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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姐妹情深,天命有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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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人巷中。

    一股浓浓恶臭,伴着一团碧绿色的火焰,发出“噼啪”轻响,这是血肉燃烧、油脂沸腾的声音。

    这团绿火,明明灭灭,似虚还实,却燃得异常迅猛,映得蓝氏面庞也翠似宝玉一般。

    而地上那几个护院尸体,此刻横七竖八地摞在一处,荧荧绿焰正如同一只饥饿到了极点的幽冥异兽,将他们的身躯吞入腹中。

    谁能想到,这几人,片刻之前,还将徐厌摁在地上殴打,而此刻,却化作焦尸,绿焰焚身。

    绿火诡异凶悍到了极点,虽不过星星点点,却可怖至极,人体遇之则焦,化作飞灰,再不见半点痕迹,连焚尸浓烟,都消散得极是迅速,显然绿焰之中,暗含剧毒,若要操纵此火,绝非易事。

    不过一炷香过去,地上只剩下几缕灰白,和空气中一股淡淡药香。

    蓝氏面庞之上,仍是不见半分神情,木然地看着数条性命在烈火中化为乌有。

    “师姊,多少年过去了,小妹还能再见一见这碧磷粉,当真是三生有幸。”

    那声音自身后传来,蓝氏倒也不转身,只听得那声音和缓温柔,清冷干脆。

    蓝氏淡淡说道:“多年不见了,你这喜欢在人背后说话的习惯还是不改啊。”

    那声音满含笑意,听来悠扬悦耳:“姊姊多年不曾出手了,怎的今日却施用起了碧磷粉来?”

    蓝氏斜眸望了望那一丛灰白,说道:“你怎知我多年不曾出手?”

    “啧啧啧,”那声音似乎十分惋惜,“姊姊可是小瞧了我这做妹妹打探消息的本事,若是师姊出手,江湖必定震动,哪里只是区区几条性命?只是可惜了好好的碧磷粉,用在这几个腌臜东西身上,当真暴殄天物。”

    那话语听来婉转娇媚,但所说话语,却透着一股狠毒煞气。

    蓝氏既不回身,也不露丝毫情绪,仍是一如往常那般凉薄:“你性子变了许多,这一次到临江城,莫要长久。”

    来人莞尔一笑,淡然说道:“既然姊姊气不顺,我此次来,便来替姊姊出气,好不好?”

    蓝氏冷然说道:“以你如今功力,要做什么,自然随你喜欢,但若是要为我做什么,却大可不必,你来到中原,要杀谁便杀,但这城中百姓,多数无辜,何必殃及池鱼?你若要摘了谁的顶盖天灵,摘了便是。”

    那人学着蓝氏的语气,像模像样地重复着,好像重复着可笑的笑话:“‘城中百姓,多数无辜,何必殃及池鱼’,哈哈哈哈哈哈”

    那笑声好似银铃,又似剔透寒冰一般清澈。

    “多年不见,不成想,姊姊成了活菩萨啦,峨眉金顶上,可该有姊姊一尊泥塑才是。当年咱们姊妹两个,奉了师父之命,联手毒尽鬼方国十城之地,还多亏了姊姊那‘接引七神散’的妙用,否则怎能在三日内,拿下十城之地,上万条性命?妹妹多年来,苦习不辍,始终追随姊姊步伐,这一次原想着也教姊姊指点一二呢。”

    蓝氏闻听此言,面色勃然而变,转过身子,厉声说道:“罢了,这城中人,你要杀便杀吧,但接引七神散,却绝不可用!”

    “姊姊多年不见,眼眸仍似当年一般好看呢,只是却少了许多当年果决风姿,当年姊姊带着妹妹我周游南疆时,可不是这般妇人之仁,这十几年来,姊姊才是真的变了性子。”

    那声音听来虽极动听,却也似乎并非少女嗓音,但话语之中轻佻戏谑之意,却十分明显。

    “姊姊你方才说了,我要做什么,全都随我喜欢,这话确是不假,小妹我这一遭来到中原,临江城可是头一停,你若要阻拦,妹妹今日倒有心看看,多年过去,妹妹到底还差姊姊多少修为?”

    话到末尾,音韵如锋,已显杀机。

    蓝氏双眉微蹙,轻愁薄绪轻叹一声,幽怨至极。

    “你不是不知,我一身功夫早已自行废去,何必再要我难堪?如今我不过是城中一个绣娘罢了,早已不是你的对手,只是我这当姊姊求你一次,我的儿子还在城里,你若用接引七神散,我只怕伤了他性命。”

    发声之人“咦”了一声,好似极是意外:“你对你那儿子那般厌憎,怎的,还会恐伤他性命么?我将他药死,姊姊你岂不是广阔天地,随意周游?少了这小祸害拖你后腿,以师姊的天资,还怕一身功夫练不回来么?”

