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装睡的人
崔灿回了家，从书柜里掏出那枚q大胸章，拨通向二伯家的电话。
向二伯听见他的声音后说：“你别打电话来了”挂断几次，崔灿便一直重拨着。
等到后面向阳堂弟向轲接起电话后，崔灿几乎是哭着祈求道：“你叫向阳接电话，麻烦了”
许是大人故意瞒着，向轲似是对两人之间的事并不了解，不耐烦的说：“等着”他高呼向阳着的名字。
向阳接起电话，声音如初识一般温柔他说：“喂，灿灿”
崔灿的泪马上落了下来，他一把抹干净说：“向阳，季安远说你要走了”
“嗯”向阳低低应了一声。
“我不准”崔灿捏紧胸章：“我今年的生日礼物是你必须答应我的一件事，我现在要行使这个权利，我不要你走”
‘哎’崔灿听到他叹了口气，一直强装的温柔免不了透出几分疲惫，他说：“对不起，灿灿，我做不到”
“可是你答应了我的啊”崔灿重复道。
可世上千般事，那里件件如人愿，即便答应了又如何，答应是以为自己会尽全力去做到，可这命运这世间总有无数人去阻你，拦你让你做不到。
他一直哭着，向阳只能去哄他：“崔灿，不哭了，你不是小时候挨打了都不哭吗”怎么今天似乎要把从前欠下的眼泪都流完了。
他的动静吸引了张萍上楼，张萍一边开门一边恼怒的问：“崔灿，你又是在干什么”
崔灿立马止住眼泪追问：“你去哪里”
“去首都，我妈哪里”
“你”张萍走进来一把夺过崔灿的手机听到声音后立马挂断：“好啊崔灿，你还在跟他打电话，你是要把我和你爸的脸都丢干净啊”
崔灿面对向阳时软弱到只会流泪，可面对张萍时又立刻坚硬冷戾了起来，他冷笑道：“你和他还有脸，你和他吵架了不都是你自己拿着电话跟所有亲戚通知一遍吗”
“崔灿你这么说我，你有没有礼貌”张萍上前哭着打崔他。
崔灿一动也不动，任由她打骂。
人一倒霉起来，似乎所有坏事都会赶在一堆发生。
向阳走后，崔灿度过了人生中最兵荒马乱的一年。
那一年的春节崔家依旧宾客满门，热闹非凡，崔灿肃着一张脸越发让人不敢招惹。
自那件事发生后崔建民对他也似乎越发失去耐心，见他苦大仇深的模样骂道：“别在这里碍眼，回你房间去”
崔灿求之不得，他不用再像个迎宾员一样跟亲戚寒暄，可楼下的喧闹却穿透墙壁传到了崔灿的房间，越发显得满室寂静俱是凄凉。
崔灿坐在书桌前看着外面的天空，想起去年过年他正和一个少年通着电话，相约以后年年都要一起，可到了现在，天南海北，无缘相见。
他摸着向阳送的胸针，神情凄苦到没有一点过节气氛。
直到楼下传来一声尖叫。
崔灿下去看，崔岚正坐在客厅地板上撒泼打滚：“爸爸在外面有坏女人了”崔岚哭诉道。
张萍是个迷信的人，她认为新年里讲个兆头，那崔岚她的这一声哭泣无疑就不是个好兆头，所有巨变的帷幕都从崔岚这声哭泣里开始了。
本是亲戚家小孩在拿大人手机玩，崔岚嫌弃张萍的手机是旧款，便也想崔建民的最新款手机，
崔建民不愿，崔岚却趁着大人喝酒时偷偷摸走了他的手机。
崔岚本来只是想玩个游戏，可崔建民的短信却不小心崩了出来，来自于一个陌生号码，说的全是男女之间的那些事。
崔岚那年刚满九岁，自她有记忆以来家境就远超身边同龄人，她一向顺风顺水惯了，哪怕张萍时常念叨些崔建民在外面有野女人，可对她来说，予取予求的崔建民相比天天混迹麻将馆的张萍来说仍旧算的上是个慈父，她虽然经常听些张萍骂人的话，可心里却是不以为然，觉得她妈不过是疑神疑鬼贯了。
直到她亲自看到了崔建民和另一个女人聊起床上的那些事。
她的脑中，崔建民温和慈爱父亲的面具破碎了。
崔岚凭借着哭闹赶走了讨厌的保姆，凭借着哭闹得到了好看的裙子，这一次她同样以为可以凭借哭闹赶走外面的坏女人，让她的父亲知错就改。
可这一次，她才发现她错了。
崔建民在崔岚说起这件事的第一反应不是心虚后悔而是恼羞成怒，他一改在崔岚面前好父亲的形象，上前扇了她一巴掌骂道：“丢人的东西，谁让你碰我手机的”
崔岚‘啊’了一声，跑了出去。
留下愤怒的崔建民和尴尬的亲戚们。
张萍作为妻子在这种场合惨被揭破自己被丈夫背叛的事实，却也不能发怒，只是跟亲戚们赔笑道：“孩子还小，不懂事乱说的”
发生了这种事情自然谁也没有继续留下来欢度新年的心情。
最后将崔建民爸妈送走后，张萍站在门口默默哭泣，和要出门的崔灿碰了个正着。
而崔建民正呆在客厅里骂人。
