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一件事
从海西路回学校时,公交车上的乘客并不多。
吴忧坐在最后一排,戴着口罩,轻声道:“叶既明。”
“嗯?”叶既明应道,却并不现身。
“要怎么超度恶鬼?”吴忧问。
“你还没放弃?”叶既明道。
“要怎么做?”吴忧又问。
“啧,真是固执的让人讨厌。”叶既明嘀咕道,“你去看看这些书……”叶既明与吴忧罗列了一些书籍。
“有用?”吴忧道。
“姑且试试。”叶既明闲闲道。
“好。”吴忧不假思索道。
叶既明一愣,道:“你不怕我骗你?为了早日获得自由把你推向死路?”
“你不是这样的人。”吴忧淡然道。
“哈哈哈哈哈。”叶既明笑了起来,“有趣有趣,你真是个妙人。”
吴忧闭目养神,不再说话。
等他回到学校,立刻去了图书馆,找出了叶既明罗列的书。
——倒也是幸运,学校有这类书籍。
吴忧快速翻阅。他感觉自己仿佛飘了起来,书中的经文泛着金光的围在他身边,他每看完一条,经文便飘进他的脑海,印在里面。
吴忧翻完一本再换一本。
叶既明在一旁看得有些惊讶,他问道:“你真的记得了这些经文?”
吴忧沉浸在玄而又玄的状态中,没有回应。
叶既明撑着下巴,有趣地看着吴忧,他喃喃道:“这人莫非是个术法天才?”
不知不觉间,外面太阳已经到了头顶。
吴忧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手机的震动都没能打扰吴忧看书,等到时间后,手机又安静了下来。随后又再次震动。如此反复三回,吴忧才看完了叶既明列的所有书。
他合上书,走到一边接了电话:“喂。”
“吴忧、吴忧,你快回来!”手机里传出张奉语无伦次凄厉的大喊声!
“发生什么事了?”吴忧立刻去座位上收拾东西
“何浩然没气了!”张奉在电话里没出息地哭了出来,他在电话里呜呜咽咽道,“你快回来,我好害怕!”
吴忧收拾好东西立刻跑出了图书馆,以最快速度跑回宿舍。
等他气喘吁吁地推开宿舍门,就见门口处打翻了一碗面,张奉缩在角落,抱膝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
他一看见吴忧,跳起来大喊大叫着就想抱住吴忧:“吓死我了!”
吴忧伸出食指抵住张奉的额头,不让他靠近,简明意赅道:“脏。”
张奉中午放学,去食堂打了一份面,哼着歌回到宿舍,结果一进门就看见了何浩然的尸体。他手里的面掉在地上,包装盒四分五裂,汤汁溅到了张奉的身上。
张奉用手擦了擦眼角的泪,道:“这时候就不能给舍友一个安慰的抱抱吗?”
“不能。”吴忧放下包,上前去看躺在床上的何浩然。
“草他大爷的,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死人呢,吓死我了。”张奉躲在吴忧身后探头探脑。
何浩然身上的薄被掉在了地上,整个人正面朝上。他瘦的只有一把骨头,皮肤松垮垮的挂在身上,眼珠子外突,嘴大张着,双手握紧了拳头放在胸前。看着让人很不舒服。
吴忧镇定道:“打电话给辅导员了吗?报警了吗?”
张奉讪讪道:“我太害怕了,只记得给你打电话了。”
“谢谢你这么信任我。”吴忧掏出手机,与辅导员说了何浩然的情况。
辅导员让吴忧等他来看过再说。
吴忧与张奉说了辅导员的意思,张奉道:“那,我们现在就在宿舍等着?”
吴忧点点头。
“……与他。”张奉用下巴指了指何浩然,“一起?”
吴忧又点点头。
“饶了我吧!”张奉抱头,再次呜呜咽咽起来。
“你去门口等。”吴忧提议道。
“好。”张奉忙跑出去。
吴忧在他身后道:“关上门。”
张奉比了个ok。
终于不用再跟何浩然同处一室,张奉松了口气。他掏出手机噼里啪啦就发了一条朋友圈。
张奉:从今天起,吴忧就是我大哥!吴忧,神人!!
底下立刻有人问吴忧咋了,发生什么事了这么说?
