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在你骗我之前,请先让我骗你
上官长松独自坐于大堂,午后日头倾斜,已起了些溽热暑气,唯有正厅之中主座,仍隐在阴影之下。
这座偌大宅院,亦如临江古城一般,历经沧桑风雨,自炎汉一朝,而至于大魏,到了今日,风尘仆仆,整体古旧简洁,极是疏阔宽广,上官长松多年经营下来,虽绝无半分奢华匠气,却也算得上风韵独具,落落大方。
门口那对雄武石狮自不必说,单是这入门之后一面偌大青石影壁,便极是考究,乃是临江江水之中一块百年原石,古拙浑然,苍碧深沉。
上官长松又请了江淮名家镌刻一副怪石迎江图于其上,气势极是浑厚,便有一副为江淮万家挺身无惧波涛之意。
自他当年迎娶江氏千金之后,便即顺理成章地成为了这临江城的一城之主,至今,竟已过了数十载。
辗转多年,而至今日。
斯人已逝,徒留枯木。
上官长松双目空洞洞地,似是思索,又似眺望,良久之后,才淡淡开口问道:“青遥可送出城了?”
身后的黑影之中,走出一道佝偻身影。
江富的脚步微微停顿了一下,说道:“小人已看着少爷的马车出了城去,如此算来,当已出了近郊地界。”
他顿了顿,语气像是宽慰一般说道:“老爷如今洞幽察微,方才小人进门时步子极轻,竟也听得分明,想来功力又有进境。”
上官长松听闻,并无半点喜色,反而重重一叹,说道:“大敌当前,这小小进境,实在是不值一哂,去岁,曲鸣珂血洗凤湘镖局,凤湘镖局何等家底,单其章老前辈已是三品巅峰的身手,论武艺修为绝不在我之下,镖局之中,达到三品水准的便有十一位镖师,最终竟无一人生还,我自问到了今日,也未必强得过单老当家,府中除了你我,怕是再无半点拿得出手的战力,教我如何不急。”
江富眉眼低垂,默然不语,缓缓说道:“城主今日,将大少爷驱离城中,当时老朽便已看得分明,老爷有心保少爷一命,只是少爷心高气傲,暂时看不明白,反而怕是要怪罪老爷。”
提到自己这个眼高于顶的儿子,上官长松双眉紧锁,心中数不尽的愁事。
“那孩子眼高手低,资质却远配不上他那高昂心志,如此下去,留在城中,是十死无生,唯有送出城去,方才有一线生机,我今日所为,与葛戾所言,其实并无二致,实在是无可奈何,枉我整日论及江湖道义,但屠刀悬颈,却仍是做不到知行合一”
若非朝夕之祸,谁又愿意将毕生所得,传于一个府中下人?
江富脸上沟壑纵横,早些年也颇些功夫傍身,只是多年市侩,早丢了那份武人风采,至于年轻时赖以生存的暗器功夫,也早被他藏在身后,几不外露。
“老爷出此下策,是为护少爷周全,便是小姐还在世,也必与您一同信念……”
江富弓着身子,但话语却明显地停顿了一刻,似乎忖度着尺度,小心又谨慎地说道,“何况,徐厌那个孩子的身世……死在凝仙教手中,倒也算是……”
上官长松端起茶盏,轻轻饮了一口,扣碗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响动。
江富知趣地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这一刻,江富心中,也隐隐生惧。
他平日里替上官长松接收许多凝仙教与曲鸣珂的消息情报,对此教此人,甚为了解,深知曲鸣珂此人功夫超绝,行事酷烈狠毒,江富如今垂然见老,却惹下这样一尊煞神,岂能不怕?
