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奸商?高人!
“哎呀,你这小子,烦不烦?”
奸商老头一脸奸猾又烦躁的神情,在荒秃秃的山丘上左右寻摸着,时而摘下一截快断的枯草,时而扒下一截向阳的树皮,始终脚不离地地走在最前,也不知一对贼目,是怎么看清楚上下方向的。
而他一直躲着的,便是在身后穷追不舍的徐厌。
方才他玩笑着,便将徐厌身中三道曲鸣珂毒针的事抖了出来,别说徐厌听着稀奇,即便是此刻故作高冷的叶小鸾,也心中暗暗惊讶。
“你这位小老公,一直是这样好奇吗?”
叶小鸾有一搭没一搭地注视着四周,淡然说道:“他并不是我什么人,至于好奇嘛,倒也应该。”
自从她离开南疆,踏入江淮之后,所见哪有不令人好奇的?
单说一个徐厌,便出了多少稀奇古怪的事?
先是莫名其妙地被玄蝉经轮缠住身躯四肢,不仅不死,倒好像一天健旺似一天。
紧接着,又被一个潜藏民间的天竺禅宗高手灌注了极是深厚的百年功力,这份天赐际遇,即便是传功过程中,损耗只得三四成,也已是少走了数十年的弯路,按道理说,徐厌这个小子如今应以到了气海生莲的前夕境界。
但奇就奇在,自从这两件事先后发生之后,徐厌却似乎成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坛子,百年功力入体之后,有时消失无踪,气脉幽闭好似常人,有时又挥拳破空,单手便毁去一座村镇。
难道内力修为,也能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更奇的便是,这小子此前便已受了一记四色飞针,按道理说,毒性之烈,足以将这少年杀死几个来回,但人家却恍若无事地吃喝不耽误,更别提随后更是被百里尚空拍了四掌,又被曲鸣珂在三才大穴上,下了三道毒针。
但眼下,徐厌却仍是混若无事一般,一副狐疑的样子,死死地注视着那个老奸商:“这家伙不简单,这小眼睛看得也太通透了,回头让他开个医馆,一眼就把病人哪里有病照出来了,我给他起个名字就叫叉光眼。”
叶小鸾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
“不是一眼看出来的,是你的脉象告诉我的,”老奸商的嗓音又高亢又尖细,充斥着一股市侩感,“方才不是拎着你的手走了两步?难道还能诊不出你这小子的怪异体质么?”
徐厌心中一喜,暗暗思索:“这老滑头,看来果然是个有眼力的高人呐!他都能看出我受了毒针,想必也有法子解毒了!”
想到此处,他连忙便要开口。
岂料那老奸商忽然伸出手让他打住,说道:“别想着我会去给北冥剑宗解毒,这天下之人那么多,小老儿是给钱的便治,唯独用剑的,一个也不医,死绝了最好!”
老奸商脸色一阵泛青,显然怨念深重,但他左右看了看,随即又摆出一副堆笑的神色:“不过嘛,你们付的银子,我自然不会抵赖啦,你那个小媳妇的方子,倒也不算差到没边,只是保守太过,而且全是奇珍药物,这得多少银子?”
他背着双手,但在旁人看来,却好似拿着个破算盘噼啪乱打一般精明:“什么履鹤霜啊,一两霜一两金听过没有?拿些金银藤根一样用的,还省下多少银子?还有啊,青山枝?这味东西在大内御药坊都不到十颗,给你弄些向阳枝也差不多,还有啊”
不等他说完,叶小鸾只是冷冷一笑,不屑地道:“似你这般在荒山捡破烂,就想解凝仙教的毒?难道曲鸣珂是吃素的么?”
老奸商眯缝眼这才稍稍瞪大了分毫:“曲鸣珂倒是个有些天赋的,只是自负太过,毒术浮于表面,要不是小老儿发了毒誓绝不医治剑手,只怕一个不小心,连那四色飞针一并解了了事。”
他这话方才说完,只听得一声娇媚笑声,猛然响起。
“哈哈哈,哪里来的庸医竟敢夸下海口!竟不知我仙教的厉害!”
