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3.6
然玄思的野心,可不只是卖卖纸笔。
这些不过是打开士族“心扉”的敲门砖,有一自会有二,她将引导士族的流行风潮,而后掏光这些干吃饭没做多少事的士族钱袋。
当然,主要还是掏外地士族的,只掏内地,钱财仍是有限。
有了钱财,便能以利诱之,再加之封地富庶,周近的中小士族都无需特地率兵攻伐,他们自会靠拢投诚,据时收复失地,还是扩充疆土,都唾手可得。
至于大士族,这些风雅之物,纯粹就是堵心加掏点余钱,起码这半年内,内治才是她最重要的事务。
“士族自是欢喜,可东正院内却是熙熙攘攘。”一人一张纸都分不过来,拿这当见面礼,量实在是少了些。
况且她都没有拿到过什么见面礼,凭什么那些个无关紧要的人能拿着?
申锦说着,便把锦盒夺走了,“我拿去观摩观摩。”
观摩着观摩着,自是会一时想不起搁置到了何处。
这操作骚得玄思都顿觉微妙,以往只有她操作猛如虎,强行大鹏展翅,转头申锦竟让她也品味了一把?
这样也好,玄思颔首,默认这锦盒是申锦的了。
截了好处,申锦自然提起了东正院的局势,“东正院延续了幽州制,下设五司,分别是司吏、司户、司兵、司工、司刑。本还有一门司礼,但因到了平州再未称王,这一司便撤去了,只行家祭,不行国祭。一司少则四五人,多则数十,司兵则仅有家臣在其内入职,统申氏兵马一干事宜。”
说着申锦率先蹙起了眉,“然,这些家臣衷心归衷心,于行兵布阵上却是天赋平平,如今只挂个名,负责粮秣、弓、马等后勤,演武练兵,实则全落在了军伍内的各将领身上。再加之阿父常年不入东正院,院内又设有二位主事,统五司事宜,若有分歧,再上呈阿父。”
听着东正院的框架,玄思默默决定了她计划的第一步-改制。
申锦并未细说五司内的职能细分,想来各司管事做些什么都算是司内事宜。
样子货司礼干脆拆了,即是为了省去外人的闲话,也是为了节省俸禄开支。而各司少则四五人,多则数十的落差,更是佐证了这体系的弊端。
裁员乃至裁去司门,可并不意味着尸位素餐的人便少了,这年头的官职多是子承父业,难得缺人了这才在士族、庶族内选才。
而选才的方式则是以门第、诗歌、策论进行考校,这样的选才,大问题出不了,毕竟饱读诗书,各方各面总会懂些。
可懂一些,和很懂,根本就是两回事,那些专擅一科的人,极易被筛下。
至于东正院特设二位主事,应当是为了防止一人大权在握,可这又变相会引发党派斗争。
有什么是比乱世更糟糕的?那便是在乱世下,上头还忙着窝里斗。
玄思倒是起了兴致,见此处仅她与申锦并一些侍女,问询道:“请问姬君,你是想清除东正院的弊端,还是想要将东正院拿到手里。”
她这话说得可是再直白露骨不过,露骨到了侍奉申锦的侍女们颜色大变,看玄思就像看妖怪。
她们想驳斥,却是被突然绕到了她们身后的“人”之制服,或许只要一声令下,她们便得下黄泉。
“这些侍女可不够听话,”玄思赞扬得看了她的侍女们一眼,旋即挪步贴近了申锦,“你考虑得怎样?”
