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乙羊（七）
“给你一分钟，赶紧滚，你白爷爷饶你一条命。”
此刻的白门三输人不输阵。
白门三这个人很有原则，在开打之前要好好观察，千万不能看走眼，打的过的才能打，打不过的赶紧跑，靠着这个原则，他才活到了现在。
张元清依旧站在那里，如同盯着猎物的猎人，手中长剑闪烁着寒芒。
很显然，这家伙散发出的气息表明不是自己能够应付的，这绝对是个高手，起码要三阶官才有机会拿下，而自己不过是个一阶官，所以答案也很明显了，那就是——
跑！
“不滚是吧……那我滚。”白门三起身就要跑路，一道剑气却擦着脸颊过去了，身后的桌子顷刻间断为两截。
“干！”
白门三大骂一声，急忙转身做好防御姿态，可他却失去了张元清的视野，再等他看到，剑刃已经到了眼前，他勉强靠仰头躲过，腹部却被张元清的膝盖击中，整个人被顶飞出去好远。
借着被打飞的机会，白门三靠近窗户，一落地就翻了出去，张元清见状也立刻追出，只留下一片狼藉的赌坊。
“妈的，你别追了行不行？”
白门三边跑边喊。
金鑫客栈这边，许一木无奈的点头：“好，我们先按照你说的做，把这些账目交到历耿的‘国盟都护府’去，之后再去找白门三汇合。”
“这还差不多，那我们快点走吧。”舒宁催促着他。
许一木应了一声，跟着舒宁下了楼，前台有一个秃顶的中年人，正焦急的等着什么，他一看到两人下来，立刻就笑脸迎上去。
“两位客官，之前是我们客栈做的不好，让你们遭到了袭击，实在是抱歉，你们如果愿意住下去，之后住店的费用折半，饭菜免费。”老板是在向他们表示昨晚遇袭的歉意。
“好，谢了。”
听到可以少花钱，许一木心中自然是很高兴，但他不经意间注意到了角落里的崔子夜，看到她的样子有些虚弱和恍惚。
“那就好，两位客官宽宏大量，小人感激万分。”秃顶老板看到两人这么好说话，笑容更加灿烂了。
“哎老板，你怎么称呼啊？”舒宁问。
“哦，我姓范，叫我老范就好。”
“老范，我们有点事要出去，就不打扰了。”舒宁同样以笑容回应老范。
“好，客官慢走。”老范做出拱手的姿势，恭送他们两个出门。
“等等。”许一木小声对舒宁说，然后转身走向崔子夜那边。
“崔姑娘，你是不是不太舒服？”许一木关切的问。
“啊，我，我没事。”崔子夜有点不知所措。
“真的吗？”许一木追问。
“嗯，我就是，就是刚吃完药，想去睡一觉。”
“药，什么药？”许一木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就是那种，那种大家都吃的安神药。”
“安神丹？一种青色药丸？”
“对，怎么了吗？”崔子夜看到许一木的眼里满是担心，有点不解。
“你吃这个药多久了？”
“有，有几年了吧，那时候我妈刚去世，经常睡不好，听说这个药能治失眠，就……”
“答应我，不要再吃了好吗？”许一木着急的说。
“为什么？”
“不好解释，总之一定不要再吃了，”许一木转头对舒宁说，“舒宁，我们快走！”
自从出师之后，这个许一木比起之前似乎是自信了不少，与舒宁初见那个少年时确实不同，但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许一木如此慌张。
舒宁很清楚这个叫安神丹的东西有巨大的副作用，但她并没有跟许一木详细说过，这也是因为她不想让第一个案子就变得如此麻烦，不过现在看来，许一木也已经察觉到了这个药丸的不对。
在一处狭窄的巷子里，腐烂的气味可以轻易刺穿人的鼻腔，天空只留了一道细长暗黄的缝隙。
这里没有别的路，白门三刚跑到这里，张元清就封死了出口。
“干，真是阴魂不散。”
白门三喘着粗气，转过身来面对着张元清。
张元清提着那把青色的剑，缓缓走近，他仿佛一堵墙，密不透风的压迫感从四面八方而来。
白门三平稳了自己的气息，从腰间抽出了两根金属勾棍，这兵器名为“子午”，由一位颇有名气的锻造师打造，是他在一次任务后获得的奖赏。
这一刻，白门三正面迎上张元清，右手的勾棍疾风般挥出，精准的瞄向张元清的左太阳穴。
张元清同样选择进攻，右脚踢向对方，不过他的速度更快，在勾棍到达之前就踢开了白门三。
