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破虚对破虚
众人至孟兰坛后，二人先后上坛，赤发道人目光如炬，怒目而视看着陆千秋。
那位一直未曾出过枪的枪仙横握寒枪气场十足的立于坛上，看着眼前这位好似要一口吞掉自己道人疑惑道：“我们见过？”
无明咬了咬牙道：“未曾见过，可我见过你手中的那杆枪。”
陆千秋看了看手中寒枪，再看了看无明道：“这杆枪下有无数亡魂，有朋友死在我的枪下？”
无明二指一挥，孤星剑从剑鞘飞出，而后冷冷笑道：“说甚废话，打完再说。”
孤星剑不愧为名剑，出鞘后即便在白日依旧星光熠熠，剑悬于无明身前。随着无明挥动手臂向陆千秋飞来，电光火石间孤星剑于空中化为无数剑气向陆千秋袭来。
陆千秋这枪仙的名号是杀出来的，挥枪将剑气一一挡出，二人越战越快，孟兰台上雾气蒙蒙，台下人根本看不清台上二人，只见台上枪剑发出的火花，伴随有碰撞而来的砰砰声响。
杀伐多年的陆千秋未曾见过如此精妙的剑术，一袭绫罗道袍裹身道赤发道人，身法轻盈。孤星剑环绕周身，于其身旁形成铜钟般剑气，攻守兼备，让陆千秋大开眼界。
当年陆千秋的父亲陆飞盏也是凭着手中寒枪冠绝江湖，不断挑战江湖各派，最后到了蜀山，也是在这孟兰坛被陈文卿两剑落坛下。陆千秋当年随父到过蜀山，如今无明的剑术，比起陈文卿，有过之而无不及。
陆飞盏被陈文卿斩落了境界，由金刚境跌落至开元境，后潜心修炼，境界大升，赢得了武朝的武状元，官至当年的巡防军校尉。
陆千秋的枪法虽承其父，可其慧根天赋远胜陆飞盏。很快便至破虚境，在这一境界已有十余年了。
见无明的剑越战越快，陆千秋以一枪横扫，这是其父当年的绝技“横扫千军”。无明剑归一处，全力抵挡，二人势均力敌。此时陆千秋拔出腰间银刀，再次使出诛神一刀斩。无明快速收起刚刚抵挡枪法的剑意，试图以剑挡住这霸气的一刀，可终究慢了些，被这一刀击退数步。
无明一直于蜀山修行，未曾有过实战，更未曾以剑伤过人，这破虚境是修得的。
陆千秋则不同，死在其枪下和刀下的人无数，他至破虚境是人命堆起来的，自然要霸气许多。
再者无明以剑道入境，而陆千秋以武道入境，论境界提升，陆千秋始终比无明要艰辛。所以同为破虚境，陆千秋要胜过无明一筹。
见无明落于下风，齐桓真轻声在一旁提醒其小心应对。
赤发道人则看向几位道长手中的剑缓缓道：“可否借几位师兄的剑一用。”
几人点头道：“当然。”
无明手握孤星，向前使劲一挥，那四柄剑齐刷刷而出，悬于空中形成一道剑阵，同无明一道向陆千秋飞去。
剑阵袭来，变幻莫测，陆千秋不敢怠慢。一脚将手中枪踢向半空，接着奋力一掌，方天寒枪空中倒转，成一八卦枪阵。
无明同四柄飞剑直刺而来，可破不了八卦枪阵，二人相持不下。赤发道人紧握孤星剑，连同剑一道于空中不断旋转，势要破此枪阵。
陆千秋被无明这般剑术所扰，一时无解，被逼退至孟兰坛边缘，退无可退。而后大吼一声，使出十分气力，身上的甲胄崩碎，发冠飞失，双掌齐出，枪阵将无明连同那四柄剑一同击落。
无明被击落至孟兰坛边，手中孤星剑掉落坛下。
见无明已败，蜀山众弟子皆失落叹气。齐桓真走至无明身旁欲扶起无明，被无明婉拒。
另一边陆千秋收起枪对着躺在地上的无明说道：“天下恐怕再无剑术高过此，可你输了。”
无明败，意味着蜀山无人再能与陆千秋一战，那朱幡便要取走殿中古剑。想至此处，齐桓真与其他三位长老捡其剑，欲与蜀山荣辱共存亡。
朱幡冷笑道：“看来阁下的剑还是不够锋利啊。”