“自是后者,权利分给那些小族有何意义?只会想着法子去谋求更多的权利,来让自家得到更高的地位。”申锦言语间满是凉薄。
说到底还是这些小族的日子太好过,要是外敌在前,他们还不一定有机会互扯后腿。
“再帮你个小忙,”玄思笑得眉眼弯弯,双手连结了几个印,四枚半虚的符印直直没入那四名被挟制侍女的额心,“一种束缚封印,从此刻起,未经你的允许,她们将无法透露与你我有关的事。”
与其等申锦日后来寻她要保密的法子,还不如她现在就主动把这蛮横强权的锅抗下。
日后要说谁肆意妄为,不通礼法,罔顾人权,那也只会说她,一切腌渍手段都与申锦无关。
虽说了却了一桩心事,可申锦却心绪浮动,对凡人与妖之间的距离看得更清晰了。
凡人忙忙碌碌耗尽心思,就为了确保麾下的暂时衷心,可妖只要一个术式,就得以让人再无法犯上。
“走罢,东正院的主事应当已开始点卯。”申锦说着便转身继续带路。
只她暗自蹙眉,让一旁抓着了这细节的玄思,差点想尔康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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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正院的正厢广间内,数位头道纶巾着深衣的管事正摇着扇子贴着冰盆闲坐。
在没有紧急事务的前提下,他们点卯,更像是参与平州高门清谈会。
今日也没有例外,那点卯的竹简挂上,又有司吏的门人记录上簿册,他们便开始随性而谈,有说那坊间传闻,更有说近日寻来的风雅之物,还有些自比风流的,开口便是那千姿百态各有风韵的美人。
只是他们这回才刚开了个头,东正院便迎来了家邸姬君。
管事们连忙停下口舌,起身行礼,礼罢这便等着姬君开口,说说这回又是要怎么。
没办法,家邸的大人那是放权放了个彻底,可家邸的郎君、姬君,还是会不时前来问询个几句,前两日又恰逢七月七,算是个节日,今日来问问当日的情形,也是寻常得很。
“从今日起,东正院便要再添一人。”申锦环视着这群吃干饭的管事,言语很是强硬,“玄思,阴阳家巫女,于东正院禊事,位同主事。”
管事们只觉自己听差了,这算什么?东正院突然来个天降,还一降就降成了主事。
虽说古早时期阴阳师、巫女都行祭祀、占卜、修历、禊事,可放在如今,阴阳家都神隐多久了?这突然冒出来一个,未免太轻率。
更别提这冒出来的还是位巫女,并不是阴阳师。
郗瑶上前一步禀声,“姬君,此时还……”
“此事便这么定下了,待放了门,你们应当已将五司一应事宜,让玄主事大体知晓了。”申锦直接略过郗瑶这位主事的意见。
作为姬君,她在东正院自是有一定支配权,只是添人,还是理由充沛的添人,有她做后盾,这群人那是不服也得服。
至于会不会被架空,申锦看着那已自顾自坐上了正厢高台边沿,在古早仅禊事者才得坐的位置,她不由轻笑。
这一抹笑意,自是绽若昙花,没一会儿便被掩下。
但玄思却是看着了,欣喜得回以笑容。
申锦,果真懂她。
日后再来个一同看风看雪,一同赏花看茶,琴瑟和鸣,游湖下棋,大概她就能攻略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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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玄思大摇大摆得进入东正院,管事们的好日子便到了头,主事倒是有想把玄思撇开,他们自做自的便是,可但凡有事,这位巫女便展现铁腕,以极其不风雅的形式强行介入。
要是无事,这位巫女也没放过他们,从近年来的税收问到幽州王庭时期的各司事宜。
待他们能说的都被榨了个干净,这位巫女便开始了盘账,但凡有一点问题这就追责,追不到当时是谁负责,那便整个司连坐一起吃排头,吃罚款补清这些缺款。
即便解释那是大人提去走访的,也被反问既如此那为何没有记录?况且大人有私库,何必看着东正院这点子库藏?
这一波挤兑,直怼得管事们没脾气都有了脾气,排挤无用,拳头又比不过,那他们自然很懂行得跑去向大人告状。
本身这巫女天降到东正院来,只是因为姬君,并非经过大人,这状一告,运气好了说不准日后姬君都能被大人下令再不能干涉东正院。
管事们兴冲冲得联名写了一封谏言,又亲自等候大人从外头回来,将人堵在了抄手游廊。
没曾想,他们满怀期待得指望大人替他们做主,大人看了谏言,便以一种难以言明的目光望向了他们。
平日素来温和的大人,竟愠怒得差人把他们叉出去。
待次日,主事才敢遣申氏家臣去探话,这一问,这才知晓,那巫女早在姬君的引荐下过了“明路”,现在还接了家邸的祭祀,正月便要正式祭礼。
还是因如今乱世人主动节省钱财,这才没建阴阳寮,否则都不必每日在东正院点卯。
这可让他们差点没气出个好歹,他们倒是希望破费钱财来消灾了,不在东正院点卯可不能省去这位皮相好看心思却繁杂小气的巫女对他们指手画脚吗?
然而即便他们特特写了请示,声名今年系丰年,建阴阳寮又乃为平州百姓祈福之大事,这寮还是赶紧建为好。
这请示还是有去无回,显然是被大人看了眼便丢在一旁。
他们算是看出来了,这一回姬君可真是图谋不小,特意安插一位巫女进来,恐怕就是为了在东正院揽权。所谓巫女,搞不好只是一个借口,根本不是正牌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