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重逢（上）

    今天，她得到了消息，伊航回北京了，就在今天上午，晚上到。消息是芊阳告诉她的。她截图给她宋伊航发的朋友圈，一张推着箱子的自拍，配的文字是她即将抵达的目的地：北京。紧接着是芊阳的一条微信：要不要去接他？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晰羽正在旁听博士师兄的毕业答辩，看到截图上的内容，她的心先是一颤，然后听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膛中砰砰乱窜。紧接着，她搜索了他的微信号。那个熟悉的名字再次出现在她的眼前，头像还是那个她熟悉的地方。那是上海的一张风景照，夜色下的高楼大厦发出五颜六色的光，那一定是他们一起看的景色，晰羽猜也猜得到。图片像针一样扎进她的眼睛里。即使早有准备，她的心还是咯噔了一下。眼睛在上面停留了五秒之后，她回过神来，随即退出了页面，回复了芊阳：不去了，说不定有人去接他了，我就不要再去为爱喝彩了。但没过五分钟，期待的心情还是代替了短暂的失落，心又开始狂跳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激动，那么紧张，或许今天什么都不会发生，就是平平淡淡的过完今天，然后再过完另一天，另外一天，也不会有什么变化。也许也会有一天，他或是她，会有那么一番冲动把对方约出去聊一聊。但她控制不了自己的疯狂幻想。时时刻刻盯着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消息，也许今天，明天，都不会有，她的理性告诉她，他们不可能复合，然而感性就是停止不了那颗胡思乱想的心。或许这种情况会持续到今天下午五点吧，因为五点过后，从他的方向，就不会再有抵达北京的车了。

    果然，不出她所料，她没有等来任何的消息。平平常常的一天，马上就要过去了。晚上他们开了组会，晰羽完全心不在焉，老师说了什么他一句没记住，手机从没有离开过手心，偶尔会闪烁一下，她都会激动地拿起，然后又失落的放下。就这样好几次之后，她终于忍不下去了。她拿起手机点开了芊阳的对话框：你帮我问问他吧，他回来干啥了。

    没过一分钟，胡芊阳就回复了：你自己问啊，这样显得多有诚意。

    她不想自己问，她怕得不到回复；她怕他们在一起他不方便回复；她怕得到的结果并不是她想要的。而自己必须直面这个残酷的事实。

    过了三分钟左右，手机连着响了三声，胡芊阳发来了三张图片。晰羽的心开始狂跳起来，比小时候接过老师手里递来的期末考试卷子那一刻还要紧张。她想赶紧看到分数，又怕分数不如她的意。

    她感觉得到她打开图片的手正在颤抖，但又控制不住自己。

    第一张图，只是简单的寒暄。第二张图，芊阳询问他的工作情况，最后一句是：那你这次来北京是干啥来啦？

    晰羽感觉自己的心跳好像漏跳了一拍，紧张感一下子冲到天灵盖，她颤颤巍巍点开第三张图，看到了答案。

    “因为一个姑娘。”

    “是我期待的那个姑娘吗？”

    “不是。”

    晰羽还是没忍住，眼睛垂了下来，她的心沉了。她不想哭，只是觉得心脏好重。原来失望透顶，委屈至极，难过至深的时候，是并不想哭的。哭不出来，也没有力气哭。

    后面的对话，她已经不想看下去了，感觉眼前有重影，也看不太清。散了会之后，她呆呆的坐在工位上，等待着师兄过来分配任务。她的脑袋里已经空了，仿佛被什么机器一下子抽干，现在变得空空荡荡。血液也停止了流动，浑身的组织器官好像都不存在了，只剩下一副人形躯壳，被摆放在椅子上固定住。

    师兄终于走了进来，坐在了晰羽的旁边，另外的几个人随即围了过来，等待着被分配任务。晰羽只能看到师兄的嘴一直在动，一直在说着什么。但她听不清，耳朵好像被堵住了。或者说是，心被堵住了，整个人都闭上了。

    就这样过去了十多分钟，任务分配完毕，大家各自散去。快九点了，她跟着大家一起了回宿舍。具体的路程是怎么走的，走了多久，大家都聊了些什么，她一概不知道了，仿佛死机了一样，只保持在那一个空白的画面。