    蓝氏多年来冰冷寡淡的面庞上,此刻才微微透出几丝不安,连身躯都微微颤抖了一下。

    她缓缓回眸,呼吸颇见散乱,杏目之中,已是氤氲含泪,兀自带着三分怒气,泪珠成串地流淌下来,当真是嗔怒含怨,我见犹怜。

    “自你入门以来,我不曾有求于你,今日唯有一事,便是万万不要害我孩子。”

    蓝氏泪眼婆娑,哪还有徐厌面前半分冷漠模样。

    “妹妹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但多年来总有不解,便是这孩子的父亲究竟何人?莫非当真如旁人猜测那般,竟是你与上官长松所生?”

    蓝氏踌躇片刻,摇了摇头。

    那女子听罢,也似乎心情一畅,声音也高亢几分:“果然如此!果然如此!我还想着,以师姊之惊才绝艳,怎会看得上那废物!更不会因那废物便离开南疆,离开宗门,离开众姊妹!”

    蓝氏话语带颤,只是低声说道:“你要知道什么,我日后可逐一告知,但只一求,便是莫要伤我骨肉。”

    只见一道高挑、丰腴的身影,自那一片阴影之中,缓缓走了出来,只是日头毒辣,却看不清她面容。

    “你既然如此护他,又为何给他起了个‘厌’字为名?何以与他如此冷漠?”

    蓝氏踌躇许久,纤瘦的身躯此刻竟也微微颤抖起来。

    “罢啦,妹妹我自小就最是不喜欢为难师姊,姊姊不愿说,我也绝不勉强,想必是那孩子当真惹人厌弃,是个天生的贱种坏痞,接引七神散有大方四十九种,小方九十八种,妹妹这次没这么麻烦,刚巧精挑细选了七种宝贝,都是自师祖一辈便开始血饲的好东西,从南疆带了来,可是千难万难,这次啊,定要给我那大侄子,好好试上一试。”

    蓝氏玉面生寒,话语之中,薄有颤色:“自祖师一辈血饲而成的七位‘圣物’,你竟带出了南疆这七样东西,咱们姊妹曾发过毒誓,不可放出,不可施用,你如今”

    而身后女子,则是一副满不在乎的语气,似乎还犹带几分狠毒:“自从师姊你离我而去,妹妹心中,便不再尊奉世间任何规矩,连师姊你都会离开,这世间,还有什么可信?还有什么可怜?还有什么可以依靠?”

    “至于徐厌那个娃娃说起来还该喊我一声姨娘他既然是师姊的儿子,想来当比旁人,更耐毒一些吧?”

    蓝氏银牙紧咬,俏面含肃,但沉凝片刻,终究下定决心,说道:“你要听便听了去,我之所以对这娃娃始终冷漠,便是因当年孩子落生,周老先生曾找到了我,为这孩子,卜了一卦天命之数”

    此话方毕,那女子立时说道:“莫非是周六壬?”

    蓝氏言道:“正是天命算盘周六壬。”

    女子呼吸略微急促了几下,但又旋即归复平静。

    江湖之中,谁人不知,天命算盘周六壬。

    说起此人,虽不会半分功夫,但在江湖之中,却声名赫赫了几近百年。

    此人行列江湖玄虚榜榜首,号称可观往生相、知后生向,天命推演,判格改命,皆不过弹指,手持一副缺颗算珠的破烂算盘,好似奸商一般敲打命格命数,却万不失一,比那准时索命的阎王小鬼,更是精准。

