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此间未来
x走进安保部的时候，那个黑色长发的男员工正趴在桌子上，手边立着一个已经喝得只剩一点儿的罐子。
马力涅尔的思维似乎有些迟钝，他见到x之后，先是作思考状，然后才有些惊慌地撑起身来。
“啊，主管……”
“……马力涅尔，”x的声音很冷，“这些东西，你给我戒了。”
“我的公司需要的是优秀的员工，而不是瘾君子。”
马力涅尔愣了一下，随即愉快地笑起来：“我知道，主管。”
说着，他毫不留情地把那罐东西丢进了垃圾桶，动作之干脆连x都有些惊讶。
“其实……我本来就在戒的啊，”马力涅尔向惊讶的x眨眨眼，说，“其实真的只是一瓶饮料的啦。”
丢完罐子，马力涅尔看着x，语气沉重地问：“还有……主管，你一定要给我安排这样一件ego吗？”
调离培训部后，马力涅尔也就不再需要独自一人镇守一个部门。同时也为了避免出现什么魔弹团灭公司的意外，x毅然决然地换掉了“魔弹”，然后十分恶趣味地给马力涅尔发了一件“以爱与恨之名”。
是的，明明是从第一天开始就陪伴x的员工，但ego库里的那几件aleph级的装备就没一件给他，说不是故意的都没人信。
“远程武器，很适合你的嘛，你可是全部门的希望。”x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
虽然马力涅尔已经调离了培训部，但由于安保部的异想体要么不突破收容，要么突破收容后会瞬移到其他地方，因此员工依旧很少。
安保部除了马力涅尔就只有一个陆生鮟鱇的专职保姆。
“好了，好好工作，我就先离开了。”
“等等，主管。”看到x要走，马力涅尔连忙叫住了他，“艾西拉和芬恩他们……”
艾西拉和芬恩，他们死在了hod的核心抑制战里。
hod的核心抑制战会削弱员工的四项属性，因此公司里很多对员工属性有要求的异想体就变成了危险分子。
比如情报部那个名为“亡蝶葬仪”的异想体，比如安保部名为“棘刺公交”的异想体。
——最危险的，还属培训部的「censored」。
不是没有被削弱了属性之后依旧很强的员工，但熔毀的时候，他们是顾不过来的，他们必须优先管理那些麻烦的异想体。
好在公司里有一个工具型异想体，“你必须要幸福”，它有50的几率可以提升员工的数值，但用多了、用久了都会导致员工的死亡。
艾西拉和芬恩都是死在那台机器手里的。
“关于他们，我很抱歉。”x叹了口气，“但也许……他们会去一个没有怪物的世界呢？”
马力涅尔看着x。
“没有……怪物的世界吗？”
真的……没有吗？
“……”
马力涅尔忽然失去了所有的表情和声音。他空洞的目光冷漠地盯着x，黑色的长发被突如其来的风雪吹起，身上的ego不知何时又变成了“魔弹”。
x下意识后退一步，却发现他已经不在公司、不在安保部了。
暴风雪将他的白大褂吹得猎猎作响，漆黑的夜里只余手上的一盏摇晃个不停的灯。
两侧的深渊中伸出了无数枯黑的手，x恐惧地连连后退，想要开口求助于现在似乎不太对劲的员工，可当他抬起头时，他却看到了马力涅尔满脸鲜血的狰狞的脸。
“主管！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我求求你，快把这东西赶走！！！”
“不……别过来……”
“主管，主管……”
“主管……你骗人……”
x面前的员工满脸鲜血，开朗地笑着向x走来，捧起x惊恐的脸，声音却变成了土豆的。
“我们就算是死去也逃脱不了被那些怪物摆布的命运……”
“你也……一样……”
土豆的眼睛变成诡异的明黄，从中流下了两行黑色的血泪，他残酷地笑着，将x推下深渊。
猛烈的暴风雪和浓墨般的夜色吞没了主管那脆弱渺小的身影。
“为什么不救我……”
“为什么放弃我……”
“是你的失误害死了我们……”
“主管……你不要我们了吗？”
“你舍弃我们了吗？”
失重感将x心中的恐惧无限放大，极致的黑暗中，一盏小小的灯在x手中熠熠生辉。
但x更希望自己看不到任何光线。
因为那灯光映出的，有艾西拉的脸，有芬恩的脸，有土豆的脸，甚至还有德克斯特的脸……各种各样他叫的上名字的、叫不上名字的脸。
他们全是已经死去的员工。
——你真的能直面真实的自己吗？
“对不起……”
x轻轻地闭上眼睛。
“但是……”
“……我，不会在地狱中沉沦的。”
x说。
“我不能掉下去。”
x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的，他离奇地在空中翻了一个身，然后就站稳了，踏上了一块坚实的土地。
“或许我不是什么好人，甚至是打造了地狱的罪人，”x说，“但是我不会就此放弃希望，做一个善良的人的希望。”
他已经决定了，要承载着愈加善良的希望，于地狱行舟。
“让我们在炼狱中一起努力吧。”
x提着灯，灯盏中原本微弱的灯光愈发明亮，像是液体一样涌了出来。流动的光金灿灿的，落在x脚下，并以惊人的速度扩散着，最后竟汇聚成了光的海洋。
从不远处传来了悠扬的小提琴，如雨后天晴般的清新的旋律也像是在耳边流动着。
x下意识抱紧手里的灯盏，看向前方，他那个沉默而温和的员工正拉着一架有些陈旧的小提琴，黑色的长发在风中飘扬。
“主管，来，听一听我最喜欢的曲子吧？真的会让人感到心情舒畅的。”
马力涅尔闭着眼睛，带着笑意，为主管演奏着约定中迟到多时的乐曲。
“我从未放弃过我热爱的音乐……”
恍惚间，x似乎看到马力涅尔身后，是层层叠叠的书架。
“艺术，永不落幕。”
……
x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只看见缓缓落下的帷幕。
“艺术，永不落幕……”
他喃喃着，却感觉到脸上有什么液体滑落。
真是的，怎么又哭了啊。
泪水上涌，很快x的眼前就只剩下一片模糊，他吸着鼻子，擦拭着自己的眼睛，然后就听到身边传来一个宏亮的声音。
其实那声音并不算很大，但是因为它听上去像钟一样敲击到人心里，所以听上去庄严而清晰。
“需要纸巾吗？”
x茫然地看着眼前这个被高斯模糊的白色色块，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
“谢谢……”
向这位模糊的色块道了谢之后，x摸索着接过纸巾，好不容易才把汹涌的泪水止住。
等他再抬头的时候，只看见已经散了大半人的空荡荡的剧院，一个正把面具往自己脸上戴的疫医和一个已经从粉红色变成灰白色、神色漠然空洞的深黯「军团」。
……看来沉默乐团的演出还是让不少人死去了。
x担忧又畏惧地看着掉了色的深黯「军团」，如果现在他还能看到逆卡巴拉计数器，那么深黯「军团」的计数肯定已经变成“1”了。
“你还好吗？”x试图与深黯「军团」对话，但深黯「军团」没有理睬他。
疫医向x伸出戴着黑手套的手，微笑着说：“走吧，小家伙。你已经睡了很久了。”
x：“……”
呱，完了。
他自己知道他是在恢复记忆，但在别人眼里，他大概就是在沉默乐团的演出上睡着了……
x被疫医拉出了剧院。
剧院旁边有一个喷泉，沉默乐团和德克斯特他们也在这里。
沉默乐团看着x的眼神冷冰冰的，带着无尽的怨念。
看到德克斯特，x一瞬间回想起了那个被土豆推下深渊的幻境。那里，德克斯特苍白的脸漂浮着他身边，哭嚎着问x为什么抛弃她。
“德克斯特……”
德克斯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高兴地向x招手，语气欢快道：“x先生，疫医先生，快过来！我这回可是安排了特别的庆祝活动的！”
x一头雾水地走过去。
“三、二、一！”
绚烂的烟花在歌剧院的上空炸开，黑色的天际中骤然出现了一只只舞动的精灵，那转瞬即逝的耀眼光彩向世界宣告着这场盛大的演出已经完美落幕。
夜晚的北城被点亮了。
而在这场绚丽的烟花庆典下，远方的村落与森林都投过来惊诧的视线。
寻找归途的旅人身后跟着狮子、稻草人和樵夫，他们凝望着远处亮起来的天际，睁大了惊奇的眼睛。
审判鸟行走在遥远的路途上，他什么也看不见，可他依旧似有所感地抬起头来。
火花如流星。
炎雀倚着树干，那双璀璨的赤金色的眼睛如今已经不能辨别事物，但在这漆黑的夜空中，那一点点朦胧的光异常显眼与突出，让他也能够感受到那一分明亮。
今夜如此美好。
明天……会更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