但他仍是压下惧意,说道:“城主今日所为,实是无奈,徐厌那小子虽然冤枉,但他娘俩半生孤苦,临死之时,落个半日富贵,也算有所补偿。”
上官长松面露不忍神色,低声说道:“我这一生,亏欠他俩太多,若非我当年许诺,今日的她,又何至于沦落如此窘境?偏她性子如此倔强,既不肯离去,也不受我资助,今日倒还需她们母子替我上官家挡下血劫大难。”
他话音未尽,却忽然听得房檐处传来几声轻响,上官长松面色一凛,登时立身而起,他此刻神经紧绷至极,稍有异动,便是气力尽起,他身影一晃,气劲四旋,竟将身后木椅整个扬起飞出。
江富原本躬身下拜,忽然间只见袍袖一扬,袖中登时闪出两点银光,明晃晃地径直朝着屋顶灰瓦打了去。
快似流星!
只听哀鸣啾啾,两只飞鸟应声僵直摔落而亡,飞鸟额中,端端正正地插着一柄细长袖箭。
江富哂笑一声,眼中不见半分光华,又复那弯腰驼背的佝偻模样,笑道:“看来是咱们太紧张啦。”
上官长松凝望了他几眼,说道:“也耽误了你这许多年这一手暗器功夫,可惜了……”
江富俯身一拜,说道:“老爷哪里的话,我自当年小姐亡故后,便已再无处可去,老爷留我多年,江富感念甚深,到了今日,只有和临江城共进退,岂有耽误一说?”
他二人低声言说,却再不曾发现,那屋檐顶上,叶小鸾已是吓得满脸惨白。
原来方才那两道袖箭,劲力竟是极强,直透屋瓦房梁,紧贴着自己腰际,打中身侧飞鸟,若是再偏半寸,当真便要连着自己一同打透。
她吐了吐舌头,说道:“那老头子暗器功夫好生厉害!要不是本姑娘这一掐的细腰,可不就被他打中了,臭小子,你说是不是?”
徐厌却在一旁一脸幸灾乐祸:“昨天好像活阎王一样,今天一看,还不如上官家一个整日啰里啰嗦的老管家。”
叶小鸾冷冷一笑,反唇相讥道:“我学艺不精,性命总还保得住,但你可不一样,他们拿你这倒霉球当个肉盾来用,就你这小身板,能抗几刀几掌?”
徐厌蹲在一旁,脸色复杂,想到自己果然成了这天字第一号的背锅侠,心中怎能不恼,只是恨恨说道:“别说我压根瞧不上他家这点破烂玩意,便是诚心请我,还得磕一十八个响头,今日真拿我们娘俩当白痴了!”
要不是房顶太高,他早就蹦下去理论了。
叶小鸾轻声细语地说道:“上官长松这计策也真亏他想得出来,知道得罪了高人,提前将他儿子送走,再随随便便认个内门弟子,今夜将你往江湖同僚面前一引,你便成了众矢之的,这竹影剑诀你顶多看上几眼,便死得透透的,他家的本事最后还要留给他亲儿子,你们娘俩,可就成了替罪羊了,虚名和实利,人家计算得明明白白的,不愧是一城之主,拿得起放得下。”
说着,叶小鸾口中“啧啧”叹气,似乎惋惜至极。
而徐厌看着她一副哀婉幽怨的模样,倒也不恼,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转,心中暗暗思索:“这小妮子,句句引我恼怒,想必也是有些盘算在心里的,我若不和她斗斗心眼子,难道做个牵线木偶,由得你摆弄不成?”
于是徐厌换做一副低眉顺眼的窝囊神色,吞吞吐吐地说道:“城主大人待我何等优厚,能为城主一家捐躯,可不就是我们这些做下人的福分么……”
叶小鸾正摆着一副可惜可叹的样子,听他一番话语,登时凤目圆瞪,黛眉紧肃,连语调都急了几分。
“你这小子!看着可没昨夜机灵了!他要你死,你便死?你的命再贱也别教上官家占了便宜去啊!”
