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雷雨和外婆
崔灿的一番举动让在旁边跟他们拼桌的陌生同学差点把刚吃完的饭都吐出来。
但向阳看起来却是颇为受用。
连下午上课也一直在盘算着他们应该准备个什么节目好。
看着他心不在焉，一班语文老师叫道：“向阳，站起来读下这段”
同桌偷偷给他值位置，向阳淡定的扫了一眼开始念道：“周朴园：‘从前的旧怨，过了几十年又何必再提呢’”他念了几句脑中灵光一闪。
这不就是现成的剧本吗！
向阳选了这篇《雷雨》绝不是无的放矢的，他向来考虑的多，虽然相声小品也很能带动气氛，但现在能找到的本子无不是大家已经看熟了的，且不论崔灿他们表演的能不能有专业演员演得好，就说大家已经看了很多遍这个事都已经很难在勾起学生们的兴致。
而且到底是在学校表演节目，很多小品并不是太适合，向阳也担心崔灿班主任会以不符合学校价值观不让他们表演。
但是从语文课本上找个话剧本子就不一样了，首先节目的价值观肯定是符合学校的。
其次这课文学生们都读过很多遍了，对背景意思什么的都了解，而且雷雨原文很长，但是课本上这段却不长，出场人物少，矛盾冲突强，只要情绪到位，表演就不会太差。
最重要的一点是，这是语文课本上的文章，大家多多少少都读过好多遍，记起来会容易很多，非常适合他们只剩下两天的排练时间。
一下课，向阳就去找崔灿把剧本告诉了他。
果不其然获得了崔灿的连连好评：“向阳，你真是太聪明了，这课文我们前几天才学过，记起来会省不少事”
向阳笑道：“那我们晚自习下课后抽空练下”
崔灿连连点头：“好”
整个晚自习几人都在翻阅语文课本背台词，倒是让负责纪律的班长陈东连连侧目。
以往自习最不安生的就是他们那块，没想到今天竟然这么老实。
等到晚自习下课后，总导演向阳过来时，他们甚至已经自行决定好了演员人选。
张淼淼得意的说：“我肯定是当之无愧的女主角鲁侍萍”
薛勤说：“我脑子笨，记不住太多词，我演周萍吧”
何超说：“我演鲁大海，我形象符合”
等到最后薛灿才得意洋洋的说：“谁叫我聪明，背书快呢，只能由我来出演他们的爸爸了”
“对了向阳，这还有个角色没人演呢，你要不要客串下周冲”刚看过课本的人都知道，周冲在这段节选里基本只有一句台词就是‘爸爸，这是不公平的’
向阳气急反笑的敲了他一个榔头。
崔灿只得收起自己占便宜的想法。
课文节选里出场人物不多，还差的几个角色何超也找到了自己小弟来扮演。
一切都准备好了，崔灿甚至还像模像样的喊了句‘action’，算是暂代了场务这一职位。
接下来几天大家都开始紧锣密鼓的排练。
中午吃完饭，晚上下完晚自习都得练上一会儿才能走，其他时候就开始疯狂背台词。
张淼淼读书不行，但是演话剧算是拼了老命，大段大段的台词她愣是背的滚瓜烂熟。
连崔灿都啧啧称奇：“或许你天赋在艺术上面，考电影学院吧”
张淼淼瞟了他一眼，捧着语文书幻想道：“我才不想当演员，我的梦想是当一个作家”
崔灿呵呵两声。
等到周五下午第三节课班会。
赵梅如约讲了两句班上的情况之后，便将舞台让给了陈东和崔灿他们。
陈东带着班上几个学习成绩好身上还有着各项班干部职位的学生们上台朗诵了英文原版的泰戈尔诗篇《飞鸟与鱼》。
他们朗诵的很有感情，英文发音标准，朗诵声音也很齐，一看就是仔细练过的。
但就如向阳所说，学生们一般对这些诗歌朗诵兴趣有限，因此虽然表演完还是在鼓掌，但明显可以感到兴致缺缺。
等到崔灿几人上台表演《雷雨》就完全不一样了。
在学校来说，学习差的学生一般更放的开，这放到表演上也是同理，特别是张淼淼，认识这么久了，崔灿竟然没发现这特喵的还是个演话剧的人才。
表情之丰富，肢体语言之夸张让他们这个草班子蓬荜生辉，何德何能啊，能有这么一位卖力的女主角，崔灿忍不住想，恐怕这部话剧演完，张淼淼同学就要在高中丧失择偶权了。
也不知道值不值得。
但不论值不值得，最后气氛还是在周冲扮演者叫崔灿爸爸，以及鲁大海流血，何超竟然搞了瓶红墨水当道具时达到了一个小高潮。
等到几人表演完，这热情还没完全退却，何超一群关系好的哥们还在叫好，巴掌拍的震天响。
投票结果显而易见，崔灿他们的节目以压倒性的优势取得了胜利，赵梅虽然心中不愿，也只得说推荐他们去参加运动会表演。
