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快跑！”纳兰几乎尖叫起来。她眼瞅着睿斯转身跑出一个屏幕以后很快又出现在另一个屏幕上。旁边有个屏幕显示着楼房的结构图和摄像头的位置。她可以参照结构图来熟悉各个屏幕所显示的地点。
监控上的那个男人并没有紧随其后。他赶到睿斯最后停留的那个房间驻足几秒钟，随后选择了另一处出口离开。
“他好像并不是冲着你去的。”纳兰告诉睿斯。
“他长什么样？”
“很瘦，脸很长，头发很短，差不多没有头发。”
“是葱姜蒜。不会错的。”睿斯立即做出判断。
“葱姜蒜是谁？”
“一个大坏蛋。他是冲我来的。”
“他休想得逞。”纳兰凝视着屏幕，坚定地说。“我知道了。他是想抄到你前面去拦截你。”
“有什么别的路线吗？”
“右转，然后直走再向右……不对，再向左。”
“你能肯定吗？”睿斯冲着纳兰大吼道。“我现在就靠你了。我可不想栽在一个路盲手上。”
“能肯定。你要相信我。”纳兰大声说，同时努力按耐住自己的慌张。实际上她的额角已经开始渗出大滴的汗珠了。
睿斯按照纳兰指示的路线逃窜。“葱姜蒜现在怎么样了？”她边跑边问。
“他离你还很远。我估计他一开始没预料到你竟然没有原路返回，所以刚刚才有所反应。”
“见鬼！”这时从网络另一端传来睿斯愤怒的叫声。“你怎么回事儿？你说的这条路不通！两个大水泥块儿堵得死死的。”
纳兰迅速将面前的显示屏通通扫视一遍。“抱歉！抱歉。那个出口在监控上看不见。结构图显示它是通的。”
“你这样还让我怎么相信你？别说这些了！还有其它出路吗？”
“还有一个出口。在下面几层。但是你不能走最近的那个楼梯。会被那个人逮到的。你可以用这栋楼另一端的楼梯。我把路线告诉你。”
“来不及了。”睿斯说。纳兰看着她跑到一扇窗前，上半身探出窗外。“这扇窗户出去能通到下面的楼层吗？”
“能。这几层楼的构造是一样的。窗户都在同一个位置。不过如果我能看到你，那个人也一样能看到你。他就在你下方不远的地方。”
“只能赌一把了。”睿斯收紧背包带，背朝外从窗口钻出去。她往下移动了一段距离，消失在窗外。没过多久，她的身影又出现在下一个楼层的监控上。
“你最好赶快。”纳兰催促道，恨不得自己立马就钻进显示器里去。“那个人就在下一层。他正在朝窗口赶。”
“这已经是最快了。”睿斯喘着粗气，咬着牙说。她很快就出现在葱姜蒜所在楼层的窗口处。就在这时，一个黝黑的人影突然闯进显示器的画幅，遮挡住了摄像头的视线。
“他来了！”纳兰惊呼道。她真想抬起手罩住自己的双眼，不去看这个令人几乎心跳骤停的紧张场面。但她忍住没有那样做。睿斯还需要她。
监控上的葱姜蒜大步冲到窗前，弯下腰，一半身体面朝下悬在窗外。虽然听不到现场的声音，但根据他的动作纳兰猜测他应该是在咒骂。这就意味着他没有得手。
纳兰长吁一口气。“他没赶上？”
睿斯的回复带着些许胜利后的得意之情。“他没赶上。接下来怎么办，从下面这个窗口进去吗？”
“对。然后右转一直走。有个坏消息。那人手上好像有枪。”
“这我来想办法。你给我指好路就够了。”
经过一个转角，出口就在眼前。睿斯加快速度冲刺过去。她刚跑出去两三步，忽然向后一仰，整个人倒转过来。那是个陷阱。一只绳套从地上厚厚的灰尘中间窜出来，死死地勒在睿斯的一只脚腕上，把她整个人头朝下提溜到半空中。
“该死的！”纳兰能够清晰地听到睿斯的赌咒声。
“你有办法脱身吗？那家伙应该已经知道你中圈套了。”
睿斯卸掉背包，使尽全力试图将身体蜷缩起来。她朝上伸展手臂，想抓住脚踝上系着的那只绳套，但没有成功。
“再努把力！差不多已经能够着了。”纳兰通过通讯网络鼓励道。
