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惊变
剪完发不久，两人又重新踏进了学校，先是两周的补习，后面紧接着就是正式开学，向阳从崔灿家里搬了出去，回到学校宿舍住。
可后面好一段时间，崔灿都开始觉得身边空落落的了。
开学摸底考试，崔灿拿了个从未有过的好名次年纪第三十八名。
这已经是个稳妥的985水平了，可崔灿想到那枚被放到卧室书架顶层的胸针就咬着牙想要努力一点再努力一点。
现在还不够。
许是看出了他的焦虑，向阳也不日日催着他学习了，反倒总是想劝他放松一点，不要老是绷着那根弦。
没人是铁打的，弦崩的太紧了总有一天会断掉。
在食堂吃完晚饭，崔灿想回去刷题，向阳却让他别着急，在超市买了一包面包，去学校池塘喂金鱼。
县中有一个池塘，里面种了些荷花睡莲之类的植物，里面还喂养了许多金鱼。
跟别处的金鱼不一样，这里的金鱼个个都是霸王，只只都长得膘肥体壮，每天吃的也不是鱼粮而是学生们投喂的面包辣条之类的，不拘是什么这些鱼都吃的香的很，有几条鱼老祖更是早早脱离了金鱼的范畴，比一般的草鱼都来得大。
崔灿撕了几块面包扔下去，顿时吸引了一大堆鱼群过来。
“这些鱼怎么今天不吃干脆面了”
崔灿听见声音传来，抬眼望过去。
还是熟人。
一男一女，男生是陈东，女生是六班学委，见到崔灿女生还有些高兴的打了个招呼：“崔灿，我看到你摸底成绩了，进步真快，你现在真厉害啊”女生真情实感的赞叹道。
陈东则故意移开视线不去看他们。
崔灿点点头：“谢谢”
“嘿嘿”女生笑道：“我看你物理这次又是满分，有道题我和陈东都没研究明白，我能来问你不”
“可以”崔灿答应道，他看了眼陈东，陈东手里拿着包干脆面，应当就是女生用来喂鱼的那包，两人站的极近，亲密不言而喻。
他想起何超曾经说的：“陈东这孙子奸诈的很，现在找了个女朋友，把脏水全部泼到薛勤身上了”想来这学委就是陈东的女友了。
崔灿没说什么，陈东却自然不起来，他拉起女生说：“诗雨，快上课了我们回去吧”
“好”女生答应道，边走边跟崔灿告别：“我们有空来找你”
崔灿目送两人离开。
向阳上前一步拍拍他的肩，崔灿却一把拉住他的手，像是在汲取力量与热度。
因为是在学校，这般掌心相接不过只有一瞬，又天色昏暗的像是不小心误碰到一般，可却让某个从食堂出来看见两人眼前一亮准备打招呼的人一惊。
她止住了声音，看着两人肩并着肩离开。
他们身高相仿，又都是青春正好的少年，彼此间亲密无间，看上去般配的很，却让她拉长呼吸，握紧拳头，心中升起万般愤恨千种难堪。
那天晚上崔灿收到了一条匿名短信：“帮我跟他说句对不起”他没有备注，也不清楚是谁发的，只当是垃圾短信点了删除。
又是一年十一。
崔灿和向阳那也没去，两人相伴逛遍了w县的大街小巷，纵使崔灿在这里生活了快十年，可却到今天才发现，原来自己对w县的了解并没有那么深。
好多地方他都没去过呢。
开学前一天的晚自习，崔灿和向阳走在校园里，许是几天没见到，互相都觉得陌生，路边遇到的学生也似乎对他们忍不住多注视了几眼。
直到走到学校用来发布消息的展板，崔灿才知道，这种格外的注意并非是自己的错觉，而是真就如此。
展板上一反往常的没有粘贴某些报纸公告，而是贴了一大堆照片，拍摄角度不同，地点不同，但主角却都是一样的。
是崔灿和向阳。
有牵着手的，有笑闹的，还有双眼对望似乎在亲吻的。
人物美型，拍摄地点风景也好，看着还颇有几分唯美浪漫的意思，若不是出现的地方不对，崔灿甚至会忍不住细细欣赏赞上两句也不一定。
照片旁边还有一张用a4纸打印出来的大字，写着‘高二一班向阳和崔灿在谈恋爱’。
崔灿强忍住全身的颤抖上前两步把这些照片和a4纸全部撕了下来。
周围的学生看着他和他身后的向阳正在展开自以为小声的在议论。
很多年后，崔灿还记得。
那天是10月7号，晚上五点半，天上飘着小雨，空中聚起乌云，天色半黑不黑，周围似乎有很多人，可后来细想却一张面孔也记不起，崔灿撕完照片后转身，向阳离他大概有两步距离。
向阳的脸隐藏在昏暗的天色背后，叫他分辨不出神色，也辨别不了感情。
崔灿浑身颤抖着，他想努力向前走到向阳身边，可脚无论如何却也动不了，明明只有短短两步的距离却仿佛隔着天堑。
他用尽全身所有的力气唤了句：“向阳”
他不记得向阳回他没有，只记得向阳对他笑了笑。
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人的年纪越大有些记忆是会被遗忘和模糊的。