只见红影闪过,一个极是貌美的女子在半空中倏忽三停。
头一停,轻踏松枝,松果不落。
第二停,踏遍枝头,群木不低。
第三停,空踏于虚,悬停稍瞬。
旋即轻飘飘地落于地面。
是凝仙教轻功的极高境界,三访瑶池。
老奸商眼都不抬,仍是自顾自地忙活着寻药,口中低声说道:“什么夸下海口,实话嘛这轻功,啧啧啧,也是中看不中用。”
叶小鸾见了眼前女子,倒也再不慌乱,反而拱了拱手,说道:“花师姊,许久不见。”
那红衣女子,比之此前的玉腰奴,显然更长年华,多了不少成熟风韵,眉眼之间,媚气入骨,眼神娇俏得几乎要拉出丝来,正是曲鸣珂座下“三蝶七鹿”之首的大弟子,花贼儿。
花贼儿也不言语,眼神在老奸商身上转了几转,笑道:“老前辈方才说我教功夫,浮于表面,可是由心而发?”
老奸商嘿嘿一笑,低着头拔下一朵背阴的蘑菇,说道:“说是浮于表面,也不公平,但不比这蘑菇根深多少啊。”
徐厌不禁莞尔,只因那老奸商手中的蘑菇,根系简直浅薄得不能再浅薄,显然便是有意讽刺凝仙教功夫着实并不精深。
花贼儿毕竟是曲鸣珂座下大弟子,江湖经验最是丰富,虽有杀人手段,却素少亲自动手,微笑着说道:“家师如今已是武道二品的巅峰境界,距离登临一品俯瞰众生,也不过一线之隔,怎的还入不了前辈法眼?”
老奸商怪笑一声,搓了搓手指,奸笑着说道:“大姑娘,小老儿就是个收钱采药的药铺伙计,什么二品三品的,咱可知不道,你让一让,你踩着一株‘自以为是草’了。”
花贼儿略略皱眉,但仍是不变神色,说道:“老前辈既然夸下海口,想必自身修为当已冠绝一品之下,小女子不才,如今三品身手,愿请老前辈指教。”
叶小鸾脸色一变,她素来知晓,曲鸣珂座下十大弟子,个个绝不简单,但却不曾想,自己这位大师姊,深居简出,竟已到了三品身手,而三品境界,足以统领一方平安,也足以挑动一方动乱,眼前这老奸商一时嘴快,哪里是花贼儿的对手?
岂料老奸商喉咙里却发出一丝更是古怪的笑声,听来又是可怖,又是诡异:“啊凝仙教武功,本就是借由毒术之道而截入武道的取巧途经,旁人惧你们,所惧的并非内力之高,招法之妙,而是外物毒术,在小老儿看来,毒术一途,即便是走到了针尖儿上,也不过是旁门左道罢啦。”
花贼儿冷然说道:“阁下如此傲气,想必已是毒术上的前辈高人,倒不知阁下是否当真有真才实学?”
老奸商还没说话,只见徐厌却晃晃悠悠地走到两人身前,说道:“我说,这个大婶你们斗嘴,能不能不要耽搁我的功夫啊,我还等着去救人命呢,我这辈子可不多发菩萨心肠。”
花贼儿打量了他一眼,眸子里闪过一丝鄙夷:“你便是蓝师叔的孩子?蓝师叔当年何等风华绝代,怎的后代却如此猥琐不堪?”
“猥琐?!”徐厌两只眼睛瞪得快要突出来,“你说我猥琐?你个老大娘,你不看看自己眼角的皱纹都快能找耕牛过去犁地了,你还好意思说我?”
花贼儿听罢,两只眼睛之中几乎冒出火来,凝仙教众无一不是色艺双绝的美艳女子,自然个个自矜貌美无双,而要说风韵魅惑,便要数这位大师姊最是成熟,只是她毕竟年华稍长,故而平日里最重保养,也最痛恨旁人说她年岁渐长。
“你再看看你嘴边那两道划痕,哦不是划痕,是皱纹,大娘孩子都能当我大哥了吧?”
叶小鸾听得又是好笑,又是担心,可唯有那老奸商笑得乐不可支。
“好小子,说得畅快,再说些,五两银子再给你打个对折。”
徐厌一听,更是神色飞扬,说道:“大婶快别瞪眼了,你看额头上又写出一个‘王’字来啦!”