等到下午课上完，向阳来找他们吃晚饭时，几人的兴奋还没散去。
特别是薛勤张淼淼二人，他们因为成绩的原因，在学校里总不是存在感太强，又不像何超崔灿人缘特别好，走到哪里身边都有拥戴者，但是这次节目让他们受到了无与伦比的关注，也让他们的信心得到了极大增长。
原来自己也有擅长的为人所注目的事情，原来自己也不会比成绩好的学生差。
张淼淼感觉自己走路都带风。
崔灿也挺高兴，无论如何，付出了有收获就是极好的，他提出请大家吃饭。
一行人都高兴的往校门口去。
学生大多时间财力都有限，出去吃顿好的还是很不容易的，又赢得了竞选，大家都很高兴。
他们去的是校门口一家小菜馆，卖面条盖饭，也卖炒菜。
崔灿让他们自己看菜单，想吃什么就点什么，本来正高兴的和同学们讲着话。
视线却不小心看到了马路上某个熟悉的影子，顾不上话说到一半跑了出去。
可出去之后什么也没看到。
向阳给他倒了杯水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崔灿摇摇头：“大概是我看错了”
但肉眼可见的兴致没之前高了。
向阳没说话，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胳膊。
吃完饭回学校上课。
因为崔灿心情不好便让他们先进教室，自己在走廊呆着吹吹风。
等到上课铃响了才进教室，却和拿着张卷子刚回来的陈东狭路相逢。
崔灿瞟了眼没太在意，他和这位班长向来没太大关联，既不像薛勤和他关系紧密，也不像张淼淼一样提起他便要骂上两句狗腿子或者假正经。
本想和之前一样当个普通同学就好了，却没想到，陈东经过他身边时轻声说了句：“旁门左道”那声音不大，但崔灿却听得清清楚楚。
他本就心情不好，此时也不会给人留面子直接说：“不管黑猫白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赢了就好，总比某些人无能狂怒的强”
陈东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手也握的紧紧的在压抑着内心的风起云涌。
等到崔灿晚上放学回家时，张萍萍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崔灿一边吃陈姨留出来的饭当宵夜，一边问她：“我爸是去市里出差了么”
张萍萍按着遥控的手一顿问：“是啊，怎么了”
“没事”崔灿说：“今天下午好像在我们学校附近看见他了，可能看错了吧”
“嗯”张萍萍说道“明天中午回来吃饭，你外婆过来了，想见你一面”
“婆婆来了啊”崔灿高兴的说：“她病好些了么”
“好多了，现在都能自己做饭了，这样就不用再受你舅妈的气了”
小学时崔灿外婆中风瘫痪，在床上躺了好几年，起初是大多时间是张萍萍在照顾，可后来她跟着崔建民去了市里，这责任就大多落到了舅舅家了。
舅舅常年在外面打工，于是便是舅妈照顾外婆。
久病床前无孝子，更何况是这婆媳呢，久而久之舅妈便对外婆很不耐烦，经常把外婆气的默默垂泪。
张萍萍起初也训斥这个弟媳妇，可那舅妈总是阴阳怪气的说：“我们又不像姐姐你家条件好，还有保姆照顾，我一个人操心着一家老小的事情，你弟弟又没出息，我这难免顾不了那么周全”
“要是姐姐你觉得我照顾的不好，那就自己接过去照顾吧”
每当她这么说，张萍萍就不说话了。
张萍萍纵使现在外表时髦洋气了许多，但到底是农村出身，心里也还记着小时候爸妈叫她弟弟读书，而叫她在家做家务，年纪稍大些便外出务工挣钱供弟弟读书的事情。
外公外婆的决定改变了她的一生，他们既然从小把她当做迟早要泼出去的水对待，现在又要她像她弟弟一样负担起养儿防老的责任。
没门。
她可以偷偷补贴些钱财给老人，闲暇时间去看顾一下，但要接到家里来养，别说崔建民就是她自己也不会同意。
崔灿对张萍萍的心结也有所了解，只能说人真的是一种太复杂的生物了。
谁能想到对人善良和蔼的外婆曾经竟也是为了儿子眼睁睁放弃女儿未来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