张奉擦了擦额上的汗,心想,你们这些小年轻怎们能明白我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呢。
宿舍里,只余吴忧与何浩然一人一尸。
他坐在椅子上,默默看着何浩然的眼珠子慢慢转向他。
何浩然忽然发出“咔嚓咔嚓”仿佛冷战时上下牙齿相撞的声音。
他的腹部拱了起来,头与脚仍在床上。随后他的手五指打开,撑在床上,头慢慢抬起来,整个人坐了起来。
吴忧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看何浩然。
何浩然身体内的灵魂恶毒地看着吴忧,他桀桀地笑了起来。他嘴里发出似男似女的声音,不知是他还是单雯在说话,他道:“看见我的,都要死!”
他双手撑在床上,下了地。他的皮肤拖在脚上,整个人就像是要融化的蜡像一样。
何浩然一步步走向吴忧。
吴忧坐在椅子上,眼睫微颤。
“吴同学!”辅导员与张奉推开宿舍门进来。
吴忧一眨眼,眼前的何浩然仍在床上好好躺着。
“老师。”吴忧起身道。
“嗯。”辅导员胡乱应了一声,便去看何浩然,他刚看清,脸刷的就白了。
辅导员捂着嘴,道:“何浩然……怎么变这样了,前几天见他不还好好的吗?”
吴忧摇摇头:“不清楚。”
张奉道:“他从昨天就病了,没想到今天就……”
“他是有什么遗传病吗?跟你们说过吗?”辅导员问。
“没有听说过。”张奉道。
“行。”辅导员不忍再看,他打了个电话给领导,说了几句就挂掉,道,“你们报警,我通知何浩然家长。”
打完电话,辅导员叮嘱道:“这件事不要乱传,知道吗?”
张奉道:“老师,等会儿警察来,别人不就知道了吗?”
辅导员叹气道:“具体的就不要说了,容易引起恐慌。”
“一定一定!”张奉点头道。
张奉保证完,又期期艾艾道:“老师,那个宿舍……”
“宿舍会给你们换的,别担心。”辅导员道。
张奉这才松了口气。
警察来的很快,警车进校园简直就是最吸引眼球的东西,警方才进到现场,学校论坛就炸了,都在讨论发生什么事了。
何浩然怪异的死相让警方都忍不住咋舌。
他们一到现场便立刻开始工作。
因为吴忧与张奉是发现现场的人,吴忧前不久又与何浩然发生过争执,他便成了重点对象。吴忧与张奉跟去了警局,做笔录做到了很晚。
等一切都结束时,天已经黑透了。吴忧一天就吃了一顿早餐,如今饿的有些低血糖。
他与张奉随便找了家馆子,热腾腾的吃了一顿。
吃完后,张奉道:“吴忧,晚上你住哪啊?”
“宿舍。”吴忧道。
张奉看吴忧的目光瞬间不一样了,他道:“宿舍才……什么,你今晚还睡啊?”
吴忧淡淡看了一眼张奉,道:“省钱。”。
“我出钱!我们一块去校门外的宾馆凑合一晚也好过在宿舍啊。”张奉急急道。
“不用了。”吴忧道,“我住宿舍就可以。”
张奉无语凝噎,半晌,他朝吴忧竖了个大拇指,道:“太牛逼了朋友,我敬你是条汉子。”
张奉与吴忧一块回了宿舍,他收拾好东西就离开了宿舍。他打算在换宿舍之前都不回来住了。
等张奉走了,吴忧独自站在宿舍内,心想,单雯,你今晚会来找我吗?
