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看我一波狐假虎威
“什么?!”
曹鲁功拍案而起,怒道:“这小子,分明是胡言乱语,作践老夫!这世上,哪里有他所说药方?!更不曾听闻什么前辈高人亲自制作才有神效的说法!”
百里尚空似笑非笑地摆了摆手,说道:“曹师弟既然认定徐少侠是胡言乱语,又何必恼怒?即便是孩童玩笑,也不妨一听,兴许便有咱们不曾听过的民间土方可用。”
徐厌大点其头,斜着眼睛等着曹鲁功,语重心长地说道:“正是了!这马尿嘛,清热化痰,祛湿消毒,可是大大的良药,只是腥臊难闻,故而所知之人不多。”
曹鲁功咬着后槽牙,恶狠狠地道:“好,那我且问你,马粪丸子又是什么道理?”
徐厌一对眼睛瞪得老大,闪着天真的光芒,大声说道:“您是前辈,难道不曾听过?马粪又名百草堂,这老马平日里,就是吃草,却也少不得生病,又没人给治,它们自然而然寻些山野草药为食,故而日子长久,寻药也就成了自然,你们自北方过来,一路上老马不知已积累了多少奇珍异草,只是你们不知道而已,此刻才是马粪最有药效的时候。”
他言之凿凿,说得极是自信,曹鲁功只是气得脸色涨红,又说道:“既然如此,为何还要我亲自去搓,为何百里师兄他们不能去?”
徐厌皱了皱眉,似乎带了些不耐烦的神色,说道:“啧啧,这位老伯怎么什么都要问得细碎?你不是那小寸劲玩得飞起吗?我且问你,捣药是需要他们大开大合乒乒乓乓地干,还是在药罐子里,寸余大小的地方点滴去做?”
苏子由忽然接口说道:“那自然是曹师弟的寸劲擒拿手法最是合用,我等若是出手,怕是一不小心倒弄坏了药材。”
百里尚空也点了点头:“确是如此,纵观宗门之中,寸劲力道拿捏得最是精准的,怕是无人能出曹师弟之右了。”
徐厌重重点头:“正是这道理!这位曹老伯刚才口口声声都是为宗门计,如今到了亲身搓粪啊不是,亲身制药的时候,事关北冥剑宗弟子生命,弟子生命关乎宗门命数,如此重大,系于曹大长老一人之身,可当真是宗门楷模,武道道德先锋,想来,决然也不会推脱。”
这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将曹鲁功越捧越高,徐厌说得眉飞色舞,几句话将他摆在宗门存续、荣辱传承的位置上,曹鲁功一句话也插不上,看着三人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几乎要将后槽牙咬得粉碎,只得朝着一旁的李林风,投去求助的目光。
李林风这才缓缓说道:“这位小徐少侠,言之凿凿,似乎极是知晓医理。”
徐厌一副贫嘴的市井之徒的模样接话说道:“啊不敢当,只是略懂一二。”
李林风淡然说道:“既然医理精深,李某人倒想问问,这马粪马尿的方子,不知是哪一位医道高人给的方子?”
“谁给的?”徐厌愣了一愣,旋即又摇头晃脑、故作玄虚地道,“啊自然是民间土方,那这方子不知救了多少人命了都。”
李林风冷笑一声:“民间土方,真假未知,岂能便让宗门长老去做这污秽之事?只凭小徐少侠随口一句玩笑?怕是过于轻信了外人,百里师弟平日里那般严谨,连我墨堂弟子的话,都存三分疑虑,今日怎的对这位少侠如此耳提面命?”
还不等百里尚空说话,徐厌连忙站了起来,口中阴阳怪气地说道:“民间土方,难道就不顶用了不成?宗门长老为了宗门弟子,怎就做不得污秽之事?入门早些,莫非就比寻常弟子的命贵上了几个烧饼钱?手里是攥着金还是捏着银?和不得马尿,捏不得马粪?”
一番话讲罢,李林风也为之一窒,他方才所说,原本句句隐晦两堂明争暗斗,指责百里尚空信外人却不信自家弟子,却谁能想到,徐厌全然不按套路出牌,直接抢过话头,一顿夹枪带棒,反扣了个不爱惜宗门弟子的帽子在头上,李林风心头登时便已有怒意。
“少侠词色锋利,倒真是江南小儿与人斗嘴的路数!只是我北冥剑宗立派少说数百年,医道高人也见了不少,奇怪的土方,也多所听闻,但今日却是闻所未闻,少侠若说不出医方何来,怕是没法让我宗门十数弟子的性命,系在什么马粪丸子上!”
