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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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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追爸》上回来之后,盛缙当即重返了一趟云鸿山。

    他来云鸿观向来是不带人的,自己一个人,买一张游客票,跟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晃悠着往山顶走。

    只是这档国民综艺还在热播,多多少少会对他产生点儿影响,盛总也只能戴着口罩尽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混在人流里往后山的道观去。

    好在似乎没有人会想到,在节目里逼格颇高的盛总会屈尊降贵一个人跑到这种人满为患的景区。盛总没有被人认出,一路畅通无阻溜达到了道观,整个世界瞬间清净了。

    盛总摘下口罩,冲门口洒扫的道童微微一笑:“麻烦跟道长通报一下,盛缙来拜访。”

    “盛总。”莫名其妙的,这小童声音比之前热情了不少。

    盛缙心里困惑,云鸿观里的道士向来不在意他是什么“总”还是什么“官”,遇到了也只是打个揖喊个“盛施主”,从没见过像今天这样对他感兴趣。

    但他也只是点点头,淡淡应一声。

    这洒扫的小道童像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挠挠头:“盛施主,您稍等,我去跟师父讲一声。”

    山中不知日月——盛缙常有这样的感慨,身在这样的环境里,人对时间的感知往往会变钝,就像那位没什么高人气质的太虚道长,有时候就会拈着自己斑驳的山羊胡,笑呵呵地:“嘿,盛施主你来了?诶呦,这又是大半年的光景呀。”

    好像那不断长个儿的小道童才是这山上最明晰的时间标尺,他往上窜一截,周围才恍然发现:嚯,又是一个春秋。

    过了会儿,道童从观里出来,笑盈盈:“盛施主,师父说您里面请。”

    等见到那牛鼻子老道,盛缙才总算明白道童对自己那股子莫名其妙的热情从何而起了,这老头正翘着二郎腿歪在藤椅上,面前的小圆桌上摆着个大号的ipad,原本就不大的眼睛笑得看不着了,屏幕上播放的赫然就是《追太阳的爸爸》剪辑版。

    盛缙:“……”

    这不着调的老道士笑着冲他摆手:“诶呦,盛总啊,恭喜你得偿所愿。”

    盛缙这才稍稍正色,冲太虚道长作了个揖:“多谢道长。”

    “谢我干嘛,”他摆摆手,用高人那种语焉不详的说话方式开口,“都是你们两口子自己的造化。”

    盛缙稍有踌躇:“只是,还有事要请教道长。”

    “你家内口子什么都不记得了,是吧。”太虚淡淡开口,“你又担心他的壳子会不会再被那恶魂占了去。”

    他一句话,精准戳中了盛缙两块心病,盛缙眸光微沉:“还请道长赐教。”

    “别急,他从‘那边’过来,现在这个状态是正常的。”太虚捻着胡子,慢悠悠地说。

    “那——”

    “别急,他现在魂魄不稳,你莫要急着去惊扰,过犹不及。”这老道晃了晃脑袋。

    盛缙从不是那种拎不清重点的人,换了个问题:“那恶魂…

    …”

    “扯出去了,但不是不在了,”牛鼻子老道突然精神起来,他两个耷拉着的眼皮子挑起来,冲着盛缙神神叨叨,“你家这小子,命里还有一劫。”

    盛缙心里一惊:“道长,能否说细些?”

    谁料这老道又慢悠悠躺了下去:“不能。”

    盛缙:“……”

    “老头子我又不是字典,你想知道什么一查就出来了。”他懒洋洋地拍着手里的蒲扇,“哦,对了,你上次送来的云雾毛尖不错,再多送几斤来。”

    盛缙:“……好。”

    眼瞧着再问不出什么,盛缙跟太虚道长又简单寒暄了几句。跟传统意义上的高人形象完全相反,这位德高望重的道长其实是个话痨,声音里带着相当浓重的方言味儿,拉着小辈一聊就是半小时起步,能从“后山的野猫生了一窝崽儿”聊到“我夜观天象啊,最近玉皇大帝可能肠胃不好,爱放屁”,再到“你们两口子复婚的时候记得给我们多捐两个香火钱”……

    盛缙忍不住打断他:“您不是有个富二代俗家弟子吗?”

    “瞿季同?你表弟?”太虚摇摇头、咂咂嘴,“我好歹是他师父,哪有师父问徒弟要钱的,像什么话?”

    盛缙:合着您还知道什么叫“像话”啊?

    但盛总涵养极佳,这句话到底是没有当着尊长的面说出来,只安安静静地表示缄默。

    “季同说,他总往我这儿跑,你盛大董事长似乎是有点意见?”老道放下自己的二郎腿,换一边翘着。

    盛缙一边在心里骂了这吃里扒外的小子一嘴,一边摆出无懈可击的微笑:“道长,哪能啊?季同在您这儿长长见识、磨磨心性,我们都是很欣慰的,就是这小子,长时间翘课的时候也总拿‘去观里’做借口搪塞,我是不想看到您老被这臭小子当成摆烂的挡箭牌呀。”

    这一桶话术天衣无缝,成功东引了祸水,老道长一捻胡子,“哼”了一声:“这臭小子!”

