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辜岄和徐行之上了出租车，在后座坐下。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们一眼，鼻端发出一声冷哼。
他今天跑出租时刚吃了饭，没留意订单终点，便随手按下了接收，之后再怎么后悔也来不及。
司机咳了一下喉咙里的浓痰，粗声粗气：“话可提前说好了，跑到贫民区，多收三十块钱。要是你们愿意，那就坐上来走，要是不愿意，就自己取消了订单。”
辜岄的眉毛皱了起来，冷冷问他：“为什么？”
尽管她很有钱，也不在乎这么三十五十，但是司机那副坐地起价的模样令她心生厌恶。
司机嘲讽一笑：“规矩都是这样。贫民区那里脏，跑一趟回来都得洗车。而且，我把你们送到贫民区，回来的时候哪里拉客人？空车跑一趟油钱多少？”
联邦有规定，居住在富人区的居民，去贫民区可以自由通行。但居住在贫民区的人，如果不是向林妄也和徐行之这样，在富人区上学或者工作，则很难轻易进入富人区。
辜岄眉头依然皱着，想要争辩，却忽然感到袖子被人拉住了。
她低头一看，徐行之扯了一下她的衣角，苦笑着摇了摇头：“三十已经算少了，司机们也不容易。”
司机见他们两人默认了下来，才踩了油门启动车辆，从后视镜，抬眼看他们：“我是看你们一个还在上学，一个是伤员，才少收钱的。”
车子封闭的太久，里面空气闷闷的。徐行之打开了车窗，让新鲜的空气涌进来。风把他亚麻色的头发吹的有些凌乱，他转头，微笑着对辜岄说：“谢谢你了，我叫徐行之，你呢？”
辜岄的声音淡淡的，没有徐行之那么热情：“辜岄。”
但徐行之好像完全没有察觉一般，他从外套的口袋里摸出来几颗牛奶糖，递给了辜岄，笑着说：“吃糖吗？”
辜岄看了一眼他手里的糖，并没有接过来，目光里带着警惕。
两人这样僵持了片刻。
徐行之哑然一笑，把奶糖放回外套口袋，摸了摸后脑勺，语气略带尴尬：“哈哈，我都忘了，陌生人给的东西不能随便吃。哎，这下肯定会被当成坏人了。我刚刚没多想，就是家里有个弟弟，和你差不多大，他挺喜欢吃奶糖的，所以才想当然以为你也会喜欢。”
“你有个弟弟？”辜岄抓住了重点。
徐行之点点头：“是啊，我看你这校服，他和你是一个学校的。他叫林妄也，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
辜岄眼角终于流露出浅浅的笑，她放松紧绷的身体，靠上了汽车座椅后背，这是个放下警惕的动作：“听说过，他很有名。”
徐行之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我这弟弟，从小就皮的跟猴子似的，幼儿园到高中前，都是全校闻名，当然了，不是什么好名声。他在你们学校，恐怕也是这样出名的吧。”说的话虽然是贬低，但脸上却带了份不易察觉的骄傲。
辜岄勾了勾唇，算是默认，又抛出了另一个问题：“你知道他为什么休学吗？”
徐行之愣了一下：“什么？他休学了？”
他那双浅色的眼睛微微睁大，带着些迷惑和惊讶，温文尔雅的脸庞因为这个略显呆滞的动作而多了几分可爱。
看这表情，不像是作假。
不过，这吃惊也就维持了那么一两秒，徐行之摇了摇头，低声笑道：“算了，随他去吧。”
辜岄的眉头皱了起来。
徐行之作为林妄也的哥哥，对林妄也休学的事情一无所知，实在有些奇怪，难道是他们兄弟两个感情不好吗？也不太可能，如果真的感情不好，他怎么会随身携带林妄也爱吃的奶糖，又怎么会在谈及弟弟的时候，语气里充满了骄傲呢？
徐行之从辜岄的表情里看出了她的疑惑，笑着解释道：“我这弟弟和别人不同，自小带反骨，做什么都有主见。他只要打定主意做，别人都左右不了。再来，我知道他是个很厉害的人，有对自己的人生负责的能力，他只需要按照自己觉得对的道路走，就没问题。”
辜岄垂下了眼眸，独自沉思着什么。
徐行之问道：“是不是觉得我这个哥哥当的不负责？”
辜岄摇了摇头：“没有，只是觉得你说的有道理。”
她抬起头，露出了一个微笑。
辜岄微笑起来很好看，她皮肤洁白透亮，五官又精致的无可挑剔，不笑时美虽美，但是太过冰冷，有些不可接近，微笑时，冰冷融化开，多了暖洋洋的生气。
辜岄突然说：“对了，糖，可以给我几颗吗？”
接过徐行之递来的糖，辜岄撕开了糖纸，把奶糖轻轻地含在嘴里。
甜甜的，奶味十足，和林妄也那副酷酷的样子，有一点不搭哦。
