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镇上寻药
“你想解我师父的毒？”
叶小鸾似乎听到了什么极好笑的事情，忍不住笑着说道：“你是不是觉得，几次三番从我师父手上逃脱，当真是我师父奈何不得咱们两人？”
提起自己的师父，叶小鸾显然心绪难平，只见她胸膛随着呼吸而微微起伏，少女玲珑曼妙的身姿在她身上尤其引人心醉。
“凝仙教的毒，狠就狠在，从无固定解法，每次师父出山之前，都会将所携带的毒药，进行一番修改，以确保一门之下，除了她自己旁人即便有心施救，也无法可解，比如那天师父发射的毒针，说实话，我虽跟了她十几年，也没有十成把握能确定，那究竟是以哪一种毒药为根基创改而来。”
徐厌听了，不由得一阵惊慌，他早已知道曲鸣珂是江湖上第一等的用毒行家，但若说每每用毒之前，均对各类毒药再行创新，且次次更加阴狠，这样的天赋，不得不说虽是狠辣，却也是别样的天纵之才。
“除了你师父亲自施药来解，这世间，难道就无人可破了？”
叶小鸾踌躇片刻，仍是面露难色，说道：“这毒给我，我是决然解不了，但若要配上几副药剂，稍稍阻止毒性蔓延，倒还是做得到的，但若要在普天之下寻一人有可能解我师父下的毒，怕是只有那个你此前口中信口胡诌的那个前辈。”
“暗魁星司，邱墟。”
叶小鸾点了点头：“这也只是有几分可能而已，虽说这位在毒术一途之中，是顶尖的人物，但毕竟已多年不知所踪，连他是否还尚在人世都还不知道，你又该到哪里去寻这一线可能？”
他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朝着不远处的集镇走去，自临江焚城之后，江淮一隅人心惶惶，十处集镇倒关了七八个，眼前这座永万集倒是仅剩不多的一处热闹所在。
不比那渔村狭窄腥臭的模样，这永万集确是个繁华所在，镇上鳞次栉比地开着酒庄、客栈、肉铺等诸多商贩，叫卖声响成一片，极是有烟火气息。
“依我看呐，你要在这附近寻到解毒医方，是不大可能了。”
叶小鸾朝着药铺里望了望，只见这繁华市集上，处处均是一派热闹场景，唯有药铺之中，烟气缭绕，一股浓烈带着焦糊气息的味道飘扬其间。
徐厌皱起眉头扇了扇风，说道：“药铺老板怎的连熬药都熬糊了似的？”
叶小鸾笑道：“说了，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名医都少得可怜，你还指望谁能医治凝仙教的毒么？”
正说话间，只见门外急匆匆闯进一个胖墩墩的中年汉子，穿着一身亮缎短袍，嘴里喝骂着跑进店来，大声叫道：“老病鬼！老病鬼！让你守着药炉，你又自己睡了是不是？你给我滚出来！”
那胖汉口中叫骂，一边又转过身朝着徐厌作了个揖，说道：“客官笑话了，可是哪里不舒服？小汉这家药铺，别的不说咳咳咳，单说医术，可是镇上一流的咳咳咳”
徐厌挥着手，上前说道：“说来也简单咳咳咳无非是些寻常病症罢了。”
药铺老板一边挥着衣袖，一边强忍着焦糊药气坐了下来，说道：“不知是偶感风寒？还是吃坏了肚子？”
徐厌大大咧咧一笑，说道：“都不是，中了点小毒，如今半边身子都青紫得和烂茄子一样。”
“什么？！”
药铺老板听了险些从椅子上摔下来：“这可闻所未闻，咱这阵子周围倒是有些蛇虫鼠蚁，却也不知这般厉害啊！”
叶小鸾冷着脸庞，略略思考了片刻，说道：“与你多说，你也不知道，你只告诉我，若是有一种毒药，取五步蛇毒、碧海金蝉双目、伶仃藤、苦地根还有寡妇草磨粉成药，涂在细针上打入肌肤之内，该当如何解？”
药铺老板听得目瞪口呆，许久说不出话来，半晌，这才匆匆忙忙地起身，从一大摞古旧医术之中，寻摸起来，说道：“这位姑娘所说的，可都不是寻常可见的毒物啊，那可都是西南十万大山深处不可多得的奇毒之物，我我一时之间，见都不曾见过，哪里知道如何调配解毒之方啊？”
