎非比寻常，獠牙支出唇外，肩骨外突如翼，似是正在发生变异。
“妖虎，还不授首！”
一声大喝，李悠然拧腰而动，在腰间铃铛的异响中和身而上。
大虎见状身形一坐一起，腾身怒吼，双爪呈捧合状挥向扑来的李悠然。
铃声清越，穿透虎吼之声，同时让周遭一切都跟着变得扭曲缓慢了下来。
大虎眼睁睁地看着李悠然冲到面前，乌黑长棍穿过双爪，狠狠地劈头砸下。
“砰”，长棍正中大虎头颅，将大虎从空中打落地面，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李悠然立刻又取一符，踏罡步斗，口念咒语：“六甲大将军，六丁上阳神。太清高上道，敕赐魁罡君。收擒山泽鬼，下捉土皇神。若有不正者，乾无亨利贞。急急如律令。”
咒语声起，道道金光以符为中心，笼罩大虎全身。
缓缓地，虎身之中浮出一道虚影，却是一披甲将军。
李悠然拷问一番，原来此将原是捉拿山贼的带兵将领，结果与贼人一同身殒此地，同袍或死或逃，无人为其收尸。他心有不甘，遂附身于虎，役使伥鬼，食人吞灵，想要化身穷奇，最终得塑金身。
再问那白影伥鬼，原是行脚商人，穿山越岭，被大虎所食，为保神魂不灭，便做了为恶伥鬼。
李悠然拷问明白，记录在案，将二鬼凝成魂珠，收入囊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