吴忧定下的计划是让阳夏唤醒单雯的神智。
单雯还知道报仇,明显是有神智。只是从她想杀了看见过她的吴忧来看,如今她的神智已经不甚清楚。
这个计划很冒险,一个不小心,吴忧与阳夏都有性命之忧。
而且如今何浩然已死,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就是下一个目标。
吴忧推测单雯今晚不会来,但这只是推测。
吴忧如往常一样洗漱完看了一会儿书才上床。
关上灯,吴忧在黑暗中的双眼亮的惊人,他盯着天花板泛黄的地方看了一会儿,才闭上眼睛。
他以为自己会睡不着,没想到闭上眼没一会儿吴忧就睡过去了。
等闹钟响时,吴忧就知道他猜对了。
听说人死后,每天都会重复着生前死时的场景。
吴忧推测,单雯只在白天出现,是因为晚上她会回到海西路,痛苦的重复着被杀的经历。
而今天,正好是单雯死后一个月。一个月前的今天,她在凌晨四点到五点,被杀死并抛尸在海西路的垃圾桶里。
吴忧定的是凌晨两点的闹钟,他与阳夏约好凌晨三点半在海西路发现尸体的地方相见。
吴忧洗漱完,轻手轻脚地出了宿舍楼。
吴忧一路疾走翻墙出了校门,在校门外开了一辆共享电单车,速度拧到最大。一路朝海西路疾驰。
等他到了地方,才三点出头,而阳夏已经在约好的地方等着了。
吴忧停好车,道:“你来的好早。”
阳夏苦笑一声道:“睡不着,十二点就在这等着了。”
吴忧沉默了下来。
凌晨三点,路上偶尔还能见到零星的行人。
吴忧盯着拐角处曾经放置垃圾桶的地方,望着来往的每一个行人。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路上的行人渐渐不见踪影,只余清风明月围绕两人周围。
“小雯出现了吗?”阳夏问道。
“还没……出现了!”吴忧屏息看着拐角走过来的女人。
她穿着红裙,大波浪的长发披在身后,脸上的妆有些脱,踩着高跟鞋走的七扭八歪,明显是喝多了的样子。
“小雯……怎么样?”阳夏抓住吴忧的手腕,颤着声问道。
“她穿着红裙子……”
吴忧话还没说完,阳夏便点着头语无伦次道:“对、对、对!她那天跟我说她穿了新买的红裙子,是为了跟我表白特意穿的新裙子……”阳夏说着说着,落下泪来。
吴忧慢慢与他形容单雯的状态,阳夏泣不成声。
忽然,单雯停了下来。
吴忧想,她应该是遇见了何浩然三人。
单雯像是与他们熟识,停下来说了一会儿话。过了一会儿,单雯的右胳膊抬了起来,她身子往后仰,挣扎了起来。
单雯像是被人拖着,双腿在地上不停踢蹭,她被人拖进了巷子里。
吴忧一边与阳夏说现在的情景,一边观察着。他抬头看向角落里的摄像头,摄像头现在是工作的,但在案发时,它已损坏许久。正是因为单雯的案子,它才再次开始工作。
吴忧领着阳夏站在巷口。
这条巷子是个死胡同,周围住的都是老人家。单雯在一个月前,就在这条巷子里,独孤的经历着惨痛的一夜。生前最后一夜。
吴忧眼睁睁看着单雯跌在地上,新买的红裙子被撕得破碎。
吴忧不忍地闭上眼睛。
这一幕是曾经发生的事,没有声音,只是一个人的独角戏,黑夜里的默片。
吴忧闭上眼后,周围一切都静了下来,他不知道现在发生着什么,却又怕看见不忍心的画面。
过了会儿,阳夏忽然道:“有声音。”
吴忧立刻睁眼,他看见被分解的残肢浮在半空中——曾经是垃圾桶的地方,她应该是重复着当晚被扔在垃圾桶里的样子。
残肢慢慢蠕动着,先是连着前臂的手掌,在地上摸索。
她缓慢地拼凑着自己。
“现在怎么了?”阳夏似乎听见了不祥的声音,他轻声问。
“单雯……变成鬼了。”吴忧道。
乱七八糟的残肢拼凑起来的单雯,后脑勺对着吴忧与阳夏,身体向前,一步一步往前走。
她刚开始走的很慢,随后越来越快,最终变成一阵风,搅起一片黑暗。周围的光与声全被黑暗吞袭。已经看不见单雯的尸体。
“全都该死,全都该死!男人全都该死!”空中传来单雯的声音,声声泣血。
吴忧与阳夏所在的空间仿佛被单独辟成了新空间,空间内刮起了风,刮得吴忧身上出现一道道血痕。
阳夏挣开了吴忧的手,朝着空中道:“小雯,是我,我是阳夏。”
“该死!该死!”单雯只知道凄厉地叫着。
吴忧的耳朵像是被针扎似的痛了起来。地上冒出红到发黑的血水,血水不停沸腾,散发着让人窒息的腥臭味。
吴忧看了一眼,感觉有些头晕,立刻抬起了头不再往地上看。
地上的血水似乎有腐蚀性,吴忧感觉自己的脚像是要融化一般痛。
他拉着阳夏道:“阳夏,情况有些不妙,我们先出去。”
“不,我不走。”阳夏挣开吴忧,继续对着半空喊单雯。
吴忧蹚着血水,忍着锥心的痛,走着走着就碰到了壁。吴忧使劲拍了拍,像是一堵墙。
他沿着墙走了一圈,发现墙呈半圆,而他与阳夏,被困在了墙内。
吴忧使劲一捶墙,坚硬的墙面忽然变得柔软,手指触到丝丝缕缕的触感。墙面变成头发,像绳索似的猛地朝吴忧扑来。
吴忧猛地往后退,脚痛之下差点跌倒,一个冰冷高大的身躯接住了吴忧往后倾倒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