徐厌紧闭双眼,似乎用力回想了许久,忽然面露喜色,说道:“你确要知晓,是哪位医道高人的方子?是不是?”
李林风笑道:“若是寻常民间庸医,可不顶用,非得是江淮名医,方才可行。”
苏子由却忽然接话说道:“李师兄的条件倒是越开越多,民间土方可不就是寻常大夫的特殊之法?若是名医药方,岂不是天下皆知?还算得上什么土方?”
李林风斜睨了一眼徐厌,神色之中净是不屑,说道:“若是他随口编个什么名字,便说是医方,岂不是和没说一样?总要有个凭证!”
苏子由冷冷一哼,说道:“李师兄在一个药方出处重重设阻,但方才争抢主导之位倒是雷厉风行,倒不知在师兄心中,是宗门弟子性命重要,还是一个主导之位来得沉重?”
李林风怒色冲犯,猛地一拍桌案,力道之沉,竟将那楠木案条整段拍得粉碎,立时起身,说道:“苏子由,我敬你资历,才对你容忍一二,这小子今日若说不出个一二三,别说这药方不纳,这小子也要细细盘查,连你二人,我看也有通敌之嫌!”
曹鲁功眼珠子一转,也跟着势头起了身:“正是这个理,凭什么要我去干那脏活!非得要这小子说出个道理!”
“可曾听闻,武道七绝之一,暗魁星司,邱墟之名!”
眼看双方剑拔弩张,徐厌趁机又在桌上偷吃了一块酱牛肉,这才懒洋洋地大声说道。
其实,这名字他也是当夜听剑宗弟子巡夜闲谈,这才听了个仔细,方才闭目回想,便是为了想起这一个名号出来。
他心中猜测,既然北冥剑宗将杀害墨长老的嫌犯,缩小到曲鸣珂与这位邱墟之一,想必此人在江湖上名望不低,既然会下毒,也必然会解毒。
但他却不曾想,他这一声说罢,双方原本吵得面红耳赤,却忽然听了嘴,齐刷刷地将头转了过来,全是一副不可思议的神色,望着这个少年。
“坏了,不会说错话了吧”
徐厌气定神闲地坐在原位,但心里打鼓几乎要如同闷雷一般。
“怎么每一步都是闭卷考试啊,这没个胡蒙瞎猜的天赋,哪里熬得过去呦”
他心里忐忑不安,但却装作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样,也不再多说,为的便是怕自己说多错多。
但百里尚空却满脸震惊地快步走了过来,一把拉住徐厌,低声问道:“徐少侠,你方才说的,可是真的?这药方是邱墟邱老前辈告诉你的?”
徐厌眼珠子也滴溜溜地转了转,大大咧咧地说道:“啊是啊,就是邱老前辈说的,老前辈说啦,这北冥剑宗啊,自己糟了灾祸不说,还将老夫怀疑了个遍,真是该死!本该用自家的奇毒,将这些崽子全数毒死!但终归上了年岁,于心不忍,这才教给我这独一无二的药方。”
他一边说着,一边暗暗打量众人神色,只见众人从初时的震惊、质疑,再到面面相觑,似是面露愧色,心中这才踏实:“果然,我真的有胡蒙瞎猜的天赋,邱老前辈勿怪勿怪,到了这份上,借您老威名一用阿弥陀佛无量天尊”
百里尚空闻言,果然一阵欢喜,连连笑道:“却不曾想,是当年七绝之一的前辈高人暗中指点,既然如此,徐少侠此前所中的三根毒针也是邱老前辈用这药方医好的?”
“我?”徐厌撇了撇嘴,“我是天生神力啊,中了毒还用治?笑话。”
百里尚空心中暗暗想着:“若他真与邱墟老前辈相识,那也说得通了,那位老前辈算是毒术一途山尖儿上的人物了,他坐下的弟子,得了他真传,当真练出了百毒不侵的功夫,倒也算不得奇怪”
他心中自然欢喜得紧,此前只道徐厌是刻意要墨堂长老难堪,如今听闻这药方竟是出自邱墟之手,当时心中更加踏实。
但李林风和曹鲁功二人听来却是心凉半截。
李林风长叹了一口气,又说道:“你说是邱老前辈的方子,可有凭证?”
