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乙羊(六)
年轻人对着厕所的坑就是一阵呕吐,那感觉简直要把胃吐出来,他刚想起身,埋伏在这里的许一木就抬手把他打晕了。
许一木快速把他拖到一个隔间,没几分钟,一个鬼枭手下装扮的许一木就走出了厕所。
计划第二步,完成。
许一木手里攥着钥匙,径直向地下室走去,路上没有什么阻拦,他顺利来到了那里。
地下室主要组成是一条狭长的走廊,两侧都是堆放货物的房间,而账房的位置接近最里侧。
地下室灰暗,仅靠几个烛火照明,没有了楼上迷乱的光感,许一木还是更喜欢这种地方。
他沿途也遇到了几个和他穿着相同的鬼枭爪牙,但他们都没有注意到许一木的异常,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
许一木离账房只有几步的距离,他暗暗松了一口气,这时候身后却传来了一个陌生的声音:
“你在干嘛?”
许一木故作镇定的回过头,看到眼前的男人有些年纪,像是比较仔细的人。
“没什么,去拿酒。”许一木语气平静。
“酒在那边。”男人指了指自己身后,脸上已经有了疑惑。
“不好意思。”许一木回答着,想赶紧离开。
“等等,我好像没见过你。”男人叫住了许一木。
“我刚来不久。”
“不可能,我在这边工作这么多年,就是那几个新来的我也记住了。”男人慢慢靠近许一木,想做近一步确认。
“你说对了。”
“什么说对了?”男人一头雾水。
许一木迅速抬手,手刀砍在了男人侧颈上。
“你说对了,我们之前确实没见过。”许一木说完,男人也已经翻白眼倒地了。
他刚刚也观察过,附近没有别人在,这他才敢动手。许一木心想,以后一定不要和陌生人啰嗦,不然连拉警铃的机会都没有。
许一木打开了账房的门,看到桌子上一摞摞的账目,他快速翻阅了一下,挑选其中的一本,他觉得这一本已经足以作为鬼枭的罪证了。
这个案子可以结了,丁级任务,赏金是二十银钞,他拿到了人生第一桶金,还能积攒一个小功劳,也许在执行部升官发财并没有这么难。
许一木心情轻松了不少,本来他已经准备走了,回头的时候却在门口的箱子上看到了一个让他颤抖的图案——
紫棠色的罂粟花。
许一木立刻想起了跟这个图案有关的记忆,五年前,那个叫溯源教的邪教组织?
正是个那突然出现在自己故乡的白袍神秘人,才害的自己家破人亡,他背后绣着的就是这个图案。
这五年来,他一有机会就去打听这个组织,也去学府的书库查过关于这个组织的信息,但无一例外,这个溯源教就像不存在于世间一般,毫无踪迹。
而时隔多年再次出现在自己眼前 竟然和鬼枭商行有关系?
这个溯源教到底有多长的手,又伸向了多少地方?
为什么他们可以隐藏的这么好,他们他们的那个主又是谁?
许一木想到这里,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这个案子果然复杂,背后是重重迷雾,是他们无法触及的存在。
如果这个案子继续查下去,绝对不止丁级任务,会是丙级,还是乙级?在这件事上许一木达成了和白门三一样的看法。
当他心事重重的回到二楼换回衣服时,俞显明已经不见踪影,许一木啧了一声,知道这家伙已经跑了,所以也快速离开了百禽坊,等待与舒宁会合。
舒宁在他们事先定好的巷子里等着许一木,一看到他就问:“俞显明呢?”
“让他跑了,”许一木无奈的说,“你没遇到什么麻烦吧?”
“一个自以为是的笨蛋而已,我把他打晕之后就跑出来咯。”
“那就好,我们快走吧,”许一木拉着舒宁往客栈方向,“天还没亮,回去还能再睡会儿。”
舒宁点了点头,跟着许一木快速离开。
“对了,那个故事是假的,是我根据我们那边民谣的歌词所改编的故事。”舒宁突然说道。
许一木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舒宁说的是讲给董建云的那个故事,她为什么要专门跟自己说是假的?
舒宁看到许一木迷茫的眼神,似乎有轻微的失望闪过,她接着毫不在意的说:“不好意思,我以为你会想知道的。”
“啊没有,我还是很感谢你把真相告诉我,毕竟我们是同伴,互相信任很重要。”许一木也赶紧笑了一下。
凌晨,夜的黑伴随风的微凉,人们的热情却前所未有的高涨,躁乱的声音充斥着每一条街道,像是用锤子痛击你的耳膜,这一路让许一木和舒宁倍受折磨。
终于在天亮之前,他们两个回到了金鑫客栈,剩下的后半夜还算安稳的过去了。
这种疯狂的气氛一直持续到清晨,董建云的手下发现了他的尸体,此时的董建云正倒在自己的床上,身上全是被贯穿的大洞,内脏流了一地,面部表情极度恐惧与痛苦,手腕和脚踝也都被外力碾碎。
众人吐了好久,才连忙报给了鬼枭真正的会长——“枭”。
一个声音苍老且诡异的男人坐在昏暗的厅堂里,脸部在阴影里模糊不清。
“鸠,你去看一下。”
男人动了动嘴唇,难听的声音从嗓子里挤出来,他的右手正把玩着一串佛珠。
“是,枭大人。”
那个被称作“鸠”的男人回答,他是鬼枭的头号打手,而真正的名字叫张元清。
“顺便看看昨天按摩店的那件事。”枭声音沙哑,但却能听出一股漫不经心的语气,“鹬,你也去看看吧。”
“是,枭大人。”
另一个被称作“鹬”的男人回答,他看上去三十岁上下,嘴角总是上扬一点弧度,单看样子不像一个凶恶的人。
“抓到之后要怎么处置?”张元清,也就是那个“鸠”问道。
“随便,不过几只执行部的小虫子而已,你只需要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定位就可以了。”
“那董建云……”鹬小声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找个人代替掉就好了。”
“是。”
片刻之后,一个身穿绣有白鸟的黑色长袍的男人走在街上,在他的右侧悬着一把长剑,周围的人全部避而远之,议论纷纷:
“那是鬼枭的人吧?”