徐厌听了，心中一凉，便又问道：“既然这样，那镇上可还有其他医馆？”
药铺老板苦笑一声，说道：“这位公子，若真是中了那位姑娘所说的毒药，别说咱这小镇了，就算是皇宫的御医来了，怕也医治不好的”
叶小鸾一副“你看我早告诉过你了吧”的表情望着徐厌，耸了耸肩，又冷冷说道：“罢了，谅你也不知道，我且说个方子，你先替我装好，若是好用，我日后再来买。”
药铺老板上下打量了一眼眼前这美艳绝伦的少女，年纪也不过豆蔻，神色之中，露出一丝不屑：“这位小姑娘，我在这镇上行医也有几十年的光景，不敢说药到病除，却也有些经验，你方才开口便是绝命毒药的方儿，如今又不由分说叫我开药，莫不是消遣我？”
叶小鸾冷冷一哼，道：“消遣你？凭你也配？我且说十味草药，只给你半个时辰筹措，若是你配不齐全，别怪姑奶奶将你这店铺砸了，劈成柴火给你熏成一条腊肉。”
说话间，只见叶小鸾全然不似方才对徐厌那般戏谑欢笑，反而又是一副杀伐果决的冷艳模样，将腰间那柄断剑只掣出分毫，已是满屋生寒。
药铺老板额上渗出一滴汗水，见叶小鸾哪里有分毫玩笑之意？给这小妮子一剑砍中，还不废去一条胳膊？
胖老板连忙恭恭敬敬地取出纸笔，陪笑着说道：“小姑娘真爱说笑，都需要什么药材？您说，我写。”
说罢，老板回身一声怒吼：“老病鬼！再睡连你一并扔到药炉里煮了！还不出来记上几位客官要的方子？”
他此刻被叶小鸾逼得没了法子，大喊也算是给自己壮壮胆气，故而这声喊得尤其中气十足，还带着点哭腔。
只听得一阵噼噼啪啪的算盘珠子响动，从后屋由远及近，紧接着就是一阵阵布鞋蹭地的声音。
“老板呐，且慢恼火，你本来肝火旺，我可没偷懒，我算过啦，咱只要将阿胶的驴皮掺几两猪皮进去，病号是吃不出的，咱店上，还能省出每斤三四钱的开支。”
只见那油腻肮脏的帘幕拉开，一股药糊味冲鼻而来，一个干瘦驼背的汉子从后屋蹭着地跑了出来。
徐厌看那来人，约莫六十岁上下，却须眉皆黑，生得贼眉鼠眼，尖嘴猴腮，脸色暗黄泛灰，一副奸商模样，说他显得老态吧，却偏偏不见灰白须发，但若说他显得年轻，却又是大大的瞎话。
“这简直就是一副活脱脱的奸商面相嘛”
徐厌心中正暗自念叨，只见那汉子步履极是古怪，明明生得高挑，但行走时，双脚几乎不沾地蹭了过来，一对弯钩似的眼睛似有若无地在徐厌身上转了转，也不知心中盘算了什么，也不理叶小鸾，径自抱着一部厚厚账本，塞到药铺老板面前。
“还有啊，这犀角，贵得离谱，又少有人买，你每个月自己咬点指甲盖下来，我瞅着都差不多啊”
药铺老板的眉毛皱得几乎快要打结了，目光左右盘旋，便是要他看看眼前情况，可那贼眉鼠眼的汉子却仍是喋喋不休地念叨着，还有哪些药材，换了其他便宜材料，也大差不差之说。
“按着咱这么算啊，每个月，省出来三四两不是问题，你那三鞭酒，也能换个鹿鞭，你总拿羊的糊弄，你家媳妇早晚和邻居走了”
药铺老板脸上一红，压低了嗓音说道：“老病鬼，你那对眼睛小就算了，还真是摆设啊？你没看有客官来买药么？还不快记下来药方，给人家抓药算钱去？”
老病鬼这才如梦方醒地抬起了头，看了看眼前一对少男少女，凑近了徐厌，低声说道：“怎的，小兄弟年纪轻轻就不行啊？”
叶小鸾原本冷艳独立，此刻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似银铃儿一般。
徐厌脸上刷地一下也红了，连忙说道：“什么行不行的？你不要乱说！”
老病鬼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挤眉弄眼地笑了笑，一副兄弟我懂你的模样，说道：“明白了，不问了，我们店新来的锁阳、鹿鞭，绝对不是拿马鞭以次充好的！回去泡酒，保管你龙精虎猛，你这小媳妇啊夜夜都离不开你！”
他这一番话说完，换成叶小鸾脸色泛红了，连忙哼了一声，说道：“你胡说什么？我要的可不是这些东西！”
