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长大
崔灿在咖啡馆上了一个多月班结了两千来块工资就没上了,他带着这笔钱提前去了首都,重温他和向阳当年走过的行程。
可惜心境已经大不一样。
等到后来q大开学那一周,崔灿便提前去报到,还帮着学长学姐们在校门口迎新生。
学长学姐们都觉得这个新生真‘上进’,可只有崔灿知道自己为什么。
可惜他的期盼终究落空,日日放在口袋里的那枚胸针直到大学毕业他也没找到要找的那个人替他戴上。
他也曾试探去找过向阳二伯,得到的却是一句‘你别再打电话来的’呵止,而向阳的母亲他更是只知道一个名字而已。
找人如同大海捞针。
那个年代,信息还不是很发达,更何况向阳离开前连个手机都没有,本想着是高中用处不多,毕业以后再买就好,可谁知他们没能等到毕业。
早知如此,崔灿如何也要给他买个手机。
崔灿本以为当年向阳说他来首都了,如今自己也在首都,虽然向阳没有来q大,但是好歹在一个城市,总会遇见的。
可首都城,或许是太大了,大到他刚上大一那会坐着公交车逛遍首都城每个角落,也没遇上他想遇到的那个人。
可等到上学期结束回家过年,崔灿便失去漫天去找寻他的心力。
自从高二那年春节,崔家人已经好几年没过上一个好的年了,本来崔灿今年考上了q大,张萍也辞了超市的工作,用办酒的礼金租了一个门面开始经营一点小生意,明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可老天爷想捉弄你时,你这边寻了解决办法,那边便又会不停生事。
让你拆东墙补西墙,最后疲于奔波,服了这该死的命运。
崔灿寒假回去,难得在家呆这么长时间才发现。
崔岚有些不正常了。
崔岚从小骄纵,长到八九岁还是一个要什么不给买便要撒泼打滚的性格,可这两年或许是发生的事情太多了,这个骄纵的女孩一下变了太多。
她不哭不闹,不吵不抢,张萍有时间打电话还跟崔灿感叹:“你妹妹长大了,现在可懂事了呢”
可崔灿回家和她相处几日才发现崔岚那里是懂事,她分明是得病了。
病到平时不言不语,崔灿半夜起来喝水才发现,崔岚悄悄躲在厕所已经哭了个泪流满脸。
她瞧见哥哥,眼中生处期翼:“哥哥,我听见有人在说我”
崔岚说有人不停的在说她,先前许是真的,她家家逢巨变,身边人总是多说两句,可后面她总觉得无时无刻都有人在说她,这说她的声音刻尽她的脑海,融入她的梦中就显然不正常了。
崔灿带她去医院看了看,县里医疗条件有限,只得出一个大概诊断。
‘初步鉴定中度精神分裂+重度抑郁+重度幻想症,建议住院治疗’崔灿看着这个诊断结果陷入了沉思,崔岚今年十一岁。
他们说她得了‘精神病’。
张萍知道崔岚的病之后更是哭的不能自已:“岚岚之前就和我说有人说她,我没在意,反倒骂她事多,都是我的错啊”
崔岚的病让刚刚好转的家庭又陷入困境,w县医疗条件不好,张萍经人介绍需要带崔岚去市里治疗。
看病,吃药见天的都是钱,有那么段时间崔灿一起床什么都不想,脑子里全是钱。
他开始找兼职,每天除了学习就是工作。
张萍和他打电话也是三句离不开钱,这个多年如同菟丝花一样生活的女人,终于在离婚后尝够了生活的酸辣苦涩。
为了钱张萍开始尽心尽力经营起她的生意,许是张萍真有几分天赋也说不定,除却刚开始的适应期之后竟然也开始迎来送往每日客似云来。
张萍穿上高跟鞋化着淡妆,神色坦然自信,眉目间顾盼神飞,叫张萍几年前来看怕是都认不出现在的自己。
可即便母子两努力筹钱为崔岚治疗,崔岚的病依旧反反复复,时有加重。
严重时苦恼不已,还有伤人倾向,叫张萍伤透了脑筋。
可她心中总是怀着内疚,经常和崔灿埋怨自己:“我有时间在想,我要是不和你爸离婚,或者后面多看顾一下,岚岚也不会变成这样”
而崔灿又能说些什么呢。
以前的张萍无论是对崔岚还是崔灿都远远算不上慈母,用更通俗意义的话来说她就是个恋爱脑,把全部心神都挂在崔建民身上难免对子女少了关心。
可现在,张萍用了比抚养一个正常孩子多十倍百倍的心力去看顾崔岚,几年下来竟然将原本泼辣的脾气磨平了许多,崔灿后面回头再见她,她便从不生气,每日笑吟吟的,温柔慈爱的如同一尊菩萨。
可见真是一物降一物,也可见命运总是公平,前半生少了付出,后半生便加倍来报。
崔灿在q大远远算不上拔尖的那一拨,但他如今够努力,成绩倒也不错。
他大二时崔建民刑满出狱了,当年离婚时说的后面要复婚,可终究未能成行,崔建民在外面还有一个孩子,而张萍也远不是当年坐在家中只一心盯着丈夫的崔建民了。
她在外面做生意见的人多,她年纪不算大,又在同龄人中算是生的美丽,免不了有人对她表示好感,几番接触下来,竟也找到了一个知心之人。
等崔建民出来时,张萍已经和那人在一起半年多了。
崔建民起先不敢置信原先对他一心一意的妻子竟然另结新欢,上门折腾几次之后倒也认了命。
覆水难收,破镜难圆,他和张萍这离了婚的夫妻自然也没那么容易重归旧好,崔建民痛苦了几日后便背起行李离开了w县,去沿海闯荡准备再创一番事业去了。
