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穆督城！
在天然石坝上俯瞰大河奔流、在无际原野中仰望白云朵朵、在丘陵起伏间远眺云雾缭绕，虽然马车颠起人来一点都不客气，但顺着车窗，油彩大地的美景的的确确让梁谦坞大饱眼福，所以这两天的车程也算不上有多折磨。
马车吱呀吱呀地走在山林间，窗外雨声淅淅沥沥，车轮或是轧碎了落叶，或是轧进了小水洼、又或是结结实实轧在矮草上，这是一段很长的上坡路，以至于车厢内的乘客都习惯了向后倾的坐姿。
“将军！”
清脆一声响，合欢木的“马”棋子结结实实落在了棋盘上，望着自己那颗被死死咬住的橡木“将”棋子，梁谦坞不禁锁起了眉头：
“啊……”
“梁，怎么样，是不是死棋？”
“额……”
“开下一盘吧。”
“别别别别别，旗队，悔个棋行吗？求你了……”
为了解闷，梁谦坞心血来潮教会了普米安下象棋，可对方的学习能力和分析能力实在是远超自己，刚开始那几局，他还能仗着老手的身份享受一下胜利的快感，但很快，局势就变成了一边倒的碾压。
“旗队，求你了……”
“男人，挺起你的胸膛吧！你踩下的脚印可能会被雨水冲刷，但时间会永久铭刻你的足迹！”
“圣主的圣讯里有没有体恤弱者这一条？”
“有啊，‘奔流的大河将河水灌满了沿途的每一条小溪，这片土地，也因此而繁荣’。”
“所以说嘛！你都连赢二十七把了，悔个棋而已，求你了……”
“诶……好吧，就这一次啊。”
“跳马！”“飞象！”“拱卒！”“叉士！”伴随着二人铿锵有力的低吼，车厢内清脆的落子声时断时续。车厢外，微风拂过，将细细雨丝轻轻洒在了车夫脸上。
“今天的雨怎么这么凉？入秋了也不该这样啊？”
车夫若有若无地喃喃自语了一句，他的直觉并没出错，按照常理而言，雨丝打在马毛上应该凝成一颗颗水珠才对，可今天这雨实在是奇怪，落下来后很快就蒸发了，两匹骏马身上蒸腾着白茫茫的雾气，仿佛刚从温泉池里钻出来。但车夫赶车赶了足足一整天，早已精疲力尽，完全没心思留意这些细节。
就这样，没过多长时间马车便行到了山头，车夫拉起缰绳，轻轻一勒，两匹马儿停下了马蹄。
“旗队长，能看到穆督城了。”
他朝车厢内喊了一声，但对弈的两人在车厢里斗得火热，完全没留意到车夫在打招呼。
“将军！”
“靠！”
“吃你大車！”
“叫什么啊，我有眼睛，能看到！”
“马再不跳走也要完蛋喽！”
“尊敬的弗斯大人，我会下象棋，我会下象棋，再强调一遍，我会下象棋”
车夫将嗓音提高一些，又叫了两声，这才把两人的注意力从棋盘上拉了过来。
听说能看见穆督城了，梁谦坞赶紧放下手中棋子，跌跌撞撞地爬出车厢，对于这个城市，一路上普米安丝毫不吝啬溢美之词，繁华、包容、美丽、富饶……等等等等，在他的口中，那里简直是天堂一般的存在，可算是吊足了梁谦坞的胃口。
等出了车厢，朝车夫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这座油彩大地的核心城市没有辜负他的期望！
眺望远处，两座雪白色的巨大岩柱，一根上粗下细、一根下粗上细，仿佛两根白铁钉子，牢牢楔在了无垠的大地上。不过相比“岩柱”这个词，也许用白色的岩石山来形容更为贴切，岩山直插云霄，山脚下遍生的百年巨树仿佛一颗颗狗尾草，蜷缩在那里，随着阵阵劲风摆来晃去。
穆督城就坐落在两座岩山之间，雪白的城墙将这座富饶的城市牢牢围在里面，就像铁箍死死圈住了装满葡萄酒的酒桶。城墙很高，墙上那些执勤士兵们全副武装，持矛举盾，仿佛一只只站在乳酪上的兵蚁，死盯着城门口来来往往、进进出出的人群。