他牙尖嘴利,全是江南小儿讥讽之语,平时听来不觉有异,但花贼儿听得却是心头火烧。
她脸色阴寒,红袖轻扬,一团赤色光影急速便迎了上来,红雾腾腾如同两条赤练蛇一般吐着信子便朝徐厌当胸打来。
叶小鸾脸色一变,顾不得其他,也来不及多想,青蛇断剑苍然出鞘,只见那一道青色剑光,迎着两道红雾径直刺了过去。
然而花贼儿的功力比之叶小鸾却有天渊之别,青光只闪烁几下,便被红雾吞噬殆尽,只听花贼儿一声高亢笑意,长袖过处,断剑碎作星光。
叶小鸾只觉得腕上一阵酸麻剧痛一齐袭来,便似被什么蛇虫啃食一般,连忙撒手撤剑,朝后退去。
“臭小子,小心!”
叶小鸾高声提醒,但徐厌却被红雾团团包裹,几乎已看不到身影。
忽然间,只见红雾当头,忽然被什么极是快速飞逝之物,穿透两个空洞,空洞各自相距数尺,而亦在同时,却听得红雾之中,花贼儿极是讶意地轻声叫了一声。
“什么”
随着她一声轻哼,赤练红雾势头顿减,两条巨蟒一般的雾气内敛,四周滋生好似触手一般的雾气也消散大半。
而那雾气之中,花贼儿的身影猛地跃上半空,而那一对赤色水袖,却不知为何,竟被什么东西,打出两道破损。
“臭老头”
花贼儿银牙紧咬,目光却只是牢牢锁定那仍是自顾自寻摸药材的老奸商。
只见老奸商头也不抬,仍是背着手,对眼前腾腾红雾,却是理也不理,一把拽住徐厌背心,将他扯出雾去:“小子,别踩了好药,这一味,可顶人参!”
说着,便将地上随手拾起一块不大不小的细长石块,在手中颠了颠:“大小倒合用。”
说着,也不见老奸商如何抬手,却见那石块在手中颠了几颠,竟自已不见了踪影,便似戏法一般,凭空消失。
徐厌看得稀奇,忽然却听得半空中花贼儿又是一声痛哼,跌落下来。
而这一次,连花贼儿脖颈处,都被不知名的锋锐之物,割破皮肤。
鲜血殷红,顺着雪白的肌肤,缓缓淌下。
“好活当赏!”徐厌叫道,“你果然是变戏法的吧!”
老奸商背着手,这才直起身子,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笑道:“什么戏法?小老儿可什么都没做,既然受了你银子,便不能误了采药进程不是?”
他贼眉鼠眼的模样仍是一副奸诈至极的样子,但此刻徐厌看来,这绝对是个俗世奇人。
而花贼儿心中之惊,更是非同小可,论及用毒、暗器、轻功,原是凝仙教之所长,若教中弟子,属自己功夫最是到家,可方才三记暗器,却来得无暇细看,甚至连那老头如何出手,都看不真切。
她心中生出一阵恐惧:“若是师父在此,确有在暗器上胜他的可能么”
而老奸商却不紧不慢,踱步而行,仿佛刚才各种惊险,全然不放在心上,仍是捏着嗓子,说道:“还是那句话,毒术、点穴都不过是取巧罢了,你们却将这些看作立身之本,还想着震慑中原武林,可当真是白日做梦要小老儿说啊,你们个个儿国色天香,回南疆各自找个汉子嫁了,有什么不好?何必排着队当小寡妇?”
花贼儿眉眼之间,尽是杀意,但也心知,此次算是遇到了大麻烦,她强压下怒气,说道:“不曾料到,竟有高人在此,算是小女子考虑不周,只是前辈还请留下名号,以便师尊日后,登门讨教。”
老奸商又是一声怪笑,说道:“罢了,罢了,什么名不名号的小老儿无非是个老病鬼、小奸商罢了,卖药度日的老头子,哪里还值得一教之主登门?”
他说道此处,忽然顿了顿,又道:“哦你们是想日后找我报复吧?”
“若不怕死,自可来寻小老儿,可若是害了镇上百姓,且看小老儿如何将你南疆部众,毒个死绝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