“这些东西都救不了你啊”老病鬼瞅了瞅叶小鸾，又看了看徐厌，一脸羡慕，“年轻就是好啊，都不节制节制”
叶小鸾上前一步，面若寒霜：“你且听好了，我要履鹤霜、青山枝、白云杞”
她一连说了十种药材，无一不是中原罕见，药铺老板听得头晕脑胀，手中的医药古书翻得几乎要冒出火来，也寻不完全。
然而那老病鬼听得也是眼睛越蹬越溜圆，待得叶小鸾说罢用量及煎药法子，这才笑道：“小姑娘，你难道是来讲笑话的？”
叶小鸾冷冷一笑：“你看我像是和你开玩笑吗？”
老病鬼左右看了看眼前少女，果然不像善茬，他冲着徐厌挤了挤眼睛，牵起徐厌手腕，蹭到一旁，低声说道：“你家小媳妇，可是西南人士？”
徐厌点了点头，只是看着眼前这奸商一对眼珠子左转右转：“如此便对了，她说的药材，即便是此刻从西南药农处订购，也得三个月送到，你家的病人，可还支撑得住三个月？”
徐厌想了想，北冥剑宗那些弟子，自从被曲鸣珂以毒针射中，便开始皮肉溃烂，不过数日，便已身死数人，连忙说道：“别说三个月，怕是三天都够呛。”
老病鬼一拍双手：“就是嘛！那些药材又运不到，病人又等不得，咱给你出个主意。”
他凑近了徐厌身边，低声说道：“你别看江淮一带，兔子不拉屎的地方，但草药极多，你媳妇说的东西自然寻不来，但要找些药性相近的弥补，倒也算不得什么难事，刚巧，要说找寻常药物替换名贵药材，在下不才，算得上天下顶尖。”
叶小鸾在一旁，不冷不热地说道：“我师父的毒术，即便是真的将那些药材寻到，也不过稍稍阻隔毒性发作，这老头倒托大得很，自以为寻些普通替换，便要解我师父的毒，真是自不量力。”
老病鬼细长好似鸡爪似的指头噼里啪啦地打着算盘，眯起那两条眯缝眼，口中喃喃念叨：“别急别急，要我替你们寻些替换的药，可不是自不量力，你们还得付我银子呢，我轻易可是不愿出镇上山，这几日毒虫极多，不知是什么腌臜东西跑到咱这地界上了。”
这些时日，自然便是凝仙教众踏足江淮，有威慑中原武林之心，凝仙教既已毒术见长，自然随身携带极是厉害的毒虫毒蛊，而那西南疆域之中的毒虫自然猛烈胜过自然之物，早将方圆其他虫豸尽皆赶至他处。
这老病鬼口中不咸不淡地说是腌臜东西找上门，虽看似无心，但在叶小鸾听来，却是实打实地讽刺凝仙教众，她心中一团火起，正要发作，却想到自己早已叛门出教，何必与眼前老儿争辩，当即也只是轻轻一哼，并不多言，只是看着徐厌和那个老奸商砍价砍得各自面红耳赤。
吵了多时，这才将价款定了下来，饶是徐厌牙尖嘴利，终究还是有求于人，被这老奸商定了个五两银子的出诊费，叶小鸾笑着说道：“你平时那机灵劲儿呢？怎么今天倒和一个药铺老头谈不拢？”
徐厌虎着脸，一言不发地走出药铺。
那老奸商收了银子，倒也麻利，轻轻快快地便引着两人出了镇西北口，登上一座土丘。
这座土丘虽离镇极近，但地处背阴，故而山丘上少林木而多荒草，少有人至。
老奸商一路上心情极佳，哼着小曲儿，左摘一朵花，又捻一株藤，看着全是毫无用处的自然之物，哪里有药材的长相。
叶小鸾存心看徐厌出糗，只是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少年脸色越来越臭，觉得饶有趣味。
“我说，老大夫，”徐厌紧赶慢赶地来到奸商身边，没好气地说道，“你是采药还是野游来的？等你玩够了，我家里病人都给毒死了。”
那老奸商一边哼曲儿，一边又从一块怪石上，敲下一块，扔到徐厌身后的药篓里，分明是一副捡破烂的架势，他挥了挥，示意徐厌近前。
“你身上不也中了曲鸣珂三针奇毒，你都没事，北冥剑宗那些人，吃些苦头，是他们活该。”
老奸商说罢，好似讲了个无趣的笑话一般，又自顾自地朝山上走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