徐厌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没有,你爱信不信,不信老子还不伺候了,这便去回老前辈的话,就说北冥剑宗墨堂长老不信药方,让他老人家自己看着处置罢了!”
李林风连忙起身,赔笑着道:“这是何必,徐少侠也身中毒针,既然无恙,足以说明邱老前辈医术超然,我们此前也是一时糊涂,本无意怀疑前辈,只是将世间用毒高手一一列举,邱老前辈的毒术,自然是要列在第一席的。”
徐厌啐了一口,怒道:“邱墟前辈听说你们将他和曲鸣珂列在一起,可着实恼怒!你们既然信了这方子,还不日夜前去赶工,你们先做好一丸,先叫曹长老尝上一尝,若是合用,再赶工出来余下部分。”
曹鲁功脸色一白,也满脸堆笑,说道:“这这倒不必了吧在下又没中毒”
徐厌一边往纸包里添着桌上菜肴,一边信口雌黄地随意说道:“邱前辈说了,他给你下了点不一样的毒,药方也是这丸子,你不吃自然随你,只是可怜了邱前辈苦心研制的好药。”
一听这话,四大长老各自一凛,李林风也不自觉地离曹鲁功远了些许。
而曹鲁功更是脸色白似宣纸,忙不迭地说道:“多谢少侠告知,在下这就亲自去马厩取药,制出一丸先让少侠看看品质。”
说罢,曹鲁功一溜烟地便冲出了大帐,只听得帐外一声凄厉焦急的喊声渐行渐远。
“快去马厩,给我拿个勺”
徐厌揣着那一包酱肉,蹦蹦跳跳地出了大帐,只见中午已到,日头颇足,映照得林间碧光闪闪,极是宁静。
他正行走间,却忽然感到肩上本人轻轻一拍,回身一看,正是叶小鸾那如玉容颜,正对着自己暖暖微笑。
“臭小子,你倒这能胡说八道,连北冥剑宗四大长老都给你绕进去,能让曹鲁功心甘情愿吃那脏东西,江湖之上,你怕是第一人了!”
徐厌脸色微微一红,说道:“没办法啊,若是他们这会争成一团,你师父杀过来,咱们还是一个逃命的路数,不如给他们找点事做。”
叶小鸾嫣然一笑,她自然早已醒转,蹑手蹑脚地跟到帐外偷听,却将徐厌左右逢源、信口开河的过程听了个完整,数次都憋住笑意,这才没发出声音。
“不过嘛,也多亏了你,居然知道武道七绝之一的邱墟,若不是将这位的名号亮出来,想唬住这四位,可真不好办,北冥剑宗啊那可是,连我师父都要礼让三分。”
徐厌满脸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道:“其实就是听旁人闲谈时记下的,却不知这般好用。”
“你还蛮聪明的嘛!”叶小鸾笑着点了点徐厌额头,少女开怀的笑靥在林间的微风旭日之下,显得静美、温婉,“若不是你这一路帮我,我怕是早就不在啦,说起来,还真是要谢谢你。”
徐厌看着她的笑容,自己也不知不觉地笑了起来:“哪里,你不再点我穴位,我就美得很了。”
他这话一出,二人便想起当初临江城初次相逢之事,虽也不过十日光景,但世殊时异,谁能想到,如今二人互相搀扶,自一开始的相互算计,到了今日,竟也渐渐信赖。
叶小鸾忽然秀眉微蹙,略带愁容地说道:“可这个脏方子,终究是你胡扯的,若是没有药效,他们可饶不了你。”
徐厌点了点头:“这个简单,我已和百里长老说过了,那方子除了马粪丸子之外,还需有秘药辅佐,我告诉他们,我要去镇上采买,他们已给了我三百两银票。”
他眉飞色舞地将那一张雪白银票拿在手中晃了晃。
叶小鸾笑道:“你可真是贼不走空,拿了这银子,你又要怎么做?”
徐厌望着树林穹顶,思索了片刻,说道:“自然先试着到镇上找找大夫,看看你师父的毒针,有没有化解的法子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