见陆千秋持枪便要下坛，无明闭眼似乎下了什么决心，语气坚定大吼一声道：“且慢！”
陆千秋看向那位气息紊乱，奄奄一息的赤发道人，只见其缓缓起身道：“孟兰坛规矩，未曾下坛便是未败，何来输了一说。”
虽站了起来，可踉踉跄跄，站立不稳。
“你站都站不稳，再战怕是要丢了性命。”陆千秋不愿看如此剑道天才就此陨落好言相劝道。
越是境界高，越是惺惺相惜，若非有血海深仇，谁愿以死相搏。
赤发道人嘴角流着鲜血哈哈大笑道：“我的命五岁那年就丢了。”
随后向掌向孟兰坛一击，道袍飞舞，赤发飘扬，自己则缓缓至于半空。
赤发道人张开双臂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大吼一声：“师父！助我一力！”
顿时狂风大作，乌云卷杂着龙卷从天而降，包括陆千秋在内的众人皆被这风吹的东倒西歪。
陆千秋见此提起枪呈迎敌之态，不解的看着空中的无明。
冷玄不明白无明这是为何，盯着狂风走至齐桓真面前问道：“掌门师兄，为何会如此？”
齐桓真也不明白为何会如此，摇头回道自己也不知，从未见过。
而刚刚受过内伤独自一人回房调息的司空莫雪，见如此天地异象，思索一番后念到：“坏了。”赶忙摇摇晃晃的走向孟兰坛。
齐桓真见司空莫雪行走有些乏力，赶忙上前搀扶，司空莫雪则急切道：“快！快让他停下来。”
几位长老不明所以，司空莫雪赶忙解释道：“他是想强行提升境界，这会毁了其根基的，若承受不住会死的。”
苍幽问道：“这境界说升就升吗？”
此刻齐桓真忽然明白了，看着悬于空中，身旁乌色龙卷满布的无明道：“晚了，当他上坛的时候可能已经想到这一步了。”
提升境界哪有如此简单，一境一重生，可若有高人相助则能强行升境，而升境后会两拜惧伤。
此刻，乌云渐退，无明缓缓落地，精神焕发，片刻功夫便像是换了个人一样。
陆千秋十分不解道：“大乘境？”
“大乘境！如此片刻功夫就升至大乘境了？”冷玄大惊道。
齐桓真长叹一声，而后说出了这无明境界提升的缘由。
蜀山开派以来，有数十人曾到过大乘境，最后一位便是陈文卿。当年陈文卿仙逝，乃自行兵解，个中缘由不得而知。其实在陈文卿兵解时，已至飞升境，其将自身气运一分为三，一份留在了三清殿中，世代守护蜀山。一份留在了日夜修行的孟兰坛，助蜀山弟子修道。而还有一份自其兵解时从蜀山飞出，至今不知所踪。
强升境界需借外天机或外力，这其中天机不可预见，外力则靠神丹妙药或有高境界之人相助，无论哪种，强升境界，对武道根基无疑是毁灭的打击。
无明借助陈文卿留在孟兰坛的气运强行提升至大乘伪境，可也毁了根基。
看着眼前这位大乘境的道人，陆千秋提枪刺来，无明并未闪躲，以双指轻轻捻住枪尖，任凭陆千秋怎样用力都无法动弹。随后其拔出银刀劈开，无明双指轻轻抖动寒枪，刀还未落，陆千秋便被一股真气击飞，落于孟兰坛下。
蜀山众弟子拍手称快，无明则轻弹银枪，那杆杀人无数的银枪便向陆千秋飞去。刚刚落地，一口鲜血喷涌而出的枪仙，还未缓过神来，方天寒枪便刺向自己的头颅。
此时齐桓真大喊道：“无明师弟，不可。”那杆枪骤然停在陆千秋眼前。
“陆千秋乃禁军统领，官至三品，是南平国重臣，圣上的臂膀，杀了他无疑会给蜀山带来灭顶之灾。况且刚刚其在你倒地时并未乘胜追击，也算饶你一命，若真杀了他，怕有为我道，也会为江湖中人所不耻。”齐桓真见寒枪仍悬于陆千秋眼前，似乎无明并不在意这些。