徐厌心中一阵好笑:“不叫他家占了便宜,让你赚了去也是不值。”
但他自幼狡狯多计,眼见着叶小鸾气恼,心中反而生出几分玩性,便仍是故作愚鲁,傻乎乎地说道:“我本就贱命一条,临死得了这么多好处,已是天大的福分了……”
叶小鸾被他气得直翻白眼,只觉得烂泥扶不上墙,一把拎起他胸口衣衫,纵身便又履着屋脊,跳回房内。
徐厌被她轻轻一提,便拿在手中,却不知眼前如此盈盈纤瘦的女子,手中竟有这般气力。
二人顺着窗户回到房间,叶小鸾抢在前头,淡然说道:“你若有心活命,便听我调遣,我可保你不死,若你打定主意为上官家死去,倒也轻巧,与其被曲鸣珂拿了去,还不如此刻我便先将你杀了,反正天下间的蠢货,杀一个少一个,原也痛快。”
说着,少女脸上又复浮现出昨夜那般生杀予夺,弹指一瞬的冰寒样貌出来,探手便朝着腰间那柄蛇皮短剑摸了去。
徐厌却仍是呆在原地,不闪不避,只见叶小鸾手中带出一抹碧绿绽青的锋锐光华,化作一道弧线,堪堪停在徐厌脖颈之侧,相距不过寸余。
正是她昨夜腰间那一柄青蛇皮鞘中的短剑。
徐厌已能感到,那短剑剑刃的丝丝寒意,想来此剑锋锐,也绝非凡品。
叶小鸾横剑在手,冷冷说道:“你果真不怕?打定主意为上官家做个枉死鬼?”
徐厌憨憨一笑,那模样连自己都觉得有些蠢过了头。
但他心头却是明白得很,若是自己对眼前这婆娘全然无用,早就被她当胸戳个窟窿,哪里还有如今苦口婆心地劝慰呢?
方才短剑停在分毫,绝非是叶小鸾善心大起。
徐厌心中反而多了几分底气:“小妮子,我非得把你心中计划给骗出来不可。”
叶小鸾长叹一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果然便将手中短剑放了下来,她也不知,昨夜还深谙市侩人情口若悬河的小混蛋,怎的今日成了个脑筋打结的夯货。
少女轻轻叹气,又将短剑收归鞘内,好言好语地说道:“好弟弟,你且听我说,你这条命,若是打定不要了,也绝不可卖给上官家啊!”
徐厌脑中迅速思索,面色却痴呆如故,摇了摇头。
叶小鸾忍住扇他嘴巴的冲动,继续说道,只是心中不自觉地便冒出“对牛弹琴”四个大字。
“你若是走了上官家给你安排的路子,便要被将你献给曲鸣珂了,试问江湖之中,谁人不怕那女魔头的手段呢?若是她放出一二十种毒物咬你,先将你咬得遍体鳞伤,再将你的伤口撒上蜜糖,引来血蚁啃噬,将你咬得又痛又麻,皮肉溃烂,还求死不得,那是何等痛苦?”
徐厌听了,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
叶小鸾又道:“可若听我的,便不同啦,你与我一同出城,只需你将这竹影剑诀的秘传告知于我,便算帮了本姑娘大忙,本姑娘可一向恩怨分明,我必不亏待于你。”
说着,便将手中那古旧剑谱拿出来晃了晃。
徐厌心中将此事转了转,傻乎乎地笑道:“仙姑可真有意思,这本小册子我拿到手中,才看了几眼?哪里知晓剑谱之中的秘密?”
他这话说得憨傻至极,全无昨夜那看人下菜碟的机灵劲。
叶小鸾长出了一口气,耐着性子说道:“你此刻定然不知,但上官长松既然要收你为弟子,必定要将这门功夫心法关窍告知于你,你记下了,便随我走,再复述给我,便可活命,明白了吗?”