    回到宿舍洗了澡，她稍微恢复了一点意识，大脑逐渐回温了一些。此刻的她，仿佛又开始了上午刚听到那个消息时的状态——疯狂想要和他联系。在结束了洗完澡之后的一贯流程之后，她还是打开了和他短信的对话框：之前是谁说回来要见一面来着。

    没仔细思考，也没丝毫犹豫，晰羽像做梦一样，打了几个字就把信息发了出去。她之前明明已经明确说过了不要再见面了，可实话实说，现在她反悔了，原来清醒和洒脱只是一时的，感性的温度逐渐升高之后，想要联系他的冲动又开始随着血液由心脏流遍全身。

    看到信息右下角出现了“已送达”三个字之后，她好像突然间醒了，心跳开始加快，脑袋里全都是他们在一起的画面。万一他现在正忙没时间回复我怎么办？万一她女朋友看见了质问他怎么办？万一他不想回怎么办……

    晰羽的脑袋里已经上演了一出大戏。她用毛巾使劲擦着湿漉漉的头发，想把这些想法从脑袋里赶出去。然而她失败了，那些画面如喷泉一般涌了上来，不管她睁眼还是闭上眼睛都无法甩开。

    正当她被自己的思绪折磨得头痛欲裂时，手机响了一声。

    “今晚要不要见一面。把你要发泄的都发泄了吧。”

    宋伊航发出短信很久之后，迟迟没有得到回复。握着的手机在几分钟没有动静之后也放下了。这时的他开始拿起平板准备追个剧，就在他打开视频应用往下划了几下之后，短信来了。

    “走。”

    收到短信之后，没有过多的言辞，他也不想再跟她废再多的话，穿上外套拿起手机就出门了，把酒店的门撞上之后回了一句，“二十分钟之后到你楼下。”

    宋伊航不知道的是，在晰羽从收到短信到回复的这十多分钟里，她的内心经历了怎样的惊涛骇浪。她在激动、紧张、惊喜、害怕、踌躇、兴奋、不知所措等十几种心情中不断徘徊，最后用颤抖的手在手机屏幕上打出了那个字，她很感谢这个字的拼音这么简单，不然她很有可能拼不对。

    晰羽顺着椅背坐下来，思考一会儿要穿什么衣服，他们半年多没见面，也是分手后第一次见面，她理应打扮打扮，好不丢自己的脸。但是宿舍只有她带的这周的几件衣服，因为平时不化妆，宿舍一件化妆品都没有，甚至头发还都是湿的。思考了短短一分钟之后，她还是决定以保暖和不迟到为首，把宿舍里能套上的衣服都套上，头发弄干，脸上也只是平常的晚间护肤，连个粉底都没用，大晚上的，能看见什么，晰羽心里暗戳戳地想。

    把自己全都收拾好之后，还有差不多五分钟的时间，她站在镜子前，从头到脚观察自己，一身的黑，这身打扮站在浓浓的夜色里恐怕都很难让人发现吧，她从抽屉里找了一个白色的卡子别在右侧的头发上，照来照去觉得太土了，又取下，放在上衣兜里。

    这时一个室友正好回来，问她十点多了要出去吗，她微笑着答了一句“去见前男友。”室友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抱了抱她，在她耳边说了句“坚强一点，有事发微信，早点回来。”

    晰羽在心中无奈地笑了一下，这说的好像要去干什么生死大事一样，不过随后又有一阵暖流涌上，让她心中狂躁不止的那只兔子稍微安静了下来。

    时间差不多了，她按照原计划下了楼，留出三分钟的下楼时间。从四层下到一层，每往下走一层，心跳好像都要加快一个频率，在出门的那个瞬间，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瘫软了，她强迫自己镇定，搜寻那个熟悉的身影。目光一一落在目之所及的每一个人身上，然而那个身影并没有出现。

    他还没到。晰羽决定重新回到宿舍楼大厅里等。站在窗边，她仔细盯着每一个朝这边走的人，辨认他们的脸，直到有个人刚出现在她的视野，她只看他走了两步路，就立刻认出了他。

    她没有看到那个人长什么样子，穿什么衣服，他就只出现了两秒钟，晰羽就立刻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