“看衣服还不是一般人,那些打杂的只穿黑色短衫,当官的才穿黑长袍,绣着白鸟的……应该就是鬼枭里最厉害的一批了吧。”
那个男人似乎根本听不到他们的议论,只是径直走进了一家按摩店,那老板昨天刚被白门三打过,脸现在还肿着,可一看到那个男人立刻摆出尊敬的行礼姿势。
那个男人身材很高大,五官端正,年纪大抵三十岁出头,下巴上有短小的胡茬,有一头半长不短的黑发,看起来很随意,却给他增添了几分忧郁的气质,他的眼睛藏于散乱的头发之下,眼神令人捉摸不透,时而尖锐的像只独狼,时而慵懒和迷茫。
“鸠大人。”按摩店老板尊敬的称呼那个男人。
“这是谁干的?”鸠,也就是张元清说。
“那家伙自称是执行部的一阶官,叫白门三,他似乎在追查安神丹和我们商会的关系。”老板也精简的回答。
“他去哪儿了?”
“不清楚,但应该还在城里。”
张元清闭上眼睛略微思索片刻,再次睁开的眼睛又一次尖锐起来,他没说什么,提着剑走了。
目送张元清走远,那老板才松了口气,旁边的人很不屑,说:“不就是一个打手嘛……”
“哼,你们根本不知道那家伙有多恐怖……”老板冷哼一声,没再去理会那个不懂事的手下。
许一木和舒宁回到金鑫客栈之后一直睡到了中午,直到阳光透过窗户猛烈叩击许一木的眼睑,才把他从睡梦中叫起来。
他用力揉了揉眼睛,伸了伸懒腰,然后起床出房间洗漱。
舒宁醒的比许一木早一点,已经站在许一木门口了,不过看她那凌乱如海藻的头发,大概也没醒多久。
“早早早。”舒宁说着,打了个哈欠。
“早。”许一木同样无精打采的回应。
“怎么样,那份账目有问题吗?”舒宁问着正要去洗漱的许一木。
“没问题。”许一木说着,心里却又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等他们两个洗漱完,许一木进到舒宁的房间,扔给了舒宁一本账目。
舒宁翻开账本一看,上面清清楚楚地记录着鬼枭关于安神丹的一笔笔账,这样厚厚的账本竟然只是安神丹半个月的售卖量。
“这足以说明安神丹是鬼枭搞的鬼了吧,来源查清了,我们的任务完成了,回家回家。”舒宁轻松的说。
“不,我觉得没那么简单,而且即使汇报上去,也不会对这里黑幕产生丝毫的撼动。”许一木摇了摇头,苦笑着说。
“可是只凭我们两个又做的了什么?我们只拿八银钞的月俸诶,拼什么命呢,即使加上白门三也才三个人……哦对,还有白前辈这个人,好久不见他了。”舒宁这才想起了这个一天没见的队友。
许一木掏出了一个圆球状的青铜制品,正是执行部为他们配备的“铜鸽”。
“我刚刚用这东西联系过他,他表示很忙并关闭了装置。”
“很忙?”舒宁很难想象出那个白门三努力工作时的画面。
“阿嚏!”白门三突然觉得鼻子痒,没忍住打了个喷嚏,“是不是美女想我?”
“快点啊,这一局你跟不跟?”一个皮肤黝黑的大汉催促着白门三。
“跟啊,怂货才不跟。”
昨晚刚与两个妙龄女子“战斗”过的白门三,现在又来到了赌场继续“工作”,他一开始还怕把工资输进去,可几把过后,他已经不可自拔了。
这里是一家赌坊的大厅,每个赌桌仅由几张围帘隔开。
“历耿区真是个好地方啊,得再玩两天再走。”白门三心想,不过几分钟后,他就不会这么想了。
白门三玩的正起兴,突然有一个奇怪的人掀开他们的围帘,加入了赌桌,那个人提着一把长剑,穿着黑色长袍,既不言语,也不下注,只是像猫头鹰一样巡视着四周的人,仿佛在寻找猎物。
那个黝黑的男人注意到了那个奇怪的人,刚想骂他两句,却猛然看清了那人的脸,吓的他哆嗦着说:
“鸠,鸠大人,您怎么在这儿?”
“你们谁是白门三?”
张元清没有理他,直接问向众人,于是所有人慌忙的逃离了赌桌,只留下了白门三一人。
“对,老子就是白门三。”他嘴上一点不怂,但还是有些害怕。
张元清盯着白门三,眼睛里仿佛关着一只野兽,他轻轻的拔剑,剑刃反射出青色的光。