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生日蛋糕

    又快到晰羽的生日了。从很早开始，她就盘算着这个生日的蛋糕了。很小的时候，她在姥姥家过生日，一大家子人给她过，会有姨妈去镇上最大的菜市场给她订一个很大的生日蛋糕，现在应该管它叫“老式蛋糕”吧。鲜艳的粉色奶油做成一朵朵花，绿色奶油做成一片片叶子围绕在花朵的旁边，再用粉色奶油在周围挤上一圈花边，用红色的果酱挤上“小羽生日快乐”几个大字。那时看见这种大蛋糕真的高兴的能蹦三尺高，由心底觉得又好吃又好看。不过现在看来应该是“土”吧，或者叫“复古”。奶油也是植物奶油，硬硬的口感，糖精的味道，更不符合现在健康的理念。但那时，那一个鲜艳的奶油蛋糕，真的是快乐的源泉。后来上学之后，生日那天总是被运动会占据，渐渐的也就不在姥姥家过了。在学校里有同学给她送生日礼物，有人和她说生日快乐，但是没有人给她过生日了。诚然，其实她也不是一个有仪式感的人，过不过生日、吃不吃蛋糕对她来说也不是很重要，被很多人记住生日，有生日礼物收，还可以和爸妈一起吃顿面条，对她来说已经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儿了。

    再后来，她的生命中多了一个重要的人。这个人的出现，让晰羽重新认识了“过生日”这件事。他会提前很多天就开始看蛋糕，询问她的意见，看她爱吃什么牌子，什么口味儿，早早规划；问她有没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当然，她每次都说没有，她是真心没有想要的礼物。她不在意礼物这件事，只要他记得，只要他陪在她身边，比什么都重要。

    那是离晰羽生日还有很久的一个中午，食堂像往常一样拥挤喧闹。

    正吃着饭，宋伊航神秘兮兮掏出手机开始滑，期间偷偷瞟晰羽一眼，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微笑。晰羽见他这副贼眉鼠眼的样子就知道他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怎么了？”晰羽把拿着筷子的手架在饭桌上，身体往前倾，离伊航更近一些。

    伊航把手机递到她跟前，映入眼帘的是一家淘宝店铺的主页，上面是几款生日蛋糕的链接。看着这些蛋糕的图片，晰羽心里一动：都好漂亮啊，每一款都精致特别，颜色都是低饱和度的深色，透露出一份独特的优雅。不过，这是真花？还是奶油做的？奶油不能做成这样吧？晰羽心中带着好奇，把手机接了过来想看看清楚。

    “这花是奶油？这也太好看了吧！”晰羽打开了一款蛋糕的主页面，看了详情页的介绍，这些还真不是真花。

    宋伊航一脸得意，好像孩子发现了什么新鲜玩意儿指给家长看，然后得到了认同与赞扬。

    “不是奶油，是豆沙，好看吧。我也觉得好好看。”

    晰羽又点开了几款蛋糕的简介，每一款都好好看，每一朵花雕刻的都十分逼真，颜色丰富，层次感分明。这么好看的蛋糕，不管好不好吃，看着都高兴啊。

    “就定这家吧，你选一个喜欢的。”宋伊航一脸得意，他就知道晰羽会喜欢，谁能拒绝得了这么精美的小蛋糕呢？何况自己的女朋友本身就是一个颜值派，喜欢长得好看的一切，比如他自己，比如这些长的好看的甜品。

    “这才几号，离我生日还远呢。”晰羽笑着把手机还给了他，拿起筷子继续吃着眼前的饭。

    “早做准备嘛，我先提前挑着，不过我觉得这是我近些天以来看到的最好看的蛋糕了，而且评价也不错，你看看喜欢哪款，挑好了我就下单了，到你生日那天早配送。”

    伊航说的一脸正经，让晰羽不禁有点想笑。离她的生日还有好几个星期，这么早就把蛋糕定出来会不会太严谨了，但她也没忍心说他，就应了一声。她的内心也是期待的，虽然感觉一切都很不真实。很久没有人这么在乎她的生日了，她都已经很久没有吃过生日蛋糕了，过生日这件事，好像由于宋伊航的出现，又在她的生命中变得重要起来，并且有了更加重要的地位。

    蛋糕果然老早就到了。出乎意料的，它不仅很好看，还很好吃，豆沙做的花没有了奶油的腻，晰羽本来也不是很喜欢奶油，豆沙绵密的口感正合她的心意。往后的每一个生日，他都给她订的是这家蛋糕，每年她选好了款式之后发给他，然后他下单。每年都能吃到男朋友的买的爱心蛋糕，天知道这是一件多幸福的事儿啊。这样的幸福一直持续了四年，唯一的遗憾是，他们从来没有一起分享过她的生日蛋糕，要不是他有事儿回了家；要不是她和爸妈有活动；要不就是他在国外……总之她的生日蛋糕，他从来没有吃到过。今年，他还是吃不到。以后，他也再不会吃到了。