    盛缙又陪他闲扯了会儿,等他尽了兴,才拱拱手,告辞下山。

    只是他刚踏出观门两步,身后突然传来老头子拖着拍子的声音。

    “你多陪着他。”

    盛缙脚步一顿,听着身后沧桑的声音悠然响起,在这山林间,竟有点回声效果。

    “有些事儿啊,撂一个人面前是座山,撂两个人面前那就是个坡儿,一跨就过去了。”

    盛缙转身,冲老道躬身拱手:“晚辈受教。”

    其实这话说了意义不大,盛缙掸了掸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蹭上的香灰,他平静地想:不管什么路,我总会陪他走的。

    《十年》的片场里,盛缙攥住了何泽书的手腕,他抬起头,不知道说什么,只是这4年的光阴在眼里流转

    ——两年离,两年合

    何泽书看着他的眼睛,脑子突然像被刀劈了一下,撕裂一般的痛,他脸色“刷”地一白,不受控地弯下腰,疼得直不起来。

    “小书!”

    盛缙一把揽住他要一头往下栽的身体,把人紧紧搂在怀里,嘴一直在动,似乎在说些什么,可惜何泽书听不清了。

    但所有的声音都好像被隔绝了,一些何泽书没经历过的,熟悉又陌生的碎片在他脑海中划过,跟走马灯一样,盛缙那张焦急的脸在自己面前方法、又模糊……

    他好像被什么东西包裹起来了。

    “盛缙,”何泽书慢慢抬起自己的手,抚上盛缙的脸,声音恍惚,“我是不是认识你……?”

    盛缙瞳孔骤然紧缩,他手颤抖着按上何泽书的手背,张张嘴,大脑竟一片空白,好像太多的话阻塞在咽喉间:“……”

    旁边的人急成一团

    “卧槽!何老师这是咋回事!”

    “120!赶紧打120!”

    “人没事儿吧?这咋都记不清盛总了?你俩能不认识吗?!”

    “盛总别急啊!救护车一会儿就到!”

    “何老师!何老师!不能睡啊!赶紧的,大家一起喊,多喊喊!”

    “掐人中!我见过我姥姥的手法!”

    ……

    周围一切跟五颜六色的雾一样,把何泽书轻轻包裹起来,他似乎能看到自己的意识慢慢上浮,回归了温暖的羊水,他闭上眼睛,不受控地流出泪水。

    再睁眼的时候,何泽书发现自己躺在医院。周围安安静静,装潢不算豪华,但很舒适,最直观的——只有一张病床,是vip病房。而自己身侧正趴着一个人。

    目光落在盛缙脸上的瞬间,何泽书下意识地放轻了动作,他不知道自己睡着了多久,只觉得浑身乏得厉害,而盛缙眼底隐隐可以看到青色,呼吸清浅,似乎是累极了。

    说不清是什么样的心理作用,何泽书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指尖已经轻轻落上了盛缙的眉眼、然后是高挺的鼻梁,最后一路向下,落在他那张薄唇上。

    像是感觉到床上的动静,一直在浅眠的盛缙眉心一动,迅速醒过来。

    看到睁开眼的何泽书,盛缙一喜——这是从心底生出来的,不加杂质的欢喜,他按住何泽书的手腕:“小书!”

    “……阿缙。”何泽书看着他,声音虚弱,带着很明显的嘶哑。

    “我好像,”他眼尾淌下一滴泪,奇怪,他明明不想哭的,“我好像感觉到很多东西,但又想不起来具体的。”

    何泽书突然感觉太阳穴传来一阵针扎一样的痛,他倒抽了一口冷气,抬起自己没有输液的那只手,用力按上自己的太阳穴,但太过虚弱,手抖得厉害。

    “小书,”盛缙赶紧打断他,他握住何泽书的手,“别想了。”

    “但我好像,是一直在这儿的。”何泽书开口,他声音很轻,落在盛缙心口,却像惊雷一样。

    何泽书静静看着他。

    他曾经设想过很多次,向盛缙坦白的场面:或许是崩溃的,可能要直面对方的愤怒,又或是激动的,赤诚的……

    但无一例外,都是激烈彭拜的。

    万万没有想到,这一刻会这样安静。

    “‘何泽书’一直是我,对不对?”他冲盛缙眨眨眼,微笑起来,像一朵初春的桃花。

    盛缙发现自己的声音居然在不受控地哽咽:“是你,一直都是你。”

    说完,他低下头,吻住了何泽书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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