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3章
夜晚。
山林里没了电,四处都是静悄悄的,偶尔有风吹过树叶,发出簌簌的声音,听着有些阴森。
这里偏远落后,晚上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多数船员吃了晚饭,便早早睡下。
林妄也躺在床上,枕着手臂,并无困意。
他拿出手机,翻到了那个自己几乎每天都要对着发会儿呆的名字上,表情有些出神。
在手机微弱的光亮下,他挺拔的五官更显深邃,线条干净利落,那双黑亮的眼睛闪闪发光。
这么晚了,要不要给辜岄发个消息呢?
林妄也犹豫着,打了四个字“你干嘛呢?”,但过了许久也没有发过去。他总觉得这句话会显得自己过于无聊。
他有许多话想对辜岄说,但是又不太好意思说出那些细腻温存的想法;他想找辜岄闲聊,哪怕只是互相喊一喊对方的名字,再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他想听到辜岄的声音,想仔细地琢磨她那清冷又温和的声线。
辜岄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冷冷淡淡,不紧不慢,像是刚刚从海水中游上岸的人鱼。
人鱼美丽的鳞片上折射着皎洁的月光,如水银般流动;人鱼的脸庞是洁白且富有光泽的,像是被水冲刷的十分光洁的白色鹅卵石;人鱼的五官是淡雅清丽的,如海水般澄澈清凉,如月光般干净明朗。
人鱼睁开了眼睛,却是辜岄那漂亮的琥珀色瞳孔,瞳孔中映着林妄也的脸。她长长如羽毛般的眼睫扇动着,五官越来越清晰。俨然就是辜岄。
“妈的。”林妄也耳根子红了,笑着轻骂了一句,然后将手机丢到了一边。
想他林妄也,以前是多么果断又骄傲的人,做事绝不拖泥带水,脸皮厚到城墙拐角望其项背,怎么一碰到辜岄,就瞻前顾后、畏手畏脚了呢?
林妄也把被子拉过头顶,郁闷不已,但脸上仍然是那羞赧的笑容。他的心里有点酸涩,也有点甜蜜。
或许是为了证明自己依旧是个果断男孩,林妄也重新拿回了手机,快速打下三个字“睡了吗?”迅速发送过去。
他的心砰砰直跳。
对方的消息却回的很快,几乎算得上秒回。
——“没呢。”
林妄也嘴角勾起了笑容,心中的紧张随着这条回复的到来消散不少,感觉夜晚无事骚扰辜岄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艰巨和尴尬,便又问道:“在干嘛呢?”
数千里外,辜岄看着这条消息,脸上带着一抹淡淡的红。她编辑了一句,皱着眉头删掉了,又重新编辑,却还是摇了摇头。
对面等了很久,似乎是怕她觉得话题无聊就不愿聊了,有些焦急地发了一句。
——“知道我在干嘛吗?”
辜岄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林妄也要做什么,手中的手机又抖动了起来,提示她收到了新的消息。
——“在想你啊。”
这四个字仿佛有着滚烫的温度,透过手机烫了辜岄一下,害的她耳根子一瞬间变得通红。
她盯着这句话看了两秒,忽然开朗地笑了起来。笑声清脆如泠泠水声,干净又畅快,仿佛要穿过黑夜的云层,穿过数千里的距离,跋山涉水送到那人耳畔。
此时,她的输入框里,只有简单三个字。
——在想你。
还未发送过去。
是夜,白日里与林妄也搭讪的那名渔人,脱下了破旧的打渔装。
昏暗的小屋里,他点燃烟斗,狠狠抽了几口,白日里的温和慈祥无处可见,甚至布满沟沟壑壑的面庞在红色的火光下,显得有几分凶狠。
他曾经是雇佣兵,后来不做了,来到这个偏僻的村子里,干起了打劫的勾当。
男人吐了一个呛人的烟圈,问身边一个年轻人:“你白天撞到了那船上的人,有什么发现?”
年轻人皱着眉头,摇摇头,语气带着嫌弃:“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我看的清清楚楚,他们的货物就是一些衣服,看着也挺廉价的。”
男人嗤笑一声,举起烟斗,狠狠敲了一下年轻人的头,骂道:“你这眼睛估计是长到屁股沟里了,才会什么都没发现。”
年轻人揉了揉被敲得很疼的头,撇着嘴说:“可我真的什么都没看见啊,”他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我视力很好的。”
男人骂道:“视力好有什么用,脑子是猪脑子!”
年轻人不说话了。
男人说:“你当时撞到他,箱子整个翻了,里面总共掉出来十几件衣服,衣服不厚,都是春秋天的,哪怕叠的松松垮垮,也不可能占满那样大一只箱子。更何况,运货时,商人为了节约空间,还会把衣服塞得特别紧实,你不觉得有问题吗?”