    但她还是打开那家熟悉的蛋糕店的界面，准备挑选今年的生日蛋糕。已经成习惯了，改不了的，正如他在她的生命中同样无法抹去一样。

    挑来挑去，选好了一款，加好了购物车之后，她开始和妈妈抱怨：“唉，今年没人给订蛋糕了呀。”嘴上酸溜溜地说着，心里其实是想和妈妈再念叨念叨他。

    “我给你订，来，要哪个把链接发过来。”妈妈瞟了她一眼，看似很爽快地说。

    其实这个答案她心里是高兴的，好像这是最好的答案了。但是不知怎么的心里泛起一阵酸楚，这个问题没有标准答案，无论妈妈回答什么她好像都不会很高兴。

    “来，发过来。”妈妈催促着说。毕竟妈妈也没在网上订过蛋糕，别说网上，可能现实中也没买过，所以真要是让妈妈给订的话，可能还得用她来教，说不定支付宝里还没有足够的钱，还得用她给转。但是面对妈妈的催促，她还是把链接发了过去。她不知道心里是怎样一种滋味，她想在他生日的那一天，伊航会不会想起她，会不会思考一下那一天她吃的是什么牌子的蛋糕，会不会有一瞬间想要和她说一声生日快乐。虽然这有点天方夜谭了，但她真的很想收到来自他的祝福。她希望他做梦的时候朦朦胧胧、梦游着给她发了一条祝福短信，毕竟这应该是她收到短信可能性最大的方式。

    今年的生日，晰羽预料得到的萧瑟。往常生日她都是和爸妈过，吃着男朋友给订的蛋糕，手机上收着来自朋友们的祝福，快快乐乐的迎接自己新的一岁。24岁以前的生日，尤其是20岁到24岁的生日，她都是一个快乐的小公主。然而这个25岁的生日，是她从未曾想象过的凄凉。不知是不是年纪越大，越失去了做公主的权利。男朋友没了，没人给买蛋糕了不说，爸妈竟然还都值班，晚上也要住在单位，从白天到夜里一整天都没人在家。朋友们隔离的隔离，陪男朋友的陪男朋友。再说她也不习惯和朋友一起过生日。

    她想起来去年宋伊航的生日，就是他的一众同事陪他过的。晚上ktv的包厢，在大家的祝福声中许愿，吹灭蜡烛。虽然那个时候他们已经分了手，但是还处于藕断丝连的状态，她还是照旧在零点的时候给他发了祝福短信，当然，他也收到了回复“谢谢”。

    他不缺朋友，更不缺那一句生日快乐。但对她对说，即便明天要六点钟起床去她最喜欢并且最有希望的那家单位面试；即便再过几天就是准备已久的考试；即便困的眼睛都睁不开，她也要强迫自己直着身子坐在床上，拿着手机等待屏幕上的数字变成00:00，然后向他发送一句“生日快乐”。即便她知道，他可能一句短暂的“谢谢”都来不及回她，身边朋友的笑声与吵闹声、音响的歌曲与包房的灯光、桌上的酒水和饮料，打造出来的，可能是一个喧嚣的世界。与她身处的这个漆黑安静的宿舍完全是两个地方。她没指望着他会马上回她，拽了拽身上的被子，她缓缓地躺了下去，把被子重新在身上安置好，放下手机，准备睡觉了。让她没想到的是，不过两分钟，她的手机就闪烁了，对话框里是那个熟悉的名字，显示的是从来没有在他的名字下面出现过的两个字。她举着手机看了一会儿，没有解锁，就是静静看着那条信息，然后放下，转过身睡了。

    四月，她的生日月，春暖花开，她好喜欢这个季节。可是从今往后她的四月，再也没有他了。今年的生日，也没有人再给她订那个牌子的蛋糕了，不知道当他偶然发现那天是她的生日的时候，心里会不会有一丝触动，内心会不会纠结一下，想有一种向他说一句生日快乐的冲动。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了。因为她清楚答案肯定会是否定的，没有必要再伤害自己一次了。

    这是他们分手过后的她的第一个生日。也距离他们正式分手过去十个月了。这是她没有想到的。这么长时间了，她竟然还没有走出来，还在过去的回忆里苦苦挣扎，每个新的日期，都有过去这天他们在一起时候的影子。

    晰羽每年过生日都会许三个愿望。在一起的四年，她每年的生日愿望都会有一个专属于他。他的身体不好，胃病很严重，免疫系统也有点紊乱，每年她都会有一个愿望是希望他能健健康康。当他在美国的时候，正好疫情严重，她的愿望就是希望他能平安，顺利度过难关，顺利回到祖国，回到她身边。他们刚刚复合的时候，正好赶上她的生日，她的愿望就是希望他们以后能好好的，不要总吵架，不要再有任何变故。

    可是今年，她多出来一个愿望了。他的生活，他的命运，已经不再由她管辖了。他的人生，将会有另外一个女生，为他祝愿。想到这里，晰羽苦笑了一下，人家已经过上了崭新的生活，而她，却还停留在原地，纠结着这些细碎的小事，想想觉得自己真的好不争气。

    也许，这就是大结局了吧。晰羽经常想：最终还是没有缘分，最终还是弄丢了一个自己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