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葱姜蒜回到公寓已经是午夜时分了。他开车沿着城际高速通道兜了几个小时的风，然后才开回家。他把车停在公寓楼顶的停机坪上，关闭发动机，给自己点了一支烟。他从容地把烟抽完，从车里走出来。凌晨的雷市上空依旧呈现出深紫色。远处的车流在风中留下缥缈的回响。就在刚才，葱姜蒜把事情都跟大老板的手下说了。他们要他第二天把睿斯交给他们。除此之外他们什么都没说。这是危险的信号。没有哪个有脑子的帮派分子在用脉冲枪把你的脑袋打个稀巴烂之前会提前告诉你他打算把你的脑袋打个稀巴烂的。然而如果葱姜蒜不照办，他们一样会把他的脑袋打得稀巴烂。把睿斯交给他们，也许他还有一线生机。用那个小妞的命或许还能换得一条生路。只要她还在他手上，就有希望。

    葱姜蒜从公寓电梯下来，往自己家走去。在走廊尽头的阴影之中，他注意到一个人影。葱姜蒜不由地放慢脚步。他身上没有武器，就算有他也不见得敢用。他的身体不自觉地往走廊远离人影的一侧偏移了几步，最后差不多贴在了墙壁上。

    “晚上好。”伊文思警探从阴影里往外迈了一步。

    葱姜蒜站直身子，咽了一大口吐沫。“晚上好，警官。”他尽可能地掩饰住几秒钟前的紧张不安，用轻佻的语调问道：“这么晚你是来找我的吗？”

    伊文思没有立即回答。她把葱姜蒜上下打量了一番，嘴角浮现着近乎难以察觉的微笑。“你该不是出去找你的女朋友刚回来吧？”

    “才不是。她怎么样我根本不在乎。你究竟有什么事，警官？”

    “附近的监控摄像头上你女朋友出现过。所以我来看看。”

    葱姜蒜微微颤抖了一下。“你怀疑她又回到这儿来了？”

    “这我倒没想过。我就是来问问你离开警察局以后见没见过她。”

    “没有。”

    “明白了。另外我还想提醒一句。”伊文思朝着葱姜蒜公寓的方向点了点头。“你公寓门似乎没有关好。”

    “公寓门？”葱姜蒜惊讶地半张开嘴。他快步走向公寓大门。门确实是半掩着的。是警察干的吗？应该不会。假如伊文思有搜查令，她根本用不着客套这么半天。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是大老板的手下干的。他们当然是来找他算账的。没准儿他们现在还埋伏在公寓里伺机而动。葱姜蒜在公寓门前犹豫再三。他想到他们绝不敢当着一个条子的面儿对他下手。所以伊文思此刻就是他的救命稻草。葱姜蒜转过身，对伊文思说道：“有心情一起喝一杯吗，警官？”

    伊文思狡黠地冲他笑了笑。“我等你这句话已经等得有点儿着急了。你知道，如果没有受到邀请，我是无权进入私人房产的。”

    葱姜蒜立马就后悔了。睿斯还在他的公寓里。如果让这个女条子看见她可不好收场。然而现在再说什么话试图挽回都已经太迟了。葱姜蒜转念一想。要是大老板的人来过，睿斯一定已经被他们带走了。他只能赌一把。葱姜蒜用一个更加不怀好意的笑容来回应伊文思。他伸长胳膊推开公寓大门，说道：“女士优先。”

    葱姜蒜看着伊文思走进黑黢黢的公寓里。他伸长脖子往里面望了望。公寓里一片寂静。也没有睿斯的影子。伊文思的鞋跟在地板上敲出一系列规律的清脆声响，在房间里回荡。脚步声停住了。伊文思的声音从公寓里传出来：“你的公寓好像遭到什么人洗劫了。”

    葱姜蒜试探性地往大门里挪了一小步。伊文思已经把灯打开了。客厅里一片狼藉。家具和葱姜蒜的健身器材都被砸了个稀巴烂。这里简直就像个废墟。如果大老板的人来过，他们是不会这么干的。他们一定会让这里的一切保持原样，然后窝在黑暗的角落里耐心等待猎物上钩。这时葱姜蒜注意到沙发上横着的球棍。一股不可抑制的凶猛怒火顿时涌上他的头顶。

    “他妈的！”葱姜蒜高声骂道。让他生气的首先不是那些支离破碎的家具。睿斯竟然跑了，还留下这么个烂摊子。她竟然胆敢违抗他的命令。这是最不可原谅的。

    葱姜蒜忽然发现伊文思正微皱着眉头注视着自己。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无论怒火有多猛烈，都绝不能在一个条子面前吐露出来，尤其是当这个死条子还在怀疑自己的时候。“抱歉！”葱姜蒜马上说道。

    伊文思脸上仍旧保持着礼貌的微笑。“要报警吗？”

    葱姜蒜考虑了几秒钟。“这是她干的。”然后他说。睿斯那个小贱人肯定已经不在这儿了。现在把一部分事实说出来并没什么坏处。

    “谁？你女朋友吗？”伊文思问。

    “对。肯定是她干的。你不是说监控在这附近看到过她吗？她到这儿来拿走自己的东西，然后又给我留下这个小小的临别纪念品。不会有错。”

    “看来你们的关系比我想象的要糟糕啊。”

    “你也看到了，警官。这是一个有破坏倾向的小暴徒。你们应该迅速将她绳之以法。”

    伊文思似乎不为所动。“我们会考虑的。”她轻描淡写地说。“你刚才说要请我喝一杯。还算数吗？”

    “假如我这儿还剩下什么能用来招待你的，我一定不会吝惜。但是你也看到了……”

    伊文思慢悠悠地点了几下头。“那就下次吧。我感觉咱们很快还会再见面。”伊文思来到房门口，又对葱姜蒜说：“说再见以前顺便提一句：你不太适合扮演这种彬彬有礼的角色。晚安！”

    葱姜蒜目送那个女条子走出自己的公寓，消失在走廊尽头的电梯间。他把大门关好，又回到客厅中央。他低头瞅了瞅沙发上的那支球棒。睿斯这个小兔崽子，再见到她非把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掰折不可！葱姜蒜拾起球棒，大吼一声，把球棒朝面前的墙壁狠狠地扔出去。球棒一端撞在墙上，从中间劈开来，重重地落在地上。

    假如葱姜蒜不尽快找到睿斯，并且把她和她带的货交给大老板，那么要不了多久，雷市警察就会在这座城市的某个阴暗角落发现他缺少了半边儿脑袋的尸体。想到这里，葱姜蒜就感到不寒而栗。他不能在这儿坐以待毙。睿斯虽然逃走了，可她需要钱。对她来说搞钱的办法只有一种，能搞到钱的地方也只有一个。那地方可不近。要到那地方去，她赤手空拳肯定办不到。她需要装备，还有补给。葱姜蒜知道睿斯把她的东西都藏在哪儿。他偷偷跟踪她到过那个隐藏点。现在除了那儿，她不会去别的地方。

    想到这儿，葱姜蒜放声大笑。癫狂的笑声响彻整间公寓。他甚至用不着现在就出发。等到明天早上，他开车过去。这样有充足的时间做好埋伏。那个小□□还是太天真了。她怎么可能逃得出他的手掌心？她是他的人，永远都逃不出他的摆布。葱姜蒜环顾四周，突然不再心疼他的家具和健身器材了。明天，那个贱人就会重新落入到他手中。她会付出代价的。而他甚至一根手指都不用动。大老板一定会让她生不如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