这位蜀山掌门缓缓上前，轻声细语道：“师父在孟兰坛修为行一生从未伤人，也时常教导，切莫轻易伤人性命，世人皆可教化，今日师弟当真要在此处杀人？”
无明闭上双眼，寒枪落地。而后冷言道：“靖王殿下，这孤星剑够不够锋利？”
朱幡不愧为南平亲王，如此场面下仍泰然自若，走至孤星剑前将剑捡起，看了看剑道：“果然好剑，够锋利！本王便借了这孤星剑，来日再亲上蜀山奉还。”
处于弱势，还不忘威胁一下。
朱幡拿起剑便走，看了眼地上的陆千秋倒也语气和蔼道：“陆将军，需不需要本王扶你？”
陆千秋赶忙灰溜溜的拿起枪捡起刀，捂着胸口，一步一拐的跟随朱幡下山而去。
众人皆松一口气，无人关注到无明。此时无明像是泄了气一般，直挺挺的倒下，幸好有林景阳与魏三通接住了。
此战很快便传遍江湖，有人称此战为三十年来最强一战，三十年前有更强一战，可惜无人所见。
蜀山算是躲过一劫，可损失了那位剑术最强者，当然还有那柄孤星剑。
对林景阳而言，无明不仅是师父，在他心中，也弥补了些父爱。
自无明昏倒后，林景阳便一直在身旁悉心照料，其实他身上也有伤，只是比其他人好的快些。无论让人怎么说他，让其休息的，说其不够格照顾的，林景阳都不为所动，只是一心守护在师父周围。
齐桓真同其他几位长老时常来看看，只有那位平日里疯疯癫癫的道人从未来过。
自强至大乘伪境后，无明便没了功力，昏迷了几日慢慢苏醒过来。齐桓真本以为无明此生会与床为伴，不曾想短短半月其却可下地行走了。就连无明自己都未想到，可以恢复的如此之快。
本以为没了一身武学修为，无明会失落，林景阳都不敢在师父面前练剑，而无明则笑着责备其有些懈怠了。
也不光是因为这些，看到那日无明使出的那几剑，蜀山众人怕都没了在无明面前提剑的勇气。任何剑术在那几千年前，都显得如此平凡。
渐渐的蜀山上恢复了往昔，不知是刻意遗忘，还是世间之事本该就会被时光抚平。
这一日，那位自孟兰坛一战后就再未见过的蜀山剑癫突然出现了。来到无明住处，二人闭门而谈。二人似乎有些争吵，后来不欢而散。
司空莫雪出门后碰到练剑的林景阳，面色由怒转喜轻声道：“小子，这断红尘练得怎样了。”
林景阳挥剑，剑身赤气萦绕。这断红尘初练时以青气为主，练至一定境界后便会转为朱红赤气，看来司空莫雪这断红尘是有了传承了。
“小子，日后若是遇上有缘人，便将这断红尘传下去，别让其断了传承。”
林景阳点了点头道：“谨听前辈教诲。”
司空莫雪欲言又止，而后犹犹豫豫道：“多陪陪你师父，日后我若未回蜀山，替我向你师父致声歉。”
这位疯疯癫癫邋里邋遢的道人，忽然感性起来，实在让少年难以接受，隐约觉得有事发生便问了句：“前辈这是要走？”
司空莫雪拍了拍林景阳道：“去拿回一件本就属于蜀山的东西。”说罢，便下山去了。
这是林景阳与司空莫雪见的最后一面，而对于这位将自己带至蜀山，并将毕生绝学倾囊相授，三清殿中还救过自己一命的恩人，林景阳此生竟未来得及说过一个“谢”字。
自孟兰坛一战后，这江湖似乎有些混乱，各门派之间的争斗比以往多了许多。
无明的恢复出人意料的好，可无明也没了再修行的意愿，这位有望至飞升境，去争一争天下第一的剑术高手，从此便陨落了，世间再无赤发剑仙，人间再无高名剑术。
至于说无明心中还有无未尽之事否？那是当然，不然的话孟兰坛一战，怎会出现了另一个无明。
孟兰坛一战上还有许多事困扰着林景阳，为何温文尔雅的无明执意要动杀心杀了陆千秋？又为何无明说自己在五岁时便死过一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