眺望城内，首先在城区面积上就让人瞠目结舌，相比法鲁城，穆督城至少大了二十倍！而且不同于法鲁城的凌乱，整座穆都城都洋溢着富贵的气息，从民房到商铺、从马厩到教堂、从广场到城堡，喷泉、画廊、凉亭、花园、方尖碑，红黄蓝白各色屋顶，砖石土木各种墙面，还有许多其他见所未见的美丽建筑，全都排列地整整齐齐，错落有致的建筑布局让整座城市看起来就像一个大花园，完美展示了异世界原住民非凡的艺术造诣和建筑水平。
“那是什么！一只巨鹰！”
顺着梁谦坞手指的方向，能看到一个黑点从岩山顶端郁郁葱葱的林子中腾空而起，然后绕着山头盘旋几圈，朝着城区方向缓缓飘了过去。要知道，这里距离城区还有两三个小时的车程，而且岩山比城内最宏伟的教堂还要高十几倍，在这么远的地方还看得见，只能说明飞在天上的东西绝对是个庞然巨物。
“大人，那应该是龙族的某位先生或是女士。”
“龙族？”
“对，永夜沼泽的龙族，他们中的佼佼者可以在人形和龙形间轻易转化。”
“永夜沼泽？霍恩好像提到过……”
“嗯，那里是我们普人族和龙族共同的栖居地，实力极其雄厚的恭兹家族带领着我们普人族居住在岩上城，而龙族则掌控着沼泽区域和火山地带。”
“既然如此，龙族的成员为什么会出现在穆督城？”
“当然是因为城主大人，您应该听说过穆督城的城主是谁吧。”
“王国四大公爵之一的彩虹公爵，黄金雄狮——伊贝·霍利，国王的亲弟弟，油彩大地二十七座城镇的领主，最高级白甲战士，挡在索罗汗国面前的高墙……这个人的故事，霍恩经常挂在嘴边，搞得我现在都能背出来了。”
“正是这样，”讲到这里，车夫的眼睛似乎要射出光来，虽然年过半百，但他那股兴奋劲儿还是跟刚学会吹口哨的小孩子一样：“伊贝大人！油彩大地的主心骨！只要你有能力，就一定能在穆督城谋到一个相当不错的差事！可惜啊……”忽然间，车夫的脸色又阴沉了不少，他带着十足的幽怨絮叨着：“我那不争气的三个儿子，没一个有出息的，写字、画画、唱歌、跳舞、看病、魔法、骑马射箭，什么都学不好……”
“额，大爷，你也别灰心，人这一辈子也不是非得大富大贵才叫活着……话说回来，龙族和伊贝大公爵到底有什么关系？”
“公爵大人特别重视人才，尤其是战斗的人才，龙族里骁勇善战的又特别多，来这里谋生计再正常不过了。”
“他们是来找工作的？”
“对啊。”
“我靠，柴米油盐的力量可真够大的！”
……………………
梁谦坞和车夫闲扯着家常，丝毫没注意到旁边的普米安格外安静，他捧起双手，想要把淅淅沥沥的细雨聚到手中，但这雨水蒸发的实在是太快，完完全全就是白忙活。
“这雨……王子殿下……”普米安抬起头来，望了望天边即将从乌云中探出头来的太阳，喃喃自语道：“估计要有人来给我们接风了。”
“啊？旗队，你说什么？”
“哦，没事。梁，走吧，按照现在的行程算，咱们还能赶到城里吃顿午饭。”
“嘿！那好啊！天天都是咸菜、山楂、面包、豆汤，我早就想试试地地道道的美食了！”
“理解一下吧，法鲁城可是作战一线，能吃饱饭就不错了……”
……………………
和普米安的预料相差不大，时间刚过午后，三人便抵达了城门脚下。推开车门，梁谦坞顺着车辕爬了下来，踩稳地面后狠狠跺了跺脚，盘腿下了那么久的象棋，现在两脚麻木地就不像是长在自己腿上。他伸了个懒腰，一身骨头好像重新启动的锈蚀机器，咔吧咔吧地响，还没等他把嘴里的哈欠喷出来，一阵低沉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弗斯先生，欢迎来到穆督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