就像小时候那场众说纷纭的落水一样，后面人们对于那场风波也总是有着自己的记忆。
崔岚说：“哥，你那时候虎的很，谁来说你你都说你没错，还梗着脖子强调你就是早恋了又怎么样，把老男人气的要死”
张萍萍则是说：“要不是那件事，我或许不会和你爸离婚，不过现在也好，也好”
与之相比季安远则要正常多了：“那时候大家都还小，又是在w县那种地方，没见过什么世面，对你造成了很多伤害，你别放在心上”
可崔灿明明记得的是他揭下照片后来了很多人，学校老师，崔建民，张萍萍，向二伯，各个同学他们围在办公室对着自己和另一个面目模糊的人众说纷纭。
曾经讲述读书时班上也有男生谈恋爱后面长大了自然就好了的崔建民格外生气，他先骂了崔灿一顿，然后当着办公室所有人的面扇了向阳一巴掌。
指责他勾引自己儿子“向阳啊，你摸着良心说说，崔叔叔对你不错吧，你在我家住着吃着我从来没二话，都把你当自家子侄看待的，我也一直感谢你，要不是你崔灿成绩不会像现在这么好，也进不了一班”
“可你，你怎么能和他做出这种事”
而张萍只知道哭，一边哭一边说：“你们这是有病，有病的”
而向二伯面对崔建民的趾高气扬亦是无力反驳，学校是个很简单的地方，他赋予每个学生平等诉说的权利，可出了学校，面对身份地位不同的人，有些人连简单的自我辩解权力都没有。
更何况他生气的拍向阳的肩膀，向阳却只是一言不发，而他又能怎么样了，他如何以一个伯伯的身份去面对别人父亲的指责。
唯有一班的老师们还愿意说两句公道点的话：“年轻人有时候是容易走错路，没什么谁勾着谁的，改了就好了吗”
向阳却还是垂着头不说话，他不看这四周的人，却避不开他的目光，这目光像是刀剑穿透他的衣裳让他体无完肤。
那般体面高洁的少年啊，如今像是□□一般任由一群不知所谓的人打量审视。
唯有崔灿心中仍憋着一股气，不肯认输冲着崔建民张牙舞爪：“你说他干嘛，我就是和他谈恋爱怎么了，我们又没出轨，又没乱搞，谈个恋爱怎么了”
崔建民听着‘出轨’二字额头青筋只挑，指着张萍指责道：“好啊，都是你教的好儿子，好坏不分”
张萍萍则是抹着眼泪哭诉：“崔灿，你怎么能和你爸爸这么说话呢”
一切的一切像是荒诞舞台戏剧。
可闹剧也终有结束。
崔灿记得后来崔建民张萍把他带回家呆了一周，然后后面再去学校时就听说向阳被调到了二班。
他那时候总想着偷偷去找他，可似乎总有千万股力量阻止着两人相聚。
偶尔在路上遇见，也是一个在这边一个在那边，而向阳的脸总是隐藏在阴影里叫人难以看清，不过相隔几步的距离却似乎怎么都无法相聚。
那个叫向阳的少年，从出生起就互相占据在对方脑海中后来分离七年却又重新回到脑中心中位置的少年，就如同烟雾一般，雨后天晴风一吹，便慢慢的淡去。
那年期末，崔灿考的一塌糊涂，可他懒得在意，只是在排名表上习惯性的找着那个熟悉的名字。
他习惯性的从最前面看起，没有看到，往下一点还是没有看到，知道最后在第一页的右下角才看到一个名字—向阳。
从入学便稳坐第一名宝座的向阳终于跌落神坛了。
这个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样传遍县中的每一个角落，却更加佐证了早恋影响成绩。
更何况是两个男生之间的早恋。
崔灿考了一班倒数第一名，班主任老刘有心叫他说上两句，可把他叫到办公室，看到他那个游魂一样的模样，又只是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让他回去了。
崔灿回去后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说，趴着就睡。
唯有不去想，不去思考，才能避免一切痛苦。
季安远却偷偷扒弄他说：“你知道吗，向阳走了”
崔灿猛地抬头看向他。
季安远被他那双如同猛兽一样的眼睛瞎了一跳，深吸一口气才继续道：“昨晚就从寝室搬走了，今天上午还有个女人来帮他办了退学”
“你说你们俩一起丢人怎么你一点事都没有，他又是换班又是退学的”他和向阳相识较早自然是本能的为他说话，说到这里话里免不得带了几分责怪。
崔灿却一点也不在意，心中想的却是。
向阳走了。
那个跟他相约要考q大的少年离开了。
如今独留他一个人茕茕孑立于这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