只可惜如今并非早些年遍地黄金的时代了,几番折腾下来,竟也只能混个温饱,又和当年跟他生了孩子的年轻女人搅在了一起,每月只为崔岚打点生活费,再也没回过w县。
而崔岚读书不行,又有心理疾病,念完初中便没再念书,她这几年被张萍的予取予求惯坏了性子,又开始变回小时候那种骄纵任性了,从沉默寡言变为哭闹易怒,她又颇为心高气傲,不愿意出门打工,便每日在家跟着张萍要钱。
崔灿劝过,可张萍因为心里的内疚一直下不了狠心治她,便只能由着崔岚胡闹。
倒是后面张萍谈了个对象,两人虽没领结婚证却搬到一起如同夫妻般过日子,崔岚颇害怕这位继父,倒是收敛了几分。
而崔灿念完大学后顾念着母亲妹妹没和众多大学同学一样选择出国,而是在本校读了研,后面又读了博,等到博士毕业便回了本市一所大学工作。
他曾那般想去首都,还想过要和向阳在首都生活,却也未能成行,母亲年老,妹妹有病都成了他肩上的责任。
他曾也想过以后要浪迹天涯,四海为家,如今却选择离家近的地方找了份工作。
可见人生不如意之事,总是十之八九,自以为比天高的少年又有几人能一偿当年所愿。
不过是都变成了想象不到的大人模样。
崔灿在首都呆了八年,走遍了首都的大街小巷,最开始总是怀着期待,期待在下一个路口便可以遇到那个带着温暖笑意的少年,可到后面,他便慢慢接受现实了,向阳在不在首都都不一定。
那年少时的一切叫如今想来宛若一场瑰丽的幻境,倘若不是还能从县中的档案里找到一名叫向阳的肆业学生,或许崔灿会觉得一切都是自己幻想出来的也不一定。
早些年是通讯不方便,可明明越到后面,网络越来越发达,各种通讯工具也十分齐全,一个活生生的人只要存在于这世上,总有蛛丝马迹可以去找寻。
可崔灿反倒不愿意去找了,十年光阴如逝水,谁又知道当年的故人变成了怎样。
向阳也未曾想过回来找过他,或许变成了崔建民嘴里的老王结婚生子悔恨年少错事也不一定,年纪越大便越失去当年那种不管不顾的决心。
崔灿开始害怕起来,害怕只有他一个人还停留在那段旧日光阴,而故事的另一个主角早已走出来开始自己新的人生。
这害怕叫他不愿去找,近几年连那个名字也不愿意听人提起。
他如今二十七岁了,工作两年,不光没结婚,连恋爱经验都只有年少时那一次,他在大学教书,周围都是鲜嫩面孔,他长得也不算差,其实是少不了人追捧的,可不论如何他就是提不起兴趣。
中途也遇到过两个合适的人,但都打不起精神应付导致两段本有可能开花结果的感情无疾而终,连他的学生们也说他如今的生活不像是二十七的,倒像是四十七的。
但只有崔灿自己知道或许年少时那一次疯狂的爱恋已经耗尽了大部分生命力,导致他如今。
未老先衰。
他不着急,可有人却是急的不行。
张萍打电话来抱怨说崔岚又换了新男友,她是老辈人总觉得换对象太快不好,所以一直对崔岚的感情状况很担忧,可她刚说完这个又免不了说:“你妹妹是太多你是没有,其实你像她一样也好”张萍叹了口气。
“你小姨给你介绍了个姑娘,是个律师,和你年纪一样大,也在市里,你周末去见见吧”张萍终于图穷匕见,道明真正来意。
崔灿笑了:“妈,我对结婚没兴趣,再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情况,我怎么好去相亲”
“见个面又没什么”张萍刚说完电话就被崔岚抢过去,崔岚的语气就没那么好了,她直接说:“哥你就去见个面,又不一定成有什么的,你不知道老家这些人跟妈说的有多难听,你不呆在家里,我们还在家里生活的啊”
“你去见个面,见完后小姨那个大嘴巴肯定到处帮你宣传,我们就好过了啊”
崔岚的话说完,倒是叫崔灿拒绝的话说不出来了。
妹妹说的没错,流言蜚语比刀剑还来得伤人,他年少时的事已经叫张萍这些年听了不少闲话,又加之他到这个年纪还不结婚也没有女朋友,总是免不了有好事者以此来寻张萍和崔岚的笑话。
他以前可以无所顾忌,但现在却无法不顾及妈妈和妹妹的感受,只得应下。
张萍听他答应自然高兴的不行,又是一阵嘘寒问暖,还恨不得明天就来市里替他参加周末的相亲。
崔灿好不容易安抚住她,挂掉电话心里却想着,周末去吃个饭后一定要和人家女孩道歉,毕竟是白白耽误了人家时间。
他这么想,晚上和高中同学季安远通电话时就免不了聊到了这个,季安远大学也是在首都念的,两人时常联系,关系到了现在都还算不错,季安远大学一毕业就回了本市工作,如今在一家互联网公司当程序猿。
他和女朋友是奉子结婚,如今孩子都好几岁了,自然不能理解崔灿的烦恼,甚至还嘲笑的说:“崔少爷啊,都什么年代了,不喜欢人家女孩就不去呗,你妈下次再找你,你让她给你安排个男的”
崔灿皱了皱眉:“我也不是想要男的”
“那你想要什么,爱因斯坦,阿基米德还是居里夫人”
崔灿见他越说越没谱忍不住皱着眉头:“你别乱说,算了挂了”
“等等”季安远拦住他,语气怪异的说:“你不会是还想着高中那个向阳吧”
崔灿直接挂掉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