徐厌心下笑道:“小妮子,总算给我抓住你狐狸尾巴,原来要的是剑谱心法,争来争去,还是为武功而来,看来这学武要招致杀身之祸,还有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可真不是个好事啊……”
在这样的终末乱世,外患扣边,江湖内乱,放眼天下,竟无一处净土,而在这纷乱世间,似乎学了一门精深武学,便算有了立命根本,但却也成了旁人眼中靶子。
按照徐厌的话说,这叫做有了金刚钻,别急着揽瓷器活,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他此刻才忽然面露一丝狡黠笑意,翘起二郎腿,语气轻快,满含笑意地说道:“竹影剑诀,总纲为先,浮萍掠光,气行天宗,是故跃不如循,浮不若沉,守序时岁,旷乎四时,引周天、游暇日、正气脉、避旁门,存乎心绪,落之百骸,剑道正也。”
他这一番话,说得利落得意,正是竹影剑诀总纲首句。
叶小鸾吃了一惊,再看少年,眼中满是要多欠揍有多欠揍的得意神色,哪还有半分方才痴傻的模样?反而饶有意趣地望着自己。
“好小子,你又骗了我一次,这是第三次了……”
叶小鸾恨恨地说道,上前几步,抬掌便要落下一个响亮的巴掌。
“你打吧。”
徐厌反而一脸无耻地把脑袋伸了过去。
“你高兴随便打,反正我脑子不好使,抽我一嘴巴,我便忘了三成,吓我一跳,再忘三成,引我不快,再忘三成,我寻思,那你要一成也没啥用,索性我便全然忘了,也不叫你烦心,如何呀?”
“你!”
叶小鸾咬着牙挤出一丝笑容:“你可真是聪明啊,你是故意扮作那呆傻模样。”
徐厌拱了拱手,笑道:“失礼了,你先瞒我的,这一遭,既然连性命都进了赌局,哪里能没个筹码呢?”
叶小鸾嘿嘿冷笑,虽娇柔美貌,却藏不住此刻忍不住想抽徐厌一顿的冲动:“你这也算筹码?我究竟什么底细,你看得清楚吗?”
徐厌盯着她看了半晌,说道:“你方才说了,我若落到曲鸣珂手中,便死相极惨,但我可从未告诉过你,要来的人是曲鸣珂,而这条消息,所知者极少,你既不可能从下人丫鬟口中得知,又不会是上官老头儿告诉你的,故而可以猜到,你要么便是江湖的情报贩子,要么便是凝仙教的人,早知临江城有此一难。浑水摸鱼,雁过拔毛,有什么难猜?”
说着,不等叶小鸾发怒,徐厌又贱笑着说道:“但是嘛,看你这么花容月貌,我便猜你是凝仙教门下弟子,至于你为何舍了自家功夫和另求别道,我确实不知,但我也无所谓,我既然有了筹码,不怕你以后不告诉我。”
叶小鸾脸色如常,但心下却矍然大惊:“这小子哪里痴傻,分明是个人精来的吧……”
徐厌见她虽带笑意,但眉眼之间却暗闪杀意,便心知自己猜对了八分,便更放开胆子,说道:“但是嘛,你虽是凝仙教弟子,但却赶在曲鸣珂之前来到临江,行事又是这般狗狗祟祟的模样,显然不愿透露行迹,若是来杨威打前站的,早闹了起来,还用得着来问我剑法精要么?所以呀,我再猜一把,你是凝仙教中,叛……”
话未说尽,叶小鸾冰冷纤细的手指,便迅速将徐厌的嘴唇贴住,少女微笑着对他做了个安静的手势。
叶小鸾朱唇轻扬,话语之中清冷通透,轻轻巧巧地说道:“好弟弟,话不可说尽,事不可做尽,聪明可是会杀人的刀。”
徐厌只觉得她的手中柔软又修长,冰冷如玉,贴在嘴唇上,煞是舒服,浑身似处清泉之中,有一股说不出的酥软。
她停顿半晌,眉目之中笑意氤氲,好似一汪湖泊,随即继续说道:“你猜的不错,曲鸣珂便是家师,我师父要斩临江城阖城性命,我自然知晓了,毕竟,我可是师父最最疼爱的弟子啊!”