“妈的。你能不能闭嘴！”睿斯的声音充满了愤怒，其中也包含着一丝恐惧。
纳兰感到委屈，但强忍着没再说话。她看得很清楚。葱姜蒜已经距离不远了。
睿斯倒挂在空中，深深地喘了口气。她把手伸向自己的羊绒帽，从折叠的帽檐里取出一个形似短棍的物体。她前后晃动了几下身体，然后再次发力，尝试触碰脚上捆着的那根绳子。她手中握着的是一把□□。刀刃在摄像机的镜头前泛着白光。□□砍在绳子上，割开一个不大不小的口子。
“就差一点点。再来一下就好。”纳兰在心里默念。
然而睿斯并没来得及重复刚才的动作。葱姜蒜已经来到她面前了。睿斯没有抵抗。从画面上看，他们似乎交谈了两句，但纳兰听不到谈话的内容。她只能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显示器。她不晓得那个叫葱姜蒜的男人是谁，更不清楚他为什么会对睿斯穷追不舍。她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那个人很危险。但这时候除了默默地祈求睿斯平安无事，纳兰什么也做不了。说到底，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高中女生，不是拥有神奇能力的救世英雄。她永远也做不了英雄。
葱姜蒜抬起那只端着脉冲枪的手，用枪管在睿斯的脑袋上捅了两下。他把手放下，呆呆地望着倒挂在那里的睿斯，就好像他还没决定接下来该怎么处置她似的。
这差不多就是睿斯最后的机会了。她的手在监控画面上划出一道模糊的轨迹。她不知从哪儿抓起一只喷罐，照直对着葱姜蒜拿枪的手按下阀门。那是个速干凝胶喷罐。一团半透明的胶状物一瞬间就将手和枪全部包裹起来。惊慌失措的葱姜蒜踉跄了一下。他想扣动扳机，但手指却被刚刚风干的凝胶固定住了。这时睿斯照着他的脸第二次按下喷罐的阀门。接下来留给她的时间就只有几秒钟而已。睿斯割断脚上的绳子，重重地摔在地上，原地扬起一片尘埃。她爬起身，拾起自己的背包，头也不回地往出口跑去。
“喂！你还在吗？”睿斯第一时间透过网络问道。
“在！”纳兰回答。
“听着。我马上给你发一个定位。你到那个地方去等着我。”
“明白！不过说真的，你可太厉害了！”
睿斯的声音里还留有一些惊魂未定的茫然。“现在还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赶紧，别耽误我的时间。”
纳兰离开葱姜蒜的跑车，打算赶往会合地点。她匆匆跑出两三米，又回身来到车的副驾驶座边。她捧起座椅上的那堆显示器和处理器，举过头顶，然后重重地摔在地上。那些设备喷出几簇火花，没了动静。纳兰又抱起睿斯的两个探测器，这才出发。半路上，她感觉自己的左脚内侧一阵阵的胀痛。看来她的身体仍旧没有从这两天的长途跋涉中恢复过来。但现在不是顾忌这些的时候。纳兰比睿斯先到达指定位置。又过了半分钟左右，那顶熟悉的羊绒帽出现在不远处一个缺失了门板的门框下。
“那个坏蛋呢？”纳兰惴惴不安地问。
“不知道。应该一时半会儿还追不上来。不管他。咱们走咱们的。”
“可是他有车。”
“我知道。所以只有一种办法能救得了咱们。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你的探测器。”
“别管它们了。”
“可是……”
“把那些扔掉！”
纳兰并不很情愿地照办了。睿斯立马拉着她的手狂奔起来。
“你看到前面那一大片房子了吗？”睿斯边跑边激动地说。“那儿原来是一片工厂区，有好几公里长。只要咱们能到那儿，葱姜蒜就算有车也休想赶上我们。”