出租车开了半个多小时，终于到达目的地，辜岄环顾了四周的环境，内心愕然。
她一直都知道贫民区和富人区差别很大，但却并不知道差别究竟在哪里，今天终于看到了真面目，虽然只是窥得一角，就已经足够她震撼了。
房子全都是低矮破烂，墙漆早已在岁月的风雨中被洗刷的不见踪影，甚至连砂浆都剥落的一块一块，有的房子裂开一道大大的口子，风呼呼往里面灌，主人沿着裂缝贴了张塑料纸，就算是修整完成。
这里的路坑坑洼洼，坏了不知道多少年，有的小路甚至还是泥路，昨天下了雨，今天地上的积水还没有完全蒸发，往那路上一走，整个鞋子便全都是泥。
徐行之歉意地说：“真抱歉啊，这里环境差，把你的鞋子都弄脏了。”
辜岄摇了摇头：“没事，皮鞋擦一擦就干净了。”
她脚上的小皮鞋，纯牛皮，手工定制，要定期保养的那种，只是看光泽就知道价格不菲。不过，既然她说了没事，徐行之也就不再纠结，那样反倒会令人讨厌。
林妄也家在这一片贫民区中，已经算是好的了，外表虽旧，但好歹是二层小楼，带着花园，篱笆修的整整齐齐，小路是水泥路镶嵌鹅卵石，打扫的干干净净。
进去之后，更是干净整洁。家具电器之类虽然不多，但必要的都有，一尘不染地摆放着，可见房子的主人是个生活讲究的人。
徐行之在沙发上坐下，他拖着这半残的身体走了那么久，相当不容易了。坐下后，从茶几的抽屉里取出来些零钱，给了辜岄。
他抽了张纸巾，擦擦头上的汗，对辜岄说：“厨房最顶端，从左往右数第三个柜子，有新杯子，你自己取下来接点水喝吧，我这情况，行动不方便。”
辜岄倒了水，顺手也给他倒了一杯。
辜岄在他对面安安静静坐着，把书包放在一旁，她拿起杯子喝了些水，漂亮的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人。
徐行之用备用手机点了菜：“这里中午打不到车，先在这里吃了饭再走吧。”
辜岄毫不推拒：“好啊。”
徐行之笑了笑，放下手机，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我还以为你会礼貌性拒绝一下呢。”
辜岄把水杯放在桌子上：“礼貌性推拒，本来也就是不拒绝，搞那么一套没意思。你都说了，现在打不到车，我一推拒，万一你当真了怎么办？再说，我帮了你一个忙，在你家吃顿饭不是应该的吗？”
她声音虽然是冷冷的，但这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倒是让徐行之十分熟悉。
徐行之哈哈笑了两声：“忽然发现你和我弟弟有点像，等他来了，你们认识一下，说不定能成为好朋友。”
辜岄笑了一下，刚要说，已经是好朋友了，声音却被突然起来的开门声打断了。
林妄也背着包，一脚踹开了大门，他的头发乱糟糟的，鞋子和裤腿上溅了不少泥点子，一张帅脸皱在一起，表情很臭：“我说，老徐你怎么回事，上午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是关机，我去你们单位找你……”
他话说到一半就停下了，动作也瞬间定格，看着沙发上坐着的女孩，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卡壳了两秒，才问道：“辜岄？你怎么在我家？”
徐行之呵呵笑着：“我今天手机被人偷了，还好路上遇见了这位乐于助人的小同学，才打到车回家。刚刚还想着介绍你们认识一下呢，没想到你们本来就认识，呵呵，那还挺巧。”
林妄也抱胸，倚在门栏上，亮晶晶的眼睛笑的弯弯的：“是啊，挺巧。”
“乐于助人”，啧啧，他认识了辜岄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知道辜岄那么乐于助人呢。他看了一眼徐行之身上穿的那件t恤，瞬间明白过来。
至于“路上遇见”，今天不是上学吗？
他走到辜岄身旁，挨着辜岄坐下，坏笑着，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徐行之看这气氛不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找了个借口脚底抹油：“我有几分重要文件需要处理，先回房间了。你们先聊，先聊，饭到了叫我一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