少女话语虽轻,但传到徐厌耳中,又像是听到鬼故事一样。
叶小鸾的笑容看上去鬼气森森,杀气腾腾。
只见少女琼鼻高耸,美目流转,只是眸中杀意隐隐,径直盯着徐厌,看得他背脊发凉。
两人面庞相距不过寸余,徐厌闻着她身畔似有若无的香气,只觉得浑身又是惊惧,又是舒缓,也不知是面红耳赤合适,还是脸色发青合适。
而少女却将那薄薄的嘴唇,贴在徐厌耳边,吐气如兰,轻轻笑道。
“傻小子,我也是逃出来的,你猜对了。”
徐厌吃了一惊,一转头,正好对上叶小鸾那似笑非笑的眼神。
“你不是她最喜欢的弟子么?”
叶小鸾耸了耸肩,一脸无所谓地坐到那桤木雕花的偌大软床上,晃荡着双脚,了无生趣地说道。
“最喜欢的弟子又如何?本姑娘胸怀天下,还能总在那杀人女魔头身边不成?本事学到了自然就离开了,谁家的伙计还在铺子里干一辈子呀。”
徐厌打量着眼前这美貌青春的女子,只见叶小鸾一身白衣,衬托着身躯更显玲珑秀致,纤腰一搦,更是风情无限,终是少年心性,最终目光停在了叶小鸾那微微隆起的胸脯上,心中暗道。
“胸怀天下?怕是还差不少……”
叶小鸾看他目光呆滞,脸色忽然一阵红晕,哪里知道这小子心中的小九九,她便继续说道:“所以嘛,我师父眼瞅着便到,你若听我的,我自然有法子带你离开,毕竟凝仙教的路数嘛,我可是最最清楚喽。”
徐厌两手一摊,说道:“既然如此,我和我娘亲跑路还不行么?为啥还留在这是非之地?”
叶小鸾轻摇其头,说道:“跑不掉的,师父虽还未到,但想来门下的‘三蝶七鹿’十位师姊也要一并赶来,凝仙教的合围之术,说是天罗地网亦不为过,便是江湖行列前十的高手,也不敢说全身而退,如今这临江城看似出入自如,却好似被铁桶一般围着何况,你若跑了,我也绝对饶不了你。”
徐厌正要再说,叶小鸾却忽然一脸不耐烦地起身说道:“可要活命,哪这么容易?你现下要做的,便是可千万别轻而易举就给我师父一掌拍死了,若你活到今夜子时不死,咱俩做对逃难双人组,也无不可嘛。”
说罢,也不等徐厌再多说半个字,叶小鸾嫣然一笑,眉梢眼角,春意盈盈,缓步便来到身前。
纤细修长的手指在徐厌鼻尖上微微一勾,凝脂一般的肌肤顺滑地沿着徐厌的嘴唇而至下巴,再经由下巴,抚摸着少年正日渐突出的喉结上。
好像浮动的冰块,带着一丝凉意地,随着皮肤朝着胸膛划去。
徐厌忽然间觉得眼前一阵晕眩,而身上却好像一块火炭般炽热,体内似乎燃烧起了一阵不知名的冲动,望着叶小鸾,似乎有一股难以遏制的渴求。
“好弟弟,你可得好好地帮我呀……”
叶小鸾的话语软绵绵的,钻进耳朵里似乎都听得痒痒的。
说话间,叶小鸾的手指又在徐厌胸前,画了一个浅浅的圆圈。
叶小鸾薄唇轻启,似嗔似笑地,在徐厌耳侧轻呼一声:“倒。”
徐厌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浑身一阵冰寒,径自倒在床边,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