    而若要寻他算上一卦,那不仅仅是通天高的价码,还需与他有一面之缘,方有可能。

    如此人物,自数十年前,便已行列那怪诞玄妙的《玄虚榜》榜首之位,自此之后,更无旁人曾对他有过撼动。

    而至于此榜如何怪诞,如何玄妙,那便是另一宗故事了。

    总而言之,人间有千千万万人,便有千千万万般命格。

    而周六壬却好似于命格万千之中,抽丝剥茧,信手而定,精准无比,乃江湖第一神相,论及摆卦占卜之学,怕是连武当山里那些黄冠老道,都比不了这江湖术士。

    甚至曾有人说,这位周老先生,从学艺的根儿上探寻,便是玄门祖师座下的一位离经叛道的弟子,摒弃武道传承,专门承袭道门老祖起家之初所学的占卜之学,这才有了这通天之道。

    也曾有人说,此人天命所归,不惧天道,才敢如此泄露天机。

    更有人说,人界千载以来,再不曾有人得以开天门,升天衢,证天道,便是因这老家伙,泄露天机太重,从而反噬人间,使得天人相绝,天门不开。

    种种所说,不尽相同,但无论是赞他半步天人的,还是毁他妄议天道的,没有一个不巴望着这位老神仙,能为自己改个天命眷顾的命格。

    谁人不知,只得天命稍加眷顾,登临绝顶,还是开疆拓土,都不过是小意思。

    但此人行踪飘忽,极难寻访,传闻四大剑宗的剑道宗匠,聚集门下精锐弟子,穷半生光阴,欲得一卦定剑道气运,想要重列兵器排名,却都不曾寻到这老儿一点踪迹。

    那女子冷笑道:“笑话,周六壬闲云野鹤,全无所踪,当年师父也曾探寻过此人踪迹,若是连咱们凝仙教都找不到的人,怕是早已死了都说不定。”

    蓝氏摇头说道:“周六壬有步一知三之能,寻到或寻不到,全看他愿不愿与你相见,任你是剑道宗匠还是武评榜首,在他看来,不过芸芸众生,最多也不过是稍得天命眷顾而已,我当年也是机缘巧合,才与他结识,或者说,是他有意找到了我。”

    身后女子停顿片刻,似乎想到了什么极重要的事,立时说道。

    “不对,不对。据传周六壬不入仙门,先知天道,天缘极深极厚,从来不惧泄露天机,才能博通万般命格,但他在六十岁后,便多了一个规矩,便是非大异命盘不直言讲明,你的儿子若能得周六壬讲明命格原委,必定是命中大非寻常。”

    蓝氏泪痕渐干,凄苦一笑:“当年周老先生占得一卦,得知有一大异命格临凡,此命格之异,周老先生也一言难尽,这才找到了我,而当时,我腹中已怀了厌儿。”

    那女子闻言,眸子之中,神色渐冷,沉声说道:“想来这绝世命格,竟是被师姊的儿子占住了?”

    蓝氏既未承认,亦未否认,只是低声言道:“先生说,此命格前未有之,非常人体魄可尽揽,故而周老先生只留下了八字批言,要我静候时机,等待他再指示机宜。却没想到十几年过去,周老先生竟绝迹江湖,不知所踪。”

    女子顿了片刻,沉声问道:“哪八个字?”

    蓝氏缓缓抬起眼眸,含义未明地说道:“日月同天,盈而不久。”

    那女子眉眼刁钻,像是一对锋锐兵刃,咄咄逼人地继续问道:“这八字可有什么说法?”

    蓝氏无奈地微笑言道:“我已告诉你了,周老先生自己也未曾得见,只是对我说,要得长久,需弃亲缘。”

    那女子默然许久,忽然说道:“如此看来,师姊种种厌恶,竟都是假的,为自家孩儿不受命格牵绊师姊啊师姊,与你相识多年,还不曾见你为哪个人这般上心!”

    女子此刻虽笑意如旧,但瞳孔之中,却闪过一丝哀怨落寞。

    蓝氏摇了摇头,此刻面容苍白得几乎不见半分血色。

    “可你还是来了,若你大开杀戒,别说我的孩子,便是城中万余口人,谁能独活?想来周六壬解厄手段,终究难窥天道。”

    身后女子语调转冷,虽仍婉转动听,但话语之下,却似腾起阵阵杀意:“周六壬享誉在外几近百年光景,岂是徒有虚名?你儿子既然命格大异,倒不知,能否死里求生?”

    蓝氏不接她话,只是冷冷对道:“你要如何才能放过我的儿子?”

    那女子闻言之后,话语之中,杀意瞬消,反而露出几许笑意:“只要师姊允我一事。”

    “可保我儿无恙?”

    “可保他活着走出临江死地。”

    蓝氏动身走到那娇美女子身前,静静地注视着这位十数年不再谋面的师妹,遥想当年,姊妹二人还是亲密无间,周游绝岭峭壁,南疆十万大山,谁人不知这对姊妹最是飒爽。

    当年的自己,风华绝代,是门派之中,仅次于创派祖师惠青昙的惊艳之才。

    而眼前的师妹,还是那个怯生生、小心翼翼躲在自己身后的姑娘。

    眉眼如故,娇态似初,但地位陡然,脾性颠倒,全不似当年时光。

    蓝氏与曲鸣珂相视许久,才说道:“鸣珂,如何不愿放过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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