年轻人听到这里,忽然睁大了眼睛,脑子里灵光一闪,似乎想起来了什么:“是的!我想起来了,那箱子掉下来的时候砸到了我的脚,还挺重的,根本不像只装几件衣服那么简单。”
男人又抽了一口烟,眉头紧锁着:“只是不知道那箱子里除了衣服还有什么。”
这条道虽然险恶,但是人烟稀少,也很少会遇到联邦检查。因此,许多人在做一些违法的生意时,便会选择从这里经过。
灰色地带的商品数不胜数,一般而言,他们就算抢,也会盯住值钱又便于流通的,更何况这次,对方的人数并不少,这笔买卖对他们而言显然有些吃力。
如果是废了好些人手和力气,只抢到些不便出售的,那就得不偿失了。
年轻人摸着下巴,思索了好一阵儿,说到:“前一阵子不是有风声吗,这段时间会有一个运违禁药物的船只经过。咱们在这里守了好一阵子,最近也就只有这一个有嫌疑的商船经过,说不定就是他们了。”
男人沉着脸,闷头抽了口烟,眼中有犹豫之色。
他当然早就听说了那个消息,如果这批货真的是违禁药物,那他舍了老命也要把货物抢下来。那么多的货物,和之前干的小打小闹不一样,一次收获便可以一辈子富得流油。但问题是,他不确定。
他听说了那批违禁药物的背后头领是季思远。
季思远这人,他有耳闻。笑面虎一个,表面上看是彬彬君子,其实背地里心狠手辣,做事情又滴水不漏,不然也不至于身居高位。
所以,男人不太相信,季思远会把如此艰巨的一项任务,交给一个看着二十岁都不到的毛头小子负责。
那小子虽然看着老道,但说到底还是太年轻。人生阅历摆在那里,再厉害又能有多少本事呢?
因此,他更倾向于认为,这些货物属于某个不干净的私人团体组织,头领为了锻炼儿子,让他先看着手下的人干一笔。看那小子周身的气质,挺像个狼崽。
屋子里一片安静,直到年轻人等的不耐烦了,催促男人:“孙叔,你倒是拿个主意啊,这笔生意,我们做还是不做?”
男人没有理他,转头看向桌子旁一个瘦骨嶙峋的小男孩,问道:“你试探他了吗?结果怎么样?”
小男孩站在角落里,在昏暗的房间中更显得瘦弱可怜。他肩膀很窄,皮包骨头,脖子又细长,在此衬托下,一颗脑袋显得出奇大,看着挺吓人。
小男孩摇了摇头,动作迟缓,声音也是慢吞吞的,但却有一种深思熟路的沉静:“我觉得他不像运药的。”
男人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小男孩倒也不惧怕,声音沉稳:“他今天去了我家,见到了我妹妹,觉得可怜,便留下了一些钱,让我去买些东西吃。还说等到他回去后,要和家里人商量一下。如果他爸爸同意,可以把妹妹接到联邦的好医院里治疗。”
年轻人听了这番话,瞪大眼睛“啊——”了一声,像是个泄了气的皮球。
被他称作“孙叔”的男人却拿着烟斗抽了一口烟,低声笑了一下。
为了这次截药成功,他特意提前训练了小男孩,凡是有商人经过,便做样子给别人看。如果对方善良,见到如此可怜的孩子,多半会大发善心,透露些有用的信息;如果对方贪财,便会偷偷拿点药,高价卖给男孩,毕竟货物运输过程中有损耗也是正常事;如果对方谨慎,那大概会认出来男孩的试探,不动声色地回去,反而会因为过于镇定的反常表现露马脚。
从男孩的描述看,少年是个善良的人,并且从他说的话能推断出,是个公子哥,没实权。
孙叔垂着眼眸,整张脸陷在阴影中,说不出是失望还是情形。
他有些庆幸,事情和自己猜的差不多,这样一来,他就避免了与那些人正面交锋。他们实力不足,要想吃下对方,是很吃力的。
但是,等待了那么久,也没见到消息里的肥羊。他很失望,甚至耐心都有隐隐用完的趋势。
林妄也一晚上都兴奋的没睡好,脑子里一直想着临睡前辜岄给他发的那句:“那祝你今晚梦到我。”
——在想你啊。
——那祝你今晚梦到我。
简简单单的两句话,他却越看越觉得甜蜜。
呵呵,怎么有这样祝别人的呢?有点小自恋,有点小傲娇,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明明我也喜欢你,但是就是不肯承认,并且非要说成是你喜欢我喜欢的不能自拔的羞涩。
真可爱啊。
但当林妄也出了门,看到今天山中的天气时,原本美好的心情像是被当头浇了一瓢冷水,一下子冷却下来。
外面一大早便下起了雨,虽然并不算大,但是让本就湿漉漉的山林变得更加潮湿。出山的土路质量很差,再加上这雨水,泥泞不堪,人走着尚且困难,更不要说他们运货的车了。
并且,随着这场雨一起来的,还有大雾。周围能见度很低,如果出山遇到危险,恐怕连应对措施都无法及时采取。
林妄也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很清楚,在这里多呆一天,危险就会成倍增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