她们的前方横亘着一堵一人多高的围墙。睿斯跳起来抓住墙垣，在墙体上蹬了两脚，爬上去骑在墙头。她把一只手伸给墙角下的纳兰。一阵声嘶力竭的嚎叫从纳兰身后传来。葱姜蒜正从几十米开外朝她们猛冲过来。他的脸和手上还粘着一些凝胶碎片，但大部分已经被他去除了。他停下脚步。在这个位置，纳兰和睿斯恰好处于他的□□射程之内。葱姜蒜举起枪，瞄准好自己的目标。
睿斯镇定地低下头看着纳兰。“快！把手给我。我拉你上来。”
在她的帮助下，纳兰也迅速登上墙头。在翻过围墙同时，她看到枪在葱姜蒜的的手中爆炸了。一定是枪口被凝胶塞住没有清理干净。一团火光挡住了葱姜蒜的上半身。
在围墙另一边的地面上，她们听到葱姜蒜痛苦的嘶吼。
睿斯意味深长地和纳兰交换了一下眼色。她喘了几口粗气，说道：“现在咱们安全了。”
纳兰点了点头。她还有些不太敢相信刚刚发生的这一切。在她年轻的生命中，还从来没发生过如此令人心潮澎湃的事情。相比之下，她的朋友们每周在文具店寻求的那一丁点儿刺激就显得太微不足道了。
“咱们走吧。”睿斯说。
“那个人到底是谁啊？”纳兰问道。
“和你没关系。你只需要知道他是个坏人就够了。”
“刚才真悬呐。你找到自己要找的东西了吗？”
睿斯摊了摊手。“没有。所以我们得调整一下路线。还有一个地方，也许值得尝试一下。”
沸腾的血液迟早会冷取下来。在一场前所未见的大冒险过后，纳兰心里有成吨的话想跟睿斯讲。可她的同伴却态度冷漠。她们又重新踏上沉默的旅程。纳兰慢慢发现，其实这次遇险什么也没有改变。最后她不免感到有些失望。很快，她们之间的关系好像又恢复到最初的状态。两个同样渺小的身躯，在望不到边的无人都市里缓缓地挪动。
纳兰左脚的疼痛又加重了。她什么也没说，继续默不作声地紧跟在睿斯身后。很快疼痛就使她无法用整只脚掌站立了。
不知又过了多久，睿斯停下脚步，转过身。这是她们再次上路之后她第一次转过身来。“你怎么了？”睿斯问纳兰。“崴着脚了吗？怎么这个姿势？”
“我没事。”纳兰说。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鼻子一酸。她想起自己还带着面罩，就干脆任凭眼泪从眼眶里涌出来。
睿斯不知所措地注视着她。不过她应该没有看到纳兰的哭相。“咱们就近找个地方扎营吧。”
“不走了吗？”纳兰设法掩饰住自己的鼻音，问道。
“不走了。我有点儿走不动了。”
一切都和昨天一样。她们找了个完好的房间安顿下来。睿斯从背包里取出一个小包裹。她走到纳兰跟前，命令道：“让我看看你的脚。”
“不用了吧？真的没事儿。”
“你最好乖乖就范，不要逼我动粗。”
纳兰没有办法。她蜷着身子，把鞋子从左脚上扯下来，露出袜子上一片暗红色的血渍。
睿斯半蹲着，帮她把袜子脱掉。“应该只是磨了个血泡。而且已经挤破了。”她从包裹里取出药物和纱布。“我帮你清洗一下，消消毒，简单包扎一下。没什么大不了的。”睿斯开始处理伤口。她抬眼瞅了瞅自己的病人。“你看什么？”
“我告诉过你，”纳兰回答说，“我喜欢看到别人一本正经的样子。”
睿斯的脸蛋儿有些泛红。“你的鞋底太薄了。咱们得想个办法才行。”
夜晚很快就过去了。第二天早上，纳兰和睿斯都起得很早。她们刚准备动身，纳兰注意到不远处几个人影正不慌不忙地向她们靠近。人影有高有低，好像还有孩子。
“他们不是坏人。”睿斯说。“你等我一下。我去跟他们说几句话。”
她回来的时候，脖子上挂着一双棕色的短靴。她把靴子摘下来，丢进纳兰怀里。
“你从哪儿弄来的？”纳兰问道。
“用速干凝胶跟那些人换的。”睿斯回答。“他们是这个地方的居民，喜欢跟别人交换东西。你快穿上吧。希望还合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