崔灿看着哭泣的母亲，奇异的心里却没有多少难过心疼的情绪，只是说：“崔岚出去好久了还没回来，我去看看”
张萍连忙擦了擦眼泪：“我和你一起去”
两人找遍了很多地方，甚至找物业的人看了监控却没见到崔岚的踪影，还是最后要走出小区时张萍无意间往楼上看了一眼，吓得心跳漏停一拍。
崔岚他正坐在楼顶的围墙上。
十多层的高度，要是风轻轻一吹，或者崔岚不小心一动，后果不堪设想。
几人连忙上顶楼去。
张萍哭着劝了半天：“岚岚，妈错了，你快过来，别做傻事”
两番人马僵持了好一阵，崔岚才在张萍的哭泣声中被人小心的从围墙上抱了下来。
崔岚哭着拦住张萍的脖子：“妈，我想跳下去的可是我不敢，我害怕”
张萍哭着拍她的肩膀骂道：“你这个傻女子啊”
他们着急把崔岚带回去，崔灿落后一行人两步，无意间看看崔岚坐过的墙壁，心里想到。
崔岚为什么不敢。
死亡，难道真有那么可怕吗？
崔岚被带回去了，可这件事的风波却未因此平息。
在崔灿和张萍着急找崔岚的时候，崔建民离开了他们的家。
收拾了几件衣服和日常用品，离开了他们的家，不是因为出去办事也不是去寻亲访友，或许是因为有一丝丑事被子女戳破的羞愧，可更多的一定是因为他早就想离开。
人生真的很奇怪，很多年前的那个冬天，崔建民也是这样带了几件衣服一点行李，离开了替他遮风避雨的家，那是因为他要去替他的家庭添砖加瓦，要让他的妻子孩子过上更好的生活。
可很多年后，他当年的梦想已经实现了，他的妻子孩子过上了当年不敢想象的生活，住上了大房子，穿上了好衣服，他却选择再一次离开了家。
而这一次，他是为了抛弃，为了抛弃他的妻子和孩子。
真相如同蚂蚁搬运食物一般被缓慢的发掘出来，崔建民在外应酬多年，习惯于逢场作戏，可这次他却是动了真心，他喜欢上了一个年轻女人。
一个只比崔灿大上几岁的年轻女人，他觉得那个女人像年轻时的妻子。
温柔，美丽，独一无二，他像是飞蛾再一次扑进了爱情的火焰，等这火焰再也掩饰不住燃烧开来时，张萍甚至才知道他在外面还有了一个孩子。
一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孩子。
崔灿有时间觉得男女之间的感情很奇怪，他们热烈恋爱时总是期望为他们的爱情结出一点附属产物—孩子，例如崔灿，例如向阳。
崔灿曾听张萍说过，她和崔建民的相知相爱也曾是轰轰烈烈背叛一切的，可现在崔建民和另一个女人似乎又重蹈当年覆辙。
可见爱情都是有保质期，当这保质期一到，原本轰轰烈烈的情感就成了食之无味的过期食品，而他们曾经盼望着才生下的孩子也成了过期感情里残留的历史垃圾。
又例如崔灿，例如向阳。
可崔建民和张萍的爱情保质期显然是不同的，崔建民已经过期了，而张萍还没有。
她不能接受这个现实，她知道这些年丈夫在外面或多或少有些出轨行为，可她一直觉得那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她虽然偶尔气闷，却也接受着成年夫妻之间默认的某些潜规则。
可现在，崔建民告诉他，他不是逢场作戏，他是真的爱上了另一个女人，甚至还和其一起生下了一个孩子，这显然是她所不能接受的。
当年红着脸等在她家门口的少年怎么就变成了现在为另一个女人如痴如狂的中年男人呢。
这变化太快，让她无从接受。
她开始寻求解决办法，一步一步降低自己的底线，只为守护她那份过期爱情。
她先对崔建民说：“你只要跟那个女人断了，跟我认错，写保证书下次再也不这样了我就不跟你计较”
后面又说：“你把孩子抱回来给我养，和外面那个女人断了就算了”
到最后，看崔建民态度坚决她又哭着说：“你只要不离婚，其他的都可以”
崔灿冷眼旁观着她的态度变化，她的卑微让崔岚都难以理解，崔岚说：“妈，你跟爸离婚”
张萍哭着说：“你不懂，不能离婚，你不懂啊”
崔灿被他们闹得心烦便躲了出去。
可回到家时迎接他的却是张萍的谩骂，她说：“要不是你干出那种事，你和男人那样，你爸也不会还想在外面生个儿子”
崔灿就那么冷漠的看着她发疯，即不解释那孩子出生时间比他和向阳事情闹出来的时间要久的不合理之处，也不去说崔建民倘若真是为了再要一个‘正常’的儿子和张萍生也是完全可以的。
他只是冷冷的看着，看着张萍发疯，看着张萍歇斯底里。
心中却清楚，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