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豪赌之前（三）
不过这时皇太极明显不是想打锦州。
想必各位看官老爷都能猜出来，对，围点打援。
可援军从哪里来呢？
历史上的战争永恒改变的是参战双方，永恒不变的是地理环境。
天启七年（1627年）和公元1948年的辽西走廊没啥不一样。
古今参战双方都看上了同一个地方：塔山。
天启七年的塔山战役：
明军上场的是满桂，统一万骑兵，目标：金军粮草。
金军上场的是莽古尔泰、济尔哈朗、阿济格、岳托、萨哈廉、豪格，也统一万骑兵，目标：伏击明军。
然而谁都不知道对方是谁。
然后双方都很有默契地在塔山各条战线上打起了侦察战。
你来我往，不亦乐乎！
单场战斗说明不了什么。
但一大堆战斗加起来，皇太极看到的就是明军主力就在塔山附近。
下令莽古尔泰全力搜索明军援军。
然而这时候，满桂是静悄悄地来，静悄悄地又走了。
最后金军在塔山搜了十天。
和议和一样，搜了个寂寞，连根明军战马的鬃毛都没有。
自五月初七起兵，皇太极已经在宁锦逗留了整整十九天，锦州锦州打不下，打援打援一场空，还要被赵率教和老太监耍猴。
至此，皇太极心态彻底炸裂！
心中横刀立马！
于五月二十六日兵分两路，一路留下来继续围困锦州，另一路，宁远走起！
皇太极的命令，在中军大营内顿时就炸开了锅。
除了三大贝勒，还有德格类、济尔哈朗、阿济格、岳托、萨哈廉、豪格等随军贝勒脑袋都是嗡嗡响的。
随之而来就是三个大写的问号。
锦州都没有打下来，还跑远路打宁远？
还分兵打？
老弟，你忘记去年咱阿玛是怎么死的了吗？
但现在的皇太极心中的那口气，再憋下去，人可就要发疯了。
三分薄面总要找地方补回来的。
阿敏在朝鲜摧枯拉朽。
皇太极却只能在宁锦这一亩三分地赏月赏花赏太监。
皇太极谁的话都不听，不管，干就完了！
赢了就大明嫩模！
输了就大海干活！
反正辽西走廊到海边也就几步路的事。
五月二十八到达宁远后，皇太极下的第一道命令就是全力攻城。
再次在中军大帐中炸了锅。
代善、阿敏、莽古尔泰不带丝毫犹豫，旗帜鲜明，坚决反对。
这倒没啥，皇太极意料之中。
可他视为心腹的岳托、济尔哈朗、萨哈廉等人这时候却玩起了沉默是金的把戏。
可见努尔哈赤死亡的阴影仍然笼罩在众贝勒的心头。
换位思考一下，此时如果是在座各位，心态是不是又要炸一波？
但一炸未平，一炸又起！
也不知道是不是时任辽东巡抚的袁崇焕袁抚台在金军里面有奸细开直播，向他播放了此时皇太极帅帐里面的画面。
然后袁抚台就派了一支兵马出城，挖壕沟，架火炮，摆出主动叫阵的架势。
袁抚台是什么意图暂且不论。
但在皇太极看来，这明摆着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我搁这半天没人响应，你来架炮放烟花？
大半个月的郁闷，让他彻底丧失理智，声嘶力竭喊道：“父汗攻宁远，本汗打锦州，都未能克，尚且可说坚城难攻，可如今连宁远城外的野战军都打不垮，我大金国威何在！”
其实帅帐中还是有且仅有一个支持者的，那就是阿济格。
发泄完的皇太极，于是下令阿济格出兵灭了那列阵宁远北门的明军。
而阿济格也无愧于朝鲜史书中“身长丈余，腰腹甚大”的描述，很快就打垮了城外列阵的明军。
然而，这时候的皇太极，不是心悦，而是心寒。
因为阿济格出兵，其他贝勒一动不动。
而此时，不知道袁抚台又从哪里得知了皇太极“我大金国威何在”的台词。
随即便不在北门列阵，派人马往南门出城列阵，而且数量还翻倍。
造孽啊！
本来阿济格在北门挽回了点面子，帮皇太极把台阶搭好了。
可“我大金国威何在”这句话分量重不重？
重，那就打，可万一贝勒们还是不动呢？
这又是个脸面的问题。
不重，压根就没有这个选项。
于是继分兵、立即攻城令后，皇太极三度开炸，直接炸烂帅帐这个锅。
直接抄起腰刀，径直往帐外走去，跨上自己的高头大马，直往南门而去。
众贝勒哪里能想到大汗不按套路出牌？
吓得他们纷纷大声高呼：“保护大汗！”
贝勒们都来不及披甲戴胄，就仓促同大汗一起冲到南门。
南门这一战，总兵满桂和副总兵尤世威率军迎战，短兵相接，极为惨烈。
明军城上城下互相配合，炮火、箭矢齐发。
赵率教打不到的皇太极中军大帐，在宁远这边被炸了，这次是物理炸飞。
济尔哈朗、萨哈廉等都负伤挂彩。
激战过后，冷静下来的皇太极，意识到一个更为严峻且致命的问题。
确实，帅帐内的都在冲锋。
可下死力的还是自己的那帮亲信。
指挥不动三大贝勒，他连带领全军死战的机会都没有。
此时也没得选，只能后撤回锦州。
但在皇太极南下宁远时，赵率教见机率小股部队，突击出城“擦边”，这会就是擦擦就走，不恋战。
搞得金军不胜其烦，军心动摇。
最要命的还是，东江的毛文龙也坐不住了。
照着他大金的屁股，捅得不亦乐乎。
皇太极得知后，仰天长叹：“明明是要明军七零八落，怎么到最后反而是我七零八落？”
但即便是这样，皇太极还是要奋力搏一把面子。
天启七年六月初四，金军全线出击，猛攻锦州。
然而不到一个时辰，金军千余人就去见努尔哈赤了。
至此士气低落，人心思归。
无奈，在宁锦跑来跑去二十四天后，皇太极下令罢兵反转。
继承汗位后，对大明的第一次大战，宣告彻底失败。
其他人不知道，至少三大贝勒是这样想的。
而天启七年六月十二日回到沈阳的皇太极，不仅是面临跌落到冰点的政治威信，还有受战败影响，濒临崩溃的国内经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