白门三迅速站稳，再次向张元清发起攻击，子午划开了空气，发出如音爆般的轰鸣，张元清也迅速挥剑，与白门三的子午碰撞在一起，一声金属的爆鸣在巷子里炸开。
“好强……”白门三小声说着，双手因刚才碰撞产生的震动而止不住的颤抖。
张元清则依旧是那个样子，提着剑缓缓迫近白门三，但白门三能注意到，他的眼神和刚刚不一样了，那是一种野兽的眼神，眼底尽是能够将人撕碎的利齿。
白门三再次调整状态，又一次发起进攻，他虽然没受过太系统的训练，但有一套自己的棍法，每一棍都快准狠。他用左棍封死张元清的进攻，右棍寻找机会，他发现那家伙的剑法虽猛烈，但不是没有破绽。
张元清的理智似乎在逐渐摒弃，攻击越发遵从本能，他直接放弃防守，横着劈出一道斩击，单是剑气就将周围的墙壁拦腰斩断，周围几十米内的房屋都成了一截截的断墙。
好在刚才的攻击前奏很长，白门三才堪堪躲过这一下，如果命中必定是身首异处。
白门三对刚刚那击有些熟悉，他曾和“狩猎军”的人打过交道，狩猎军把那招叫做“步息斩”，因为他们常年与巨人和神话中的巨兽作战，便研究出了这破坏力巨大的招数——将大量的源缠绕在刀剑上，然后挥砍出致命的一击。
“这个家伙曾是狩猎军的人？那他又为什么会为鬼枭卖命？”白门三在心里发出疑问。
张元清的双瞳正在被染红，剑刃在地上划出火星，白门三感受到了那来自野兽的气息。
“他真的还是人吗？”
而在白门三迟疑的功夫，张元清突进到了他的眼前，白门三已经无法躲避，以攻击代替防御，子午一起冲向张元清的腹部。
可张元清似乎不准备躲避，甚至是不屑于躲避，直接硬吃这一招，毫发无伤。
他手中的剑划过弧光，鲜血就溅了一地。
“你们好，我是历耿区的总负责人，四阶治理官杜声。”这些话来自一个眼神像狐狸的中年男人。
“杜大人您好，我们是执行部的调查官，受命来调查安神丹的相关信息。”舒宁礼貌的回应。
许一木则在一旁观察着周围的环境，房间装修的很豪华，但毫不讲究的悬挂着名人字画，四处没有章法的摆放着雕塑和神话生物的头骨，每一样家具都做工精致，可在这样的环境下只能显的庸俗。能感受到这里的主人在尽力展现着自己的财富和权力，却不懂丝毫的美与内涵。
“刚刚我的文书官简单说了一下，这个案子关于鬼枭？而且你们还拿到证据了？”杜声轻抿一口茶，状似随意的问道。
“是的，您请看，杜大人。”
杜声接过了舒宁递上的账目，仅有的瞬间，他脸上闪过了一丝很复杂的表情。
“你们做的很好，剩下的就交给我们吧。”杜声又是一副自若的样子，他把头低下，继续拨弄他的那杯茶。
许一木和舒宁一看没有他们事了，也接着告辞离府。
“你好像每到一个新地方都会到处乱看诶。”舒宁在路上随意提了一句。
“嗯，我在观察。”许一木点了点头。
“那你这次发现了什么？”
“那个叫杜声的治理官跟这个乙羊城很配，都散发着糜烂的铜臭味。”许一木认真的说。
“我看你是嫉妒人家有钱吧。”舒宁嘁了一声。
“四阶官的工资虽然高，可也达不到那种程度，你猜他是靠什么发的财？”许一木问向舒宁。
“好啦，我是希望你不要陷太深，很多事情我们管不了，也没必要管，做我们的本分就好了。”舒宁拍了一下许一木，这个女孩子不笨，她很清楚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好，那我现在就联系一下白门三，等和他会合我们就回分部。”许一木点点头。
“嗯。”舒宁莞尔一笑。
许一木掏出了那个青铜制的铜鸽，一想到那个没好脸色的前辈他就觉得头疼，所以他也没好气的说：
“喂，老门三，你在哪儿？”
另一端的铜鸽接通了，却只有轻微的沙沙声。
“喂？你说话啊。”
“你们是他的同僚吧？”那边传来了陌生的声音，苍老但阴森。
“你是谁？”许一木惊诧的问，旁边的舒宁也注意到了不对。
“我是鬼枭商行的会长，你们可以叫我‘枭’。”
“白门三怎么样了？”
“你的那个同伴吗？他估计没法跟你说话了。”枭放下铁鸽，看向旁边被吊起的人。
他双脚离地，上身赤裸但满是血污，胸前还有一道格外扎眼的刀口，从右锁骨一直绵延到左下肋，一指宽，还在汩汩的渗血。
“你要查鬼枭是吧，白门三？”
枭的脸陷在阴影里，模糊不清，